我是一只浣熊-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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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雷厄家可是在西港口,我们离他家就越来越远了。”
索尔:“先上岸再说。”
我:“索尔,你真了不起。你还没有被吓坏,还在给我出主意。”
索尔:“我是你的灵魂嘛。”
我:“你真不怕吗?”
索尔:“怕有什么用?”
我:“真该呆在家里。”
索尔:“后悔也没有用!”
我:“你说得对。雷厄真不来帮我们了。”
索尔:“没有谁会来!”
我:“是不是这个世界上并没有谁真正爱我们?”
索尔:“不要管有没有谁真正爱我们了,加把劲。”
我:“好。”
我口里虽然在说“好”,可我的心里……
一种非常大的绝望和飓风一起紧紧从我身后追逼过来。
我很想挣扎,可绝望太强了。
我感到自己是这样的渺小。
我在世界上活着,就像现在在海上,鱼片岛就在眼前,却不能马上到达。
我终于体会到了浣熊生命的脆弱,实在太脆弱了。
生命本来就这么不容易,还要经历这么多的恐惧、磨难。
不过,比起那些被“魔拉”用刀子杀害的金毛猕猴、白毛大象,比起我弟弟,我还算幸运的!
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自己能更幸运。
雷厄真的不来救我们了,这个幸运又在哪儿呢?
难道我握紧方向盘,加快速度,就可以逃过这场灾难吗?
我发现我的确握紧了方向盘,加快了速度。
但绝望也握紧了我,并加快了它在我心中增长的速度。
这可是沿着各种各样的希望一路走过来的绝望,是总能看到活着的希望,却又不能好好活下去的绝望;是总可以看见摆脱死亡的希望,却又不能马上摆脱的绝望;是总在心中升起雷厄家会来帮我们的希望,却总不能看见他们来的绝望;是能看见鱼片岛,马上有了可以靠岸的希望,却不能马上靠岸的绝望。
我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我又迈向了以前经常迈向的一个地方——死亡所在的地方。
以前,我非常害怕死亡,害怕“魔拉”把我从动物园偷走后杀死我;后来,我又怕他们用手一点一点撕我的皮,用刀子一点一点割我的肉;再后来,我怕他们追我,杀我,怕又落在他们手上。可现在,绝望来的时候,我什么也不怕了。
死就死吧。
我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第二部分绝望,希望(2)
“库恩。”索尔大叫着。
“不能放弃。”索尔继续喊。
我虽然手上没有放弃,但心里已经完全放弃了。
索尔在我胸前怎样叫,怎样喊,也不管用了。
死就死吧。
不就是一只浣熊,一只蜂鸟吗?
在这个世界上,像我这样的浣熊太多了,死一只又有什么关系?
蜂鸟也是满地都是。
“不要绝望,我们还有希望。”索尔说。
别提“希望”这个词了,我想。
绝望已经布满了我全身,布满了这艘渔艇,布满了整个海域,布满了整个鱼片岛,布满了我生活过、走过的每一个地方。绝望还布满了我所在的“魔拉”,绝望使我并不在意我弟弟到底是死是活了。
“希望”这东西有什么用呢?它又不能救我,只能又变成绝望。
这是从世界的各个方面来的绝望。
是我对这个世界所抱的“希望”太多,而突然变成的绝望。
我对动物园希望过,但最后变成了绝望;我对“魔拉”希望过,但最后变成了绝望;我抱希望最大最多的是雷厄、雷厄的爸爸妈妈,现在也变成了绝望。
所以,索尔,你不要再提希望了。
你不觉得“希望”这两个字在这个时候出现,只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我绝望得连方向盘也放下了。
飓风离我近在咫尺,挣扎还有什么用?
索尔提起嗓子大声喊:“谁会在这个时候放弃!真是开玩笑!”
他还在说我开玩笑?!
“即使跑不过飓风,也要做好被飓风卷走的打算。”索尔喊着说。
说这句话不等于什么也没有说吗?
