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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反贪局在行动 - 副本-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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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逛荡起初一点都不讨嫌。他一声不吭,拿起扫帚王婆画眉似地将地上的烟头扫扫,还拍死几个带血的蚊子,要不就去厨房帮着烧火摘菜。待到天亮,已和那几个陌生人有些厮熟了。有一个还跟他开玩笑说逛荡像个天生拣饭底的,他也不与人家计较。吃饭时除了给他拨去半碗猪肉炖粉条子,还递给他半碗白酒。逛荡一伸脖子一口干尽,赌友们就很佩服他,待又赏给他半瓶白酒之后,一个蒜头鼻子的小伙子还拍了拍他的肩膀,“海量,海量!”
  待下一天的晚上,逛荡就几乎是如约会般地及时赶到。这回除了干一点零乱杂活,就站一边看热闹。逛荡白肠白肚,心里想的,嘴上就要如实表达,渐渐地又悟出点门道,嘴上就挂不住,“八万,那个咋能打八万呢;么鸡留着不就和了,真也是那个的……”他身前麻将桌上的一个长脸子就回过头瞪他一眼,“真他妈痴蛤膜上脚背,不咬人烦人!”逛荡也觉得没趣,悄悄退到一边打蚊子去了。
  一会儿又转回来,也许看上瘾了,就凑上去继续观看。这一次他离长脸子远远的,站在蒜头鼻子的身后,他觉得蒜头鼻子对他还是不错的,昨晚还夸他海量呢。吸取以前的教训,尽力憋着嘴不说话,可是有一把眼看着蒜头鼻子上听了,上一家又慢慢地抽出“炮牌”,逛荡就非常紧张,吭哧哧憋得满脸通红,气喘得像头老牛。上家不怎么就将“炮牌”又拿了回去,结果让对面的长脸子和上了。蒜头鼻子就一回手,拳头正好打在逛荡脸上。逛荡一个趔趄,倒下了。几个人都停下麻将,看着逛荡从地上又爬起来,嘴角上流出血来。村里的大耍老于就有些看不过,“多大点事,五元钱一个豆儿的麻将,值得打人么?”旁边也有人说蒜头鼻子的不是。蒜头鼻子就有些过意不去,起身给逛荡擦去嘴角上的血珠,还往他手里塞了十元钱。逛荡就突然间地手有些颤抖,腰也弓了下来,连说“谢谢!谢谢!”屋子里的人都给逗笑了。
  几个赌友私下里商量一番,都觉得逛荡在跟前候着真有些闹心,也影响市容,可他又知道内幕,不好轻易打发,后来一致推荐他去村头放风,每晚一顿饭,一瓶“红高粱”酒。跟逛荡一讲,他竟很高兴地接受了。
  于是每天晚上十点钟以后,有人就能看见一个腿脚有毛病的人晃晃荡荡地朝村外走去,嘴里哼着说不出名堂的小曲,手里拎着一瓶“红高粱”酒。
  别说,还真起了作用。乡派出所根据群众举报,前来抓赌两次,都因逛荡及时报信无功而返。赌友们就把逛荡当成宝贝,几个人一使劲,还将逛荡高高地抬起来,逛荡就笑得“咯儿咯”地像个孩子,对他这样看重,把他这样当人,五十来岁还是头一次呀!同时也对他提出了建议:“你再发暗号时声音清楚点,像一连气的狗叫声,我听怎么像狼嚎。”“我听像猫叫。”蒜头鼻子一龇牙,“我听像驴耍欢儿!”结果众口一词。“反正味儿不正。”更有甚者,听说一位产妇的婴儿后半夜听了非驴非马的嚎叫,连续三天抽风不止,光药费就花了一百多元也不见好转,那产妇颠着屁股在炕上叫骂:“这驴做的,我要逮着是啥嚎叫,不活活剥下他的驴皮,捣碎他的骨头垫粪坑才怪!”逛荡就连连摇晃着脑袋,“不干了,那个不干了!”赌友们再三劝说,又认真地教了几遍,并将狗叫改为易学的鸡叫,外加一瓶“红高粱”酒,条件是放风结束后兑现,逛荡才勉强点头。
  结果到底出了差错。毛病并不在狗叫鸡叫上,还是酒啊。乡派出所在两次抓赌失败后,又接到群众举报,反映抓赌失败的主要原因是由于逛荡的作祟和他自身的嗜好。在一个漆黑的晚上。逛荡坐在村头路边正细细地品尝赌友们送给他的第一瓶白酒,想到放风结束时还能领到第二瓶白酒时,心情格外晴朗,口里还不住地哼唱,真是祖国一片好风光,白酒啤酒处处香啊!他一边喝酒,一边去兜里掏摸临走时揣进去的几颗花生米。这时候,有一个大个子从村外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手里拎着一嘟噜东西。两个人一搭话,大个子说他手里头拎着白酒和猪蹄子。逛荡就很羡慕,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到了一块。大个子打开手里拎着的白酒和猪蹄子,两个人就喝上了。逛荡喝着喝着有些发困,很快就躺下去呼呼地睡着了。
  后来逛荡给吵吵嚷嚷的声音惊醒,才发现乡派出所五六名干警,将那四名赌友一块儿给抓住了,其中蒜头鼻子走到刚坐起来的逛荡跟前狠狠踢了他一脚:“这个败家的玩艺!”
