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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张学良家事-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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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黄山出发,行程两天,经南昌、高安后便到达江西萍乡。在兵荒马乱中奔波,张学良的情绪自然不会好,再加上萍乡是一个小县城,地理位置偏僻,交通不便,十分闭塞,附近也没有什么名胜古迹,实在无处可去。因此,张学良在萍乡时倍感寂寞和苦闷。    
    见张学良这般无精打采,刘乙光感到十分棘手,他生怕张学良闷出病来。一年来,蒋介石对刘乙光的“管束”工作十分满意,明令不准再换他人。戴笠在不久前的一次通话中,也隐约透露给他晋升上校的问题,这令他精神振奋,劲头倍增。他相信,只要张学良本人不出问题,那么,到了年底,他的领口上一定会如愿变成两杠三星。    
    可如今,张学良整天憋闷在屋里,这可怎么办呢?自从负责监管张学良之后,刘乙光给自己确定了一条最基本的原则:只要不违反南京的禁令,他张学良怎么高兴就让他怎么去做,他愿意怎么寻乐就怎么去尽兴,反正军统局每月给他拨一个团的经费,钱从来不缺,再说,张学良本人的财源也很丰厚。    
    于是,刘乙光便让宪兵和警卫们一起动手,在住地不远处修建了一个网球场,让几个身手好的警卫陪着张学良打网球,但运动并没有排遣张学良因无法奔赴抗日前线而累积的烦闷,加之警卫们的球艺都在他之下,没过几天,他便兴趣索然了。    
    萍乡不但风景不好,而且天气阴冷,淫雨绵绵,张学良情绪低沉,身体也出现了问题。由于缺乏维生素,他的腿脚肿胀得厉害,对此,张学良很是苦恼,他对刘乙光说:“这太不公平了,弟兄们在前线打日本鬼子,流血牺牲,可我在后面闲呆着,腿脚却肿得不能走路!不行,这样下去怎么得了,真有一天我到前线怎么办?”张学良时刻不忘渴望前线杀敌的壮志凌云,可是,他没有想到,或者他不愿想到,他是永远也等不到这一天了。    
    转眼春节到了,往日冷冷清清的萍乡街道也热闹起来了,虽逢战乱,但人们耍狮子、唱花灯、踩高跷的热情不减,从大年初一一直闹到元宵节。张学良为排遣心中的郁闷,了解一下当地的民情,执意要上街看看,刘乙光无可奈何之下,只好答应。为此,他做了周密的安排:这天是大年初五,萍乡的大街小巷都设置了以维持秩序为名的宪兵,保安队也派出了巡逻队,各街道口都放置了岗哨。刘乙光又派便衣先在萍乡城里侦察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可疑情况,才让张学良上街。    
    吃过早饭,张学良在便衣的陪同下出发了,他们都化了装。张学良身穿蓝咔叽布工装,头戴鸭舌帽,打扮成一个汽车司机。刘乙光和特务们有的着西装,有的穿中山装,有的则套上长袍,打扮成商人或绅士。    
    焕然一新的街面上,人头攒动,锣鼓喧天,好不热闹。张学良顿时被这种欢乐气氛所感染,他露出久违的笑脸,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奋力游走,左顾右盼。    
    忽然,背后有一个兴奋的声音响起:“这不是少帅吗?”是东北话!千里之外,蓦地听到耳熟的乡音,张学良急忙转身,只见一个东北汉子正奋力向自己挤过来。张学良觉得很面熟,但又一下想不起在哪见过,正欲开口打个招呼,刘乙光已抢先一个箭步上前截住了东北汉子,他讪笑着说:“老乡,你认错人了吧,他是我们的汽车司机,什么少帅老帅的!”这时,旁边的便衣特务们也都围过来,簇拥着张学良挤出了人群。    
