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阳逸史-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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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若要不知,除非莫为。有那快嘴好管闲事的,便去城中就与他妻子知道。怎知他到子是一个最厉害的,听了这件事,遂打点轿子,一直抬将出来。采访动静。姚瑞慌了,随即把小乔打发到甫山净慈寺程渊如处寄祝说这程潘渊如原是徽州朋友,平日最是啬吝,再不肯割舍放空用一厘银子,专是鸡蛋壳里算出骨头来的。这也是犯了这椿病,不由你啬吝了。看见小乔生得标致,打动了他那点歹念头,也管不得是好朋友的相处,宽大撒漫起来,只拣他中意的东西,不论多少价钱,开口要的就有。你看那小乔,倒甚乖巧,有得送他,落得收下,若说起要干那把刀儿,他便撒起情来。程渊如开口十次,十次不肯应承。原来,那徽州大老一分银子要做一钱金子用的,想一想看,送他几次,约莫去了一块银子,怎生气得过?
一日,悄悄与个极相好的朋友唐尔先商量。唐尔先吃个惊道:“你平日再不破费一些,缘何在他身上,如此撒漫?”程渊如叹口气道:“不要说起,走到这条路上,不由你算计了。”唐尔先笑道:“你虽然用了这块银子去,都用得不在行,自然不妥帖的。”程渊如摇颈道:“没相干,依他的说话,果是不肯做那一道的。”唐尔先大笑道:“你都不晓得,专是那说天话。撇假清的小厮,易得到手,你若不信,便赌个手段。明日你同他到我房里来,做几壶好酒,把他灌醉了,打一个死虎把你看。”程渊如欢喜道:“你果打得他的死虎?”
商议定了,次日午后,程渊如遂同小乔来到唐尔先房里。唐尔先便打点酒,看两人都怀了一片歹心,你一杯,我一盏,把小乔灌得乱醉,便倒身睡在榻上。唐尔先起身,悄悄将他松了裤儿,对程渊如道:“让你先来罢。”程渊如没胆气,道:“还是你先试一试看。”唐尔先道:“打死虎就如偷婆娘一般,一要胆大,二要心粗。像你这样心虚胆怯,一世也弄不成,让我做个样子你看。”说完,轻轻爬到小乔身上,把那尺把长的一根鬼桶,抹了些津唾,也管不得他承受得起承受不起,款款放将进去,紧抽慢送。约有二三百回,那小乔端然不醒。程渊如在旁看得高兴,悄悄地道:“待我也来耍一会看。”唐尔先便慢慢抽出,程渊如高兴得很,爬上去,也记不得放了津唾,干腻腻的放将进去。这遭小乔有些着痛,醒将转来,看见是程渊如,一个脸红,把他推将下来。程渊如笑道:“今朝也着我的手了。”小乔没得回答,那里晓得,只着程渊如一个犹可,却又被唐尔先讨了便宜去。小乔连忙起来,一把扯住程渊如,低低问道:“适才唐尔先看见么?”程渊如道:“他已是睡着的,这等还相模相样。”随即起身,一同别去。
程渊如正到得房里,只见小厮来说,孤山姚相公有书送来。程渊如拆看时,恰是要接小乔去的话。次日,便打发人送他到大佛寺来。这姚瑞见了,就如几十年不见面的一般,这个欢喜也不知是那里来的。那里晓得他去得几时,便有那许多勾当。一日,小乔醉了,把那打死虎的话都说出来,姚瑞想到这番没有礼面,气个不了。次日,便送些盘缠,好好打发他回转溧阳。小乔明知为了那个缘故,没奈何,含泪而别。噫,这不是姚瑞薄情,小乔当深悔于初也。诗曰:小记当初跨玉听,一番光景画船中。
今朝总是天缘满,此际何劳类焚侬。
第八回烟花女当堂投认状巡捕衙出示禁男风一剪梅茫茫世局尽如棋,先看相宜,定盘打破识雄雌。用却心机,枉却心机。