  逛荡这才开始清醒,头还是发沉。原来那大个子是乡派出所派出来的手眼,事先将给逛荡喝的酒里兑了安眠药,逛荡喝下能不困么?再将弟兄们悄悄地带进村子,赌友们不给捉住哪跑?
  逛荡也许给喝糊涂了,清醒一阵就独自一人往村里走。走一走又想起了什么,就拿手捂住嘴,有滋有味地学起鸡叫来“喔喔喔……喔喔喔。”
  “放风”事件以后,逛荡晚上还是睡不着觉,又增加了一个毛病,不喝酒就出来溜达,喝了酒也要出来溜达,有时就常常睡在外边。
  现在他就睡在外边,还做了一个甜梦。那是一个美丽的草原,水草茂盛,繁花似锦,逛荡喝了很多好酒,头也有点晕醉,就悠悠忽忽,尽情如意地信步走着。突然前边歌声悠扬,锁呐声四起,这荡正在诧异,八个壮汉拥抬一顶花轿,到他跟前轻轻放下,非请他进去享坐不可。他也不客气,晃悠悠就进了轿。里边好漂亮,好宽敞呀,中央摆了一张桌子,桌上摆着各种好酒,什么“剑南春”、“茅台”、“五粮液”,都是他平日连想都不敢想的好酒,就扑上去,尽情地狂饮。突然轿子一倾,他也倒了……
  他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天上挂满星星,四周半明半暗,有一个人从他身上踏过去,自己也倒了。他生气地喊一声:“李玉成,咋从身上走人,我那个惹你招你了……”
  李玉成何人?村里的年轻农民,有文化的高中毕业生,就是管不住媳妇。媳妇常常五更半夜出来疯跑,他就四处跟踪,又抓不住把柄。有人劝他狠狠地打几顿,或许会改好的。他却总记着老年人遗下的古训:“提奸捉双”,又总不得要领。这不,都快半夜了,还瞎走呢。遇上逛荡,突然灵机一动,逛荡是有名的夜游神,晚上的事或许他最清楚。就很和气地俯下身去:“大叔,你看见我媳妇么?”
  逛荡还为刚才的好梦惋惜,心怀就不很畅快,可有人向他请教,这还是首次,就很感激。忽多了个心眼,“说给你,那个给酒喝么?”
  “白酒管够!”李玉成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上了。
  “那个,得拿给我看看。”
  李玉成一阵神跑,很快从家里拿来两瓶“红高粱”,在逛荡眼前晃来晃去。
  逛荡一翻身爬起来,抓过一瓶“红高粱”启开盖子,咕嘟嘟先喝几口,顺手朝村西一指,“你看看,灯还亮呢,准办完事了,记准地方,下次那个抓人早点下手。”
  李玉成顺着逛荡的手指望过去,隔有四五家的光景,果然亮着灯光。这不是二柱子家么?以前就听说他俩有事,果然实情。到窗下听听,只二柱子一个,果然晚了,王八蛋,那次于书记才踢断他两根肋巴,咋不一下子踢死你多好!又忙慌慌地跑到逛荡跟前,“哪天帮我抓住现行,送你一箱‘红高粱’”
  “说话算话!”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真是相见恨晚呀。
  有一箱“红高粱”的诱惑,逛荡在晚上就显得更加繁忙。天一黑就绕着二柱子家房前屋后转游,平日嘴里总好哼着小曲,这次一声不吭,憋急了就捂着嘴趴地上使劲地咳两声。终日穿着的破白背心也脱掉了,只光着膀子,这样不显眼呀,蚊子咬就咬吧,丢点血也是自己身上长的,用不着花钱去买。
  这一天晚上漆黑,连个星星也没有。约十点钟光景,逛荡晃晃悠悠来到二柱子家大门前,屋里黑着,他觉得这是个好兆头,那事都是在这种情况下完成的。他猫着腰,蹑着脚,他知道自己腿脚不利落,就格外高高地提脚、落脚,落脚、提脚,一切都在顺利中进行。挨到窗檐下,大气也不敢出,只侧着耳朵细听,果然有声响,先是女人嘻嘻嘻地笑,接着是二柱子起身上翻的响动,接着那女人尖声说着:“轻点儿,要死——你呀!”从语音上,逛荡断定是李玉成媳妇无疑。他心里一阵狂喜,脑袋里立即想到了那一箱“红高粱”,仿佛一箱子满满登登的“红高粱”酒已摆到了眼前,就等他咕嘟嘟地畅饮了。