这就叫“希望”!
索尔式的希望!
被飓风卷走了就卷走了,还要做打算。
世界上什么打算都可以做,还有人为马上要被飓风卷走做打算吗?为死做打算吗?
索尔见我没有任何动静,就伸出了他的尖嘴,在我胸前用力蛰着。
我一点也没有感到疼。
他继续蛰,蛰就蛰吧。
不知他蛰了多少次,我才有了一点点痛的感觉。
“你在等死吗?”索尔说。
我吃了一惊,好像做了一个噩梦,并突然从梦中醒来了。
“你这样做,就是在等死。”他继续说。
“是的。”我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就是死了,我现在也要让你醒过来。”
他又开始用力地蛰着。
他甚至扯了扯我胸前的几根毛,我疼得直叫。
我终于被索尔从绝望里拉出来了。
我感到我身体里有两个时针,不停地在我体内转啊转啊——希望、绝望——就是这两个家伙操纵着,我不知道它们之中到底谁会最后落到我身上。
“好了,”索尔说,“醒了就好。”
“好什么呢?”我说,“被飓风卷走了,不等于和死了一样吗?”
第二部分飓风中的四天四夜(1)
在索尔的劝说下,我开始做两手准备。
的确,时间已经不等人了,说不定只剩下三分钟,两分钟,或者一分钟了。
说不定一分钟的时间也没有了。
如果实在跑不过飓风的话,我就应该像索尔所说的那样,做一些被飓风卷走的准备了。
我迅速将背在身上的弓和箭检查了一遍,将能系牢的地方;全都系得更紧更牢了。
我把眼镜取下来,用绳子系在箭袋里,因为眼镜是易碎品。
在箭袋的最里面,我还为索尔预备了一个地方,也就是一个即使我们被飓风卷走、他也不会受到伤害的地方。
还是索尔想得周到。
在他看来,呆在箭袋里,太不牢靠了。万一途中箭袋和我分开了,他也就永远和我分开了,这是他怎么也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他建议在我的胸前绕上一根宽带子,他还是呆在老地方。这样,他就可以自始至终和我呆在一起,而不担心我们会分开了。
最重要的还有一点,一旦我们被卷进了飓风,我们很有可能被飓风里面的其它东西撞伤。
为了不被其它东西撞到,我又卸下了渔艇上的两根和我的身材差不多的木板,用绳子捆在了我身上。我想用它们来保护我和索尔。
可以说在我捆上木板的最后一刻,飓风就来了。
它像一只遮天蔽地的猛兽,一只黑色的猛兽,一只马上就要毁灭全世界的猛兽,一只很快就要将我和索尔毁灭的猛兽,它卷着像一堵高墙一样的滔天巨浪,向我们猛扑过来。
它虽然只是风,可一旦集中起来,就不再是风了,而是一种巨大的力量,巨大的、毁灭的力量。
我第一个本能的反应就是:继续握紧渔艇的方向盘,加快速度,但这些都没有用了。
在这里,我所应采取的所有行动就是听之任之,除此之外,我已无法做出任何努力了。
其余的全都是害怕,除了害怕,还是害怕,害怕失误,害怕飓风把我和索尔分开。
我还害怕被飓风里面的东西撞伤,让我过一种死不了、又活不下去的生活。
我试图睁开眼睛——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不知道是飓风里面的黑暗,还是天空压低的乌云造成的黑暗。
我只是睁了一下眼睛,因为飓风实在太大了。闭上眼睛,也许是一种最好的“享受生命最后一刻”的办法。
飓风把我和渔艇提起来,又用力地摔了下去。
提起来的时候,我感觉我还和渔艇在一起;摔下去的时候,就只有我自己了。
当然,还有死死和我在一起的弓、箭、眼镜、捆着我的木板,还有索尔。
飓风的声音我就不描述了,因为在雷厄家躲避飓风的那些日子,我说得够多了,总之,就只这两个字:恐怖。
因为声音太大,我的耳朵似乎失去了听力。
