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为王-第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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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钦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也是给自己壮胆。
前一阵子,张佳木约见曹家哥几个,再求见曹吉祥,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正南坊,他有几百号人,南宫就在他的掌握之中,不用撞门爬墙,也不需要担心出什么变故,顺顺当当的就能接出太上皇来。
把上皇迎出来,再一路控制了长安门和东华门,把上皇送入奉天殿,这一场大富贵就已经在手了。
曹家开始没敢应承,曹吉祥和石亨几个也在密谋此事,和一个小百户勾搭,一是不大相信张佳木的实力,另外一个,就是有些拉不下脸。
倒是张佳木一语回天,他只道:“公公,是愿意独得大功,还是与人分润。利弊如何,还需要多想吗?”
他有计划,有人手,有全盘的打算。曹吉祥想了溜溜一宿,和石亨几个一起干,当然是保险了,但石亨与张軏等人地位不在他之下,复辟之功,肯定要被这几个人分走大半。
“干了!”
分析出利弊,自然也好下决断。张佳木再怎么说,也就是个锦衣卫百户,事成之后叙功,还不是曹家想怎么摆布就怎么来?上皇不听他的,不照顾重臣,难道能把复辟大功全算在一个小小的百户头上?这么一弄,大家也不服啊。
彼此就算一拍即合,张佳木故意做出姿态,出京避祸,曹钦负责带他回城,也是假托借口出城,这会儿万籁俱寂,正是回城谋泼天般大富贵的时候了!
“佳木,事成之后。富贵与共!”
曹钦只在袍子上系了一根腰带,站在劲风扑面的石阶上,等着从人们把马拉来。他们的住处,就是在别业外围,这会儿出发疾奔,子时之前,就一定能赶回京城!
……
任怨打头,刘勇、刘绢、武志文、周毅哥几个全换了坊丁的衣服,身边还有李瞎子薛胖子黄二几个坊丁中最得力的队官,十来个人全部换了衣服,提着巡逻用的灯笼。天一擦黑就上了街,几个时辰下来了,就在这坊门前来回的转悠,累倒不是累,都是五尺高的汉子,成天操练习武,这点子体力消耗还不算什么。
但心里的煎熬可就着实叫人难受的很了。
除了眼前这些人,还有几个老成的队官带队,薛祥和赫龙城等几个得力的小旗带着正南坊的全部力量,汇集在南宫附近,躲在几家靠的住的大宅子里头,只准进,不准出,严防戒备,就预备着今晚的行动。
这当口儿,等的就是张佳木这个百户回来,他是主心骨,没有他在,大伙儿什么事也做不成。
所有人都在坊门前等候,任怨几个最心腹的略微知道一些张佳木的计划。他们一边等着,一边川流不息的派人打听着消息。
“任大人,列位大人,张府外头没动静,但里头人不少,这会儿还大张灯火的,说是预备明天再闹一回花灯,我看,这里头透着妖。”
“南宫里头,已经黑了灯,都睡下了。”
“坊中情形,并无异常,就是,街面上没有什么人,大伙儿都关门闭户的,没有人敢出门。”
“对了,回大人,左副都御史徐家。人员往来,比平时多了十倍也不止。小人在那儿趴着看了一天一夜,这人就没断过。那些大人物,进了门就没出来,底下当差的,川流不息,这两天可就没消停过。”
任怨铁青着脸,张佳木不在,虽说刘勇是总旗,但隐隐然是他当家主事,听着人一拨拨的来回事,他只是僵硬的一摆手,喝道:“不相关的,不要来回,各内城和外城的城门有什么动静,立刻来说,不要耽搁,去吧!”
……
今儿是景泰八年的正月十五,金吾不禁,百姓与品官之家一样,都可以上街看灯,一夜不停。
但时局不好,京里头这紧张气氛连最底层的小老百姓也能嗅出点味儿来。达官贵人们能出城去避祸,老百姓能上哪儿去?出了城,没亲没戚的两眼一抹黑,连哭也找不到坟头啊。
没奈何,只能留在京城里头。但家家紧闭门户,关门上锁,甭说出来看花灯了,连小孩子出来买点零食也不许,最多小贩子上门来卖,开开临街的窗户,做贼似的买了一些哄孩子吃了睡觉,然后就又是落下窗子,家家户户,俱是如此,到了晚间,到处都是黑漆漆死沉沉的一片,除了那些不知死的货,谁还敢往街上跑!