  他不敢迟疑,扭身就走,这事要快,待办完事,提上裤子就没人承认了,他的“红高粱”也就泡汤了。由于心急,头几步还知道快走,接着就是飞跑,可惜还没有跑出院门,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且很重,整个人就树桩子似地倒下去,接着发出一声沉重的轰响。逛荡也很快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他醒过来,二柱子已站到跟前,“干啥大叔,跟我装鬼呢,不就是愿意喝点酒么?等着!”二柱子返身去屋里拎出两瓶“红高粱”。
  逛荡吃力地爬起来,很不好意思地站在二柱子跟前,“唉哟,那个,那个,唉哟……”
  “大叔,啥也别说了,咱们都是明白人,心里知道就行了,你就当啥也没看见。这是一点小小的意思,以后忘不了你。”
  逛荡连连点头,“啥也没看见,那个啥也……”一张嘴启开瓶盖子,一边喝,一边朝李玉成家的相反方向走去。
  这天下午,逛荡在外边喝了很多白酒,头也很沉,勉强走到家里,头朝坑里一趴就睡过去了。睡觉还是做梦,却没有那个草原上的好梦,反正都与喝酒有关,很累,他似乎正和别人抢着一瓶白酒,突然耳朵奇痛,醒了。
  治保主任站在他面前,手里还提着他的耳朵。“就知道喝酒,有个事需你去证实一下,快点!”
  一家人都很紧张,本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治保主任就安慰他们,“没啥事情,只是证实一下。”就先走出门在外边等着。
  逛荡揉揉眼睛,只穿了一个破旧的裤头,松紧带也有些失灵,就一边走一边用一只手提着,待走到门口,顺手从窗台上又抓起半瓶白酒。
  还离二柱子家很远,就见他家大门里里外外围了很多人,嘁嘁喳喳,吵吵嚷嚷,也许全村的人都来了吧。逛荡摇摇晃晃走近人群,身边的人就说,“主要人物来了,就看他咋说吧。”原来李玉成自己在二柱子家找到了媳妇,却没有抓住“现行”,双方在争吵中,都说逛荡知道内情,只要他给证实一下,问题将有突破性进展。
  治保主任先站到前边,对逛荡说:“要实事求是,不偏不向,偏亲向友,后果自负。”于书记也来了,他看看这个场面,又看看逛荡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突然他产生种感想,村里开大会,啥时候人能像今天这样齐呢?
  逛荡提上裤子,看看周围的人,都眼睁睁地瞅他,李玉成和二柱子一边一个站着,那眼神,像要把他心给挖出来似的。他只觉得头沉,忽然想起了另半瓶子白酒,咧咧嘴,一仰脖子将酒一口气干进去,身体晃悠了两下,就倒下了。
  人群呼地一下炸开了,笑的,叫的,喊的,闹的,搅成一片。
  于书记气得狠狠地踢了他一脚,竟一动不动。
  人们就不欢而散了。
  也许是年龄越来越大了,喝点酒就想睡觉,常常白天也不能坚持走到家里,或者说哪方便就在哪睡了。
  这不,又刚刚喝了些白酒,紧走慢走又睡在了外边。场所也是很好,是一家稻草堆上。秋天中午的阳光,烘得大地暖洋洋的,同时也把逛荡的身上烘得舒服服,暖洋洋的。他将一只手遮在脸上,浑身舒展地摊开,整个身子就像一个茁壮成长的男孩。现在他又走进了梦乡,正是孩童时候的光景。他的童年很苦,记事就没有老人了。天一冷就猫着小腰,袖着小手,东一家西一家的讨要,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穿件新鲜衣裳,不知道啥叫热饭热菜,他是一个苦命的孩子,一个从苦水里泡出来的孩子,岁月的浸蚀,命运的抽打,使他一天天变得麻木,一天天变得木讷,渐渐地,他对周围给予他的冷酷已觉得无所谓了,同样,给予他的温暖也觉得无所谓了,他成了一个没肝没肺、没心没血的木头人,只有酒才是他生存的惟一乐趣。
  扯远了,他还在自己童年的梦乡里行走呢。那时候他真年轻,确切地说很稚嫩,和所有苦命的孩子一样,他也最喜欢夏天,夏天给予他的温暖太多了。现在,他和几个小朋友正光着腚子在河里洗澡、捉鱼、打水仗、扎猛子,或比赛游泳,玩得真叫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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