说来也真奇怪,我们已经被飓风卷起来了,卷到不知是在海面上空,还是鱼片岛上空的某个地方,这时,我反而一点可怕的感觉都没有了。
索尔好像对我说了什么,我只是凭感觉,觉得他在对我说,但说了什么,我一句也没有听到。
平时和索尔说话,我靠的也不全是听觉,还有感觉,甚至还会有视觉,可现在,我的任何感觉都在飓风中渐渐变弱,甚至消失了。
风的力量实在太可怕,太可怕了。
也许任何力量,只要你一深入到里面,就会感到非常可怕。
好像碰到一棵树了。
刚碰到树,飓风就又把我提了起来。
想必飓风已经登陆,这就说明,我和索尔已经被飓风卷到了鱼片岛上。
我突然想到了岛上的海滩、森林、房屋,我很想让自己落下去。
落下去吧,就像从飞机上落下,掉在什么东西上都行。
可这次是不可能的了,我已经不能自己支配自己了。
我被飓风支配着:飓风带我到哪里,我就只能到哪里。
我紧紧抓住那根捆在我身上的木板。木板可真是一样好东西,它既承受着我和索尔的重量,又抵挡着飓风中其它东西对我们的猛烈撞击。
第二部分飓风中的四天四夜(2)
也许因为鱼片岛上生长着的大片大片的森林,还有迎风的山坡,和各种各样的房屋,飓风经过这些东西的阻拦,减弱了一些,但还是非常大。
这可能因为,我们所经历的这个二号“火•;银风”,不是从远处来的,而是从鱼片岛附近海域,卷起了它猛烈的热带气旋。所以,它根本不想在鱼片岛的某个地方放开我,它还想继续带着我前行,仿佛它要去哪里,就一直要把我带到哪里,直到它消失。
我有点想念在鱼片岛的这段日子了。
在那里,我像人一样生活着,被鱼片岛的人当人一样地看待着。
在那里,我学会了怎样打鱼,怎样卖鱼,怎样划船,怎样欣赏这个美丽的世界。
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这么美好的生活,也只能像飓风扫过一样一晃而过了。
再见了,雷厄!
再见了,雷厄的爸爸!
再见了,雷厄的妈妈!
再见了,超音速火箭型捕鱼器!
再见了,我的房间!
再见了,床,椅子——还有那几块漂亮的石头!
再见了,窗户!
再见了,窗户外面热闹的海滩!
再见了,那位孤独的老人!(真奇怪,这个时候,我怎么想起了那位老人!)
再见了,希望我和他们住在一起的那些孩子们!
再见了,大台镜铺,“胖氏”弓箭店!
……
再见了,鱼片岛!
再见了……
好在,从鱼片岛上,我带上了背在身上的那一套弓和箭,还有一副眼镜,这也算给我带来了一些安慰。
现在,也只有这些,可以证明我曾经在鱼片岛上生活过,像人一样被人类对待过。
再见了……这片把我当人一样看待的地方……
再见了……虽然他们把我当人,但……
好了,我感到非常累,连再见的力气也没有了。
……
对现在的我来说,累是可以忍受的,可头晕就忍受不了了。
但我只有忍受!
而且我必须忍受!
一个生命落在了飓风里面,被飓风卷着从这里到那里,除了时间,你还有什么不可以忍受的呢?
“索尔!我头好晕,我好累!我好饿!”我只有把我的痛苦对索尔倾诉。
他一定听见我说话了。
他是我的“灵魂”嘛,有时候,心里的感受还没有说出来,变成语言,他就完全知道了。
我似乎听见索尔正对我说,“如果我能为你变出一张床、一条鱼来就好了。”
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和我开玩笑。
飓风的确卷出了一条鱼,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卷到我的面前,又卷走了。
还卷来了一些别的东西,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