这是几句大概的说话。当今时世,人头上走将出来的,个个会得争英雄,较胜负。说便这等说,这总是各要为发个行业,指望做个子孙长久之计,怪他不得。却不知近日做小官的,都看了那个样子,也思量要立起一个行业来,到与那做娼妓的做了对头。这不是随口乱说的话,眼见得有在这里。听说金州甫林县地方,有个刘松巷,你道一个巷,如何取这样一个名字。有一说,当初那地方上出一个光棍,姓刘名松。原来他开成的这条巷,巷内前前后后,共有三百房子,居住的都是娼妓。这刘松是个光棍,到处喝水成冰,着实有些手段。也是花柳场中,数得起的一个有名豪杰。凡是那娼妓人家有些争闹,只要他走将出来,三言两语,天大的事,就弄得没踪没影。日常间所靠的是放课钱,收水债。不上三四年,吃他做了老大的人家。后来正要思量脱离这个门路,猛可的被官府拿了访察,把一个铁铮铮的好汉,轻轻的葬送在囚牢里。自这刘松一死之后,连那巷里的娼妓人家都倒运了。终日闹闹吵吵,官司口舌。彼时就有几个乡宦出来,动了一张呈子,把这些娼妓驱逐了四散去。你看那头二百间空房子,都用了各衙门的封皮。上面虽帖着如赁票儿,人都怕是不利市,那个敢去租一间儿住住?整整封锁了年把,地方上又出了个不怕事的光棍,叫做鲁春。他就一口合兑出银子来,买了五十多间,思量要造一个小官榻坊。这时人头上正作兴着小官,有那好事的,赚鲁春有这个主意,着实撺掇。鲁春一边择好日具工,一边先写了许多知会贴儿,向四处一贴。上写云:南林刘松巷,于某月某日,换主新开小官榻房,知会。
那鲁春开得没多几日,到来了许多小官,塌房里竟热闹起来。虽然来便来得多了,都是半斤八两,没有个索得价钱起的。有几个肯撒漫的大老官,邀三携五,走来看了,只是没个中意。说便这样说,终不然高高兴兴踱将来,依旧寂寂寞寞踱了去不成?没奈何,也只得将就受纳了一个。众小官见生意渐渐冷淡了,也晓得自己生得不甚动人,都去搽脂抹粉,学出那娼妓家的妆扮来。只是这个打扮到古古怪怪,不是留了长长燕尾,就是梳了高高髻鬓,不自说是打扮得好看,是这个模样做作出来,坏了小官名色,连那鬼也没得上门。鲁春开了这个榻坊,只管囫囵不管破,一个人一日要算你三分饭钱,那里管得你有生意,没有生意。不满两三个月,闲的到去了大半。有的人说,这些小官去了,都是鲁春没了时运。偏我说,自这些小官一去,鲁春的时运才来。怎见得?不多时,来了一个小官,就是本处金州人,叫做范六郎。年纪可有十五六岁。果然生得齐整:香玉为肌,芙蓉作面。披一带青丝发,梳一个时样头。宛转多情,画不出来的一眶秋水。两道春山,一种芳姿,不似等闲儿女辈。几多情苗,敢夸绝代小官魁。
这样标致的小官,且莫说是金州只有他一个,料来走遍天下,也没有第二个了。所以说,路上行人就是碑,有那眼孔里看不得龌龊的主儿,登时乱传开去,道是鲁春家里新到了个范六郎,生得妙不可言。那些好小官的大老,闻知了这个风声,两三日里,其门如市。这范六郎本是好人家儿女,没奈何寻这条门路的。虽然做了这个勾当,不似近日这些没嘴脸的小厮一般,极是会得看人打发,委是肯撒漫些的,方才招接个把。鲁春自得了他,只当有了百来亩肥田,整日安贵吃用个自在。后来那些去的小官,听说有了范六郎,巴不得要依着他,出个好名头,挈些钱钞,一齐依旧转来,这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众小官有了范六郎这样一个招牌,连各人的生意,都打发不开。从此一日一日,小官当道,人上十个里,到有九个好了男风。连那三十多岁生男育女的,过不得活,重新也做起这道来,竟把个娼妓人家都弄得断根绝命。后来那些娼妓坐不过了冷板凳,一齐创起个议论,把各家妈儿出名,写了一个连名手本,向各乡宦家讲诉其情。就是这各乡宦里,有个把日常间好管公事的,偏生这件又不会调停,都推过不理帐。众娼妓们没了法,便又做了揭帖,把那小官说得腌腌臜臜,各处乱贴。这些小官晓得了,恐怕坏了名头,弄得不值钱,连忙与鲁春商量。做了状子,就向南林县中投告。诗曰:眼前谁是与谁非,较胜争强总不宜。
男女虽殊业一样,加何分得两生涯。