就是留在家里头,最底层的百姓关门睡觉,稍有点见识又点得起灯的,不免要聚集起家里人,点着油灯,关起窗子,私底下议论时局。
皇上的病,已经是人近皆知,病的不轻。但究竟到没到要命的地步,却是谁也说不清楚。
“原德兄,”江米胡同一处宅院内,后园一处高楼的顶层里灯火通明,一群头戴方巾的文士正捧茗而谈,说的事,当然是和时局有关。
有人向坐在主位的主人问道:“圣上的脉案,今天的看了没有?”
“看了,大约也没甚要紧。”主人姓李名贤,字原德,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白胖胖的圆脸,身量也不高,穿着五福捧寿的长袍,脸上也是笑mimi的,一看之下,就觉着面团团若富家翁,性子也必定是沉稳憨厚,诚实可靠。
只有双眼一开一阖之际,神光湛然,才能看出一点不凡来。
“着啊。”适才的人接着话头,颇为苦恼的道:“看脉案,虽是重症,但不是险症。徐徐调冶,断没有出大事的可能,怎么京城之中,就成这个样子?”
在场的人,全是大明的中层文官,其中,又以生的富态的主人李贤品阶最高。宣德七年进士,先任考功司郎中,后来是文选司郎中,正统十四年北征,随大驾出城,侥幸逃回,后来一路青云直上,上正本十策,著述《鉴古录》,任兵部右侍郎,再转户部,调吏部侍郎,仕途顺当,已经有大用的迹象。吏部天官,一旦尚书王直告老,多半就由李贤接任,到时候,就算是内阁大学士,也不能不对李贤客气几分!
当官的心正热,却要遭遇一场翻天覆地的大变故,虽然在场的人都是一脸苦色,李贤心中,也是翻江倒海,他不答刚刚那人的问话,只是心道:“脉案无事,但保不住有心人故意散播谣言,这一点也想不到,真真蠢才!”
第122章 发动
在场的人,多半也不以刚刚那人的话为然。只是照顾脸面。不好驳斥他而已。
但大变在即,也是显而易见的事。元宵佳节,向来是国朝除了春节外最热闹的一节,赏花灯,猜灯迷,金吾不禁,而且女人孩子也都能上街,官员和百姓混杂一色,彼此一共游玩,是一年到头最难得的一乐。
但今晚这京城之中,寂寂无声,原本那些巨室富户准备的花灯已经有不少,但今晚都悄悄撤了回去,敢上街的,只有他们这种有身份的人,或是最底层的百姓,不出来做生意,一家就得挨饿。
除此之外,京城各处都是死寂无声,诺大一个四九城,已经是俨然死城!
“唉。风起于青萍之末……”李贤站起身来,向着在场诸人道:“诸公,大事将出,吾辈列位朝堂,竟是无法可施。唯愿记得此时此景,裁抑权贵,压制武臣,只有如此,未来后人,才不会再复见今日此景。”
“原德兄说的对!”
说话的是彭时,正统十三年进士第一,也就是俗称的状元,科举自唐以来,已经深入人心,边疆上开疆拓土,也不及状元及弟时,游街戴花,赴鹿鸣宴,号称天子门生时来的风光。彭时考中状元,学问是没得说了,品德也是为时人所称颂,耿直敢言,对内监也不假辞色,若不然,以他的才学资历,在景泰元年时曾经入内阁办事,为丁母忧。所以坚持退职,因着此事忤旨逆上,又为内监所不喜,一直到现在,彭时也不曾入阁为大学士,还只是太常少卿,兼侍读学士。
他秉性粗直,有话就说,不然心中甚不痛快。今日聚集在李家,也是忧心时局之故,当下听到李贤的话,觉得很对心思,便攘臂道:“原德兄说的太对了。今日之下,吾辈竟是无用了。大变在即,阁臣平时号称宰相,可有一言建言得用,可有一策能定人心?京城之中,唯见勋贵横行,内监不法,厂卫之鼠辈,又有凌人之势。可我们呢。就只能在此束手待变,真是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彭时说的虽然激切,但在场的全是进士出身的文臣,听闻之下,哪有不赞同的道理?
更有人道:“前宋时,安定天下的全是宰相,天下大事,多是宰相一言而决。哪有勋臣武夫什么事?四百年大宋,可曾经有过今日情形,唉!”