    刘乙光向便衣特务们使了个眼色,东北汉子便被盯了梢。经侦探,得知此人曾在大帅府当过理发师,也为张学良理过发。九一八事变后,流落到关内,前不久才到萍乡,仍以理发为生。这本是件小事,但刘乙光心里仍感到很紧张,当即和戴笠通话,请示此事的处置办法。戴笠听后,当下就命令刘乙光:一、立即切断电源;二、做好转移湖南的准备。刘乙光得到指示后,马上采取了措施,不久,那位东北理发师便在萍乡小城神秘地消失了。


第十二章 仇人恩人刘乙光3、寄信风波与敬礼事件

    “哎,日本人打来比我们跑得还要快,我们还没有住定,又要奉命跑了,跑到哪里才是个头啊?”听说又要搬迁,移住湖南的消息后,张学良心情沉重,望着墙上的中国地图,不住地摇头,叹着气对刘乙光说。    
    1938年1月,张学良一行到了湖南郴州,在军统局指定的苏仙岭安顿下来。在苏仙岭的时候,张学良的情况已大不同于在溪口时期。那时夫人可以陪伴,友人和故旧在获得批准后可以来看他。而到了苏仙岭后,就以战争期间情况特殊为理由,将这些待遇全都取消了,也不允许夫人于凤至陪伴,将张学良安排在苏仙观内,于凤至则软禁在城内一个戒备森严的独门小院里,不能外出,外人也不许入内,形同囚徒。张学良每周仅能下山一次,与软禁在城内的夫人相见。    
    自离开溪口以后,张学良心情一直不好,此时的精神更是苦闷难耐。“七•;七”事变以后,向蒋介石请命参加抗战,未获准许,反而步步南迁,由溪口到黄山,由萍乡又到郴州,看来蒋介石是不想让他参加抗战了,而且恢复自由也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此时的张学良,犹如一只受缚的大鹏,空有一腔报国凌云志,却无处施展。壮志难酬的悲怆,报国无门的忧愤,使得张学良只有借酒买醉,一醉方休。然而“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他心底的激愤又岂是区区薄酒所能化解的?忍无可忍之际,他也曾拔枪朝着窗外的桂花树连连射击,直至弹尽;他还曾写下“恨天低,大鹏有翅愁难展”的诗句。。。。。。张学良的郁郁不乐,使刘乙光无计可施,他担心张学良情绪不好,怕他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不好向蒋介石交代,就千方百计地想法让张学良高兴,打麻将、下象棋,学唱京戏、上山狩猎,只要张学良想玩,刘乙光和特务们就奉陪到底,毫不含糊。    
    可是,这期间,还是发生了两件让张学良很伤心的事。    
    在戴笠给刘乙光下达的若干条指令中,最关键的一条就是严密封锁有关张学良的所有消息,绝对保障他的人身安全。一般来说,只要在邮电上一卡,与外界也就基本上断了联系。所以,张学良每转移一个地方,特务们首先就要派人控制邮电通讯。军统局规定,张学良对外发信,须交给刘乙光,由他转至军统局审查或送蒋介石批示后,方能发出;外边寄给张学良的信,也须先由军统局审查,再由刘乙光转交张学良。同时还规定,所有人员与亲友通讯,绝对不能透露一星半点张学良的情况,违者如发现要受到严重处分。    
    在郴州时,军统局派了一个名叫黄静宜的特务来负责秘密检查、监视张学良的信件。春节后不久,黄静宜在邮局检查信件时发现了一封由苏仙岭寄出的信,挑出一看,原来是张学良的李副官写的,收信人是他的亲戚。虽然信中主要是报报平安,并没有什么可疑的话,但李副官是跟随张学良的人,他所到之处必定有张学良。谁这么胆大,竟然将这样一封可能暴露张学良行踪的信交到邮电局去呢?黄静宜把这封信带回来交给了刘乙光,刘乙光拿到信后,十分重视,马上着手开始调查。    
    几经查证,最后,所有的疑点都集中到了随队替张学良打针的一名男看护身上,刘乙光认为此事非同小可,必须对他采取必要的措施,所以硬逼着他向张学良请假。    
    张学良从警卫的口里对此事已略知一二,当着警卫的面,他没有多说什么。当男看护被迫来向他“请假”时,张学良盯着他凝视了好久,万千言语只化作了一句:“你多保重吧!”    