说那南林县,原只有一知一典。其时,恰还没有正堂官,正催巡捕典史署樱这典史姓钟,名福,是个吏员出身,做官着实明白,没一些儿私曲,竟不像如今这些要钱脸的。这日早堂理事,看了这张状子,老大吃上一惊,便唤吏书过来问道:“我老爷署印这几时,且喜民安讼怠,那些婚日上的事,尚且没有人来告一张,怎么到有这张状子?你可晓得鲁春是什么人?”吏书答应道:“是地方上一个光棍。”典史想一想道:“自然是个光棍了。可还晓得他做些什么?”吏书道:“家中开一个小官塌坊。”典吏微微笑道:“是了。且问你,怎么叫做小官塌坊?从头讲一讲看。”吏书道:“老爷不嫌絮烦。小的一一禀上:当初本地方上,先有个光棍,叫做刘松,家事甚是殷厚。他就买了官房,起了头二百间小小房屋,招接头二百个娼妓住了,又开了一条私巷,就取名叫做刘松巷。后来刘松被上司拿了,死在狱中,那些娼妓人家从此遂闹闹吵吵,众乡宦容留不得,立时都驱逐去了。这鲁春走将出来,遂把那些房子买了一半,造了一个小官榻坊,凡是肯做小官的,就投奔到他家里。如今还开得好不热闹。”典史道:“这是小官绝了娼家的道路了。想将起来,总是那边坊开得不好。”随即唤个公差,给了一枝火签。
不敢耽搁,飞一般的径来到刘松巷寻着鲁春。你看这鲁春,终久是个做光棍的人,会得做些事业。随那公差说得火紧,他却慢慢哼哼,讲的都是冰窖说话。随即把东道摆将出来,这公差恰好是个要呷杯儿的,见了酒,一屁股就坐下了。两个吃到半阑,鲁春递一锭粉边细丝银子,约莫有一两三四钱。这公差看了这锭银子,到没了算计,欲待要接了他的,思量却又没有个鲁春拿去,不好回话;欲待只捉了鲁春去,不接了银子,心下又不割舍得。左思又想,落得收了他的,拼得当官回话,挨几十板子。你到收了银子起身去回官也罢,偏又放不下这几钟饿碗头,又坐倒身子,吃个像意。看看吃到下午,弄得乱醉,方才起身。只见他:两眼模糊斜撇脚,摸壁扶墙这字滑。
舌尖吐出乱头摇,牙会咬来空嘴夹。
笑呵呵,无底答,双手袖中寻不着。
临行拱手又弯腰,满口如衔蒙汗药。
那典史坐在堂上,原是要立刻拿鲁春来的。等了半日,坐得不耐烦,正待回衙,只见那公差吃得泥般,斜眼撇脚走到案桌前,扑的跪下,把个头来乱摇,一句也讲不出了。典史看了,气得两只眼睛突将出来,拿起急性子乱敲。这公差伸手伸脚,越做作得好看。典史喝令皂隶,把他打了三十大,是这一通打,只当吃了杨海干,到解了一半酒去,恰才省些人事,跪在公案前,到不说起鲁春一事,老老实实把银子摸出来,“就是只得他这一锭。”典史看了银子,更加焦燥道:“我着你去拿人,到得了他银子,把人卖放了。兀自吃得滥醉,在我眼前放肆。”叫声打,又打了二十。随即就把他革了役去。这公差白白打了五十个大板,银子得不到手,又没了个门户,总是他的运限不利,不消说了。
典史当下另差两个,当晚就把鲁春拿来,先把状上情由审了一遍。鲁春把小官与娼妓两家打闹的事,一一直言禀告。典史听罢,笑了一声道:“这样事,也教我难断。明日看那娼妓的讨状,才好审决。”旁边管事的,就把鲁春带起了,典史遂差了那两个原差,拿牌去拿众娼妓来听审。那些娼妓听说小官把他告了,这回巴不得要弄个其人,打场好官司。连忙去递了诉状,两边都打点。是那一日见官,私下先打个好耍子。
典史看了娼妓的诉词,其实说得悲切,便唤那几个为首的,一一先录口词。众娼妓也巴不得见一见青天老爷,诉一诉苦。都为跪在通道上,各人把落在烟花,没奈何,依门献笑,要度口食的话,诉了一番。典史道:“说将来还是你娼家有理。只是一说,近来人上,个个都作兴了小官,连我不解这个意思。敢是你等娼妓,不肯料理生意?”内中有两个老脸的娼妓,连忙答应道:“不瞒老爷说,娼妓们其实会料得生意的,就是来的嫖客,一夜将准奉承他七八遭。第二日临起身的时节,还决要教他打个丁儿出门。”曲史道:“胡说,可见都是你这一起,连那个好娼妓名头都坏了。所以那些小官,有这场聒噪起来也罢。你若要我禁止了那男风,依旧让你们在本地方赚钱的话,今后个个便要当官方可。”众娼妓道:“娼妓们一向是当官的。凡是同各乡宦老爷有酒,时常来捉官身。”典史道:“我这个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