明朝的读书人,都是以前宋为耻,靖康之变之后又有崖山惨事,所以一提起来,都是须发皆张,大感激愤。而有明近三百年,从来没有议和与和亲,更不必提岁币,崇祯年间,为了东虏难平,崇祯用“抚”字来代替议和,消息传出,举朝都不以为然,崇祯无法,只能斩兵部尚书陈新甲以定天下人心,招抚议和之事,再也不敢提起。
但今日此时,居然又拿前宋宰相读书人权重来比,由此可见。京城失控,大变在即,而文官集团连参于其中的资格也没有,着实是给在场的人心理带来了极沉重的打击。
“诸君,”李贤心计深沉,智计百出,平时就很得众望,他双手虚按,沉声道:“姑且待之,姑且待之!”
安抚了在场诸人,李贤踱步向前,他看似安闲镇定,其中心中也是七上八下,很难安静。
大局究竟会向哪种方向演变,将来政局如何,谁秉国,谁执政,都是一件值得好好思索的一件事。
唯一可以知道的,就是这几天内,怕是要有人人头落定,鲜血洒满长街,而有人会大为得意,貂蝉笼冠。鲜衣怒马,一人得意,鸡犬升天。
然而,谁得意,谁倒霉,尚在未定之天,就是因为无力参于其中,对大局演变一点儿成算也没有,才叫李贤格外恼怒。
他长吐了心胸中一口浊气,推开窗子远眺,楼阁虽高。不过只三层,从这里远眺出去,唯见四处都是黑沉沉的一片,只有星星点点的烛火隐藏其间,再看北方的大内,宫殿层层叠叠,宫门已经紧闭,除了隐约偶见在宫中长街提烛摇铃的宫女穿过外,就是什么也看不到了。
“但愿大事早定,吾辈也早能措手应变!”李贤在心中暗自想着,北风呼啸,他看看夜色,黯淡无星,亦复无月,再想想白天的天色,不觉漫声向屋中诸人道:“看来,天要下雪了。”
“天雪虽寒,”彭时应声接道:“恐怕也冻不掉人的利欲心,今晚今时,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计较着异想天开的大事!”
李贤苦笑,刚想回应,却听闻有一阵马蹄声嗒嗒而过,他这里靠近城门,但现在已经接近半夜,从未有半夜开城门放军兵进出的事,他骇然色变,再转过头时,彭时等人也是脸上变了颜色!
“有人发动了!”李贤颤声道:“原以来还要再过几天,不料竟是今日此时!”
在场众人,都是霍然起身,一起跑到窗前来看,暗夜难辩分明,只见一队人从城门处鱼贯而入,约摸二十来人,穿劲装箭衣,持松明火把,都戴着毡帽压着帽檐。夜色之中,借着一点火把的光也看不清楚是谁。
“左右不出石、曹、杨、张那几家。”彭时虽然是有点迂夫子气,但不是蠢人,一看有人半夜开了城门,他便怒道:“能在半夜开城的,也只有这几家。”
有人驳他,道:“都督范广,也有这个权。”
李贤道:“范广正人,必不会行此事。况且,他受于大人节制,受恩深重,于大人于建储之事都不发言,又岂能行此政变诡谋之事!”
其实当时有资格有实力政变的,于谦倒是其中一个。范广归他节制,京营兵受他调遣,皇帝对他无条件的信任,哪怕历史上十七日政变时,景泰皇帝听闻有人敲钟集结群臣上朝,他吃了一惊,第一反应就是问:“是于谦吗?”
在听到是太上皇复辟之后,景泰才大为失望,连称:“好,好好好。”
虽是连声几个好字,但知道自己肯定“好”不了就是了。
京卫禁军,包括锦衣卫中,于谦也有深厚的势力。但此人实在是太缺乏警惕心,也不愿行权臣事,所以束手待毙。复辟之后,于谦也参加朝班拜贺,以示对太上皇亦无成见,但太上皇对他,又岂能无忌惮之意?
朝拜之后,于谦和大学士王文等人就被逮捕,范广也被石亨下令逮捕,几天之后,就全部被斩。
不是于谦,当然不出那几个权臣贵戚,彭时的判断,也很精当。
就这么一小会功夫,这一队骑士已经直奔南面而去,夜深人情,蹄声犹为刺耳,各人听听动静,判断方向,半响过后,李贤颓然道:“没错,是往南宫方向。”
他又喃喃道:“先往南宫,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