    男看护奉命收拾行李,离开了苏仙岭,刚一下山,就被早已等候在山下的特务们扣押,送到郴州宪兵连的驻地,囚禁起来,后来,又以“泄露军事机密”的罪名被判刑五年,关进监狱里,直到抗战快结束,才重获自由。而这一切,张学良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这件事让张学良心里老大不是滋味,而刘乙光则提心吊胆了一阵,紧接着,又发生了一件敬礼事件,更是让刘乙光如临大敌,惶惶如丧家之犬。    
    事情起源于洗澡。张学良一向有爱洗澡的习惯,即便没有澡盆等设施,也要在木桶里洗一洗。由于搬迁转移,途中不便洗澡,张学良显得十分烦躁。一到苏仙岭,他得知这儿有泉水,便每日到泉水中泡一泡,后来天气凉了,洗泉水澡不行了,在木桶里洗澡又不方便,张学良便提出要到城内东大街的浴池里去洗澡。每次去洗澡前,刘乙光都要先派人去城里浴室接洽,定下日子,老板“挂牌谢客”,专门接待张学良来洗澡。    
    二月中旬,张学良又要下山洗澡,照例是刘乙光陪同,十二个警卫随行,刘乙光和张学良并肩而行,众特务尾随于前后左右。行至途中,突然有一个佩带国民党炮兵中校领章的军官,迎面而来,见到张学良,立即恭敬地立正敬军礼。对此突发事件,张学良显得异常镇静,他既不答话,更不还礼,只是看了对方一眼后,就若无其事地走自己的路。    
    然而这一情景却把刘乙光吓得脸色骤变,这里怎么会有人认识张学良?而且此人还是个炮兵中校!此事引起了刘乙光的极大恐慌,他不敢疏忽,惟恐出事,只希望此时张学良快点回到山上去,于是他对张学良扯谎说:“今天盆浴等候的人太多,不会有空了,还是改天再来洗吧。”张学良猜出刘乙光此话的原由,便笑着说:“那就改天再来,我们回去吧。”闻言刘乙光才舒了一口气,他向特务使了个眼色:跟踪那个军官,查明其情况。    
    回去后,刘乙光又找到军统驻城内的邮检员黄静宜联系,追查向张学良敬礼的军官的一切情况,并要汇报。经过调查了解,才知道国民党有一个炮兵旅刚从外地调往郴州,这个炮兵旅是由东北军炮兵部队改编过来的,那个向张学良敬礼的军官是炮兵团的副团长,毫无疑问是张学良东北军的旧部。    
    情况弄清以后,人人都变得紧张起来。谁都知道,张学良是东北军之魂,官兵们对他的信赖已经达到迷信的程度,要是被他们得知了张学良住在苏仙岭,采取突然行动营救张学良,一个小小的宪兵连和特务队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此地又没有什么救援,万一出了事,只能束手就擒。刘乙光几经考虑,最后决定,一方面用电报向戴笠请示办法,一方面采取紧急措施,加强戒备,严防出事,并做好转移的准备。当晚,宪兵连增加岗哨,特务队也在庙门口附近增加游动哨,但刘乙光惊恐的情绪并未消除,只愿晚上不要出事。    
    第二天,刘乙光临时决定马上将张学良转移到他的老家一个安全的地点,他是邻县永兴亭司镇人,他的家乡离郴州只有四十里,前些天他刚回过一趟故里,知道那里有一所名叫“文明书院”的小学,有20多间房舍教室,正好可以作为暂时的安身之处。    
    张学良对这次突然转移,表面上没有什么反应,但他心里清楚,此次搬家与那位炮兵中校向自己敬礼有关。    
    搬到永兴,一连数天乌云密布,阴沉沉地压得人心头沉重。张学良闷在房间里,终日以报刊度日。一天,温煦的阳光终于驱散了阴霾,张学良这才从屋里走出来,到院子里晒晒太阳。    
    “永兴这地方,气候还是满好的。”刘乙光跟在后面,无话找话地说。    
    “刘秘书”,张学良突然唤了一声,转向刘乙光,盯着他问:“那天在郴州街上向我敬礼的军官是谁?”    
    刘乙光万万没有料到张学良会提起此事,一下子怔住了,支吾道:“噢,副司令,那个军官,是新调到郴州兵团的副团长。”见张学良并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他只得把调查来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张学良说了。    
    张学良听后,沉吟了一会,对刘乙光说:“东北军里的官兵对我是很尊敬的,见了我敬个礼是很正常的事。刘秘书,我希望那位军官不会因为这件事,日后受到什么影响。”    
    “不会的,副司令。”刘乙光立即接话道,“你想得多了,那人不会有什么事的。”    
    然而,他脸上不自然的表情并没有逃过张学良的眼睛,张学良望望他,不再说什么,只把阴郁的目光再次投向了远山。    
    张学良永远也不会想到,当时情况危急关头,特务们曾经暗地里决定,万一有武装劫狱之事发生,他们就把张学良等人统统打死,一个不留。幸亏后来转移得快,这件事没有发生,张学良总算吉人天相,逃过了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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