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头那棵樟树-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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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面就是跟着的吹吹打打的吹奏班子，这肯定是娘家史家庄这边的班子了，一看那气势和技术，悦耳动听而隆重热烈。这几十人的铺陈，清一色的红色，在乡间的路上一字排开，像条长龙蜿蜒在乡间的小路上，浩浩荡荡的，再加上热闹的吹吹打打，喜气洋洋，那个风光，那个气派，惹得很多沿村的人都围过来驻足观看，指指点点，赞叹不已。虽说没有像过去那种大户人家的“十里红妆”的大场面，但也是为数不多的贵嫁、厚嫁的例子了，最典型的那“三转一响”，在当时是没有多少户人家能置办得起的，即使是到了后来的八十年代蔡书舟记事那会，经常上别的人家玩，也没发现多少人家有缝纫机、收音机的，少数人家有辆自行车就很不错了。
要说这种嫁妆在当时来讲应该是数一数二的水平了，既体现了史家庄的大户大姓的威风，也体现了玉桂娘家的郑重和对玉桂的疼爱。其实玉桂家并不富裕，再说实在点，还是有点困难的，那个时候史家七个小孩，玉桂最大，下面还有六个弟弟妹妹，玉桂娘肚子还怀着一个，那靠工分养家的年头，应该说还是很艰难的，幸亏玉桂的爹娘非常的能干，挣工分以外，还养着一大群番鸭的，也许老蔡也拿了不少彩礼过来补贴了，毕竟蔡家明当时教着书，算是不错的出息了。
铺陈回来以后，大家马上就七手八脚的拆下铺陈轿子，老蔡这边安排大家摆放那些家具，而那四个箱子肯定那老太蔡和细脚子的事，她们迫不及待的逐一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那四个箱子，随着箱子的打开，惊喜声也是不断，一会说箱子角出现了银菩萨，每个箱角2个，一共32个，一会说出现了铜铃，一个箱子四个，共16个，还有铜钱等，那当然是压箱底的了，过去都用有钱人家都用金元宝压箱底，表明嫁妆丰厚，象征女人嫁过去后有财有喜，荣华富贵，现在都用铜钱了。还有银针啊，银筷子啊什么的。还有的说找到了一本样书，枣红色封皮的，翻开里面都是些各式各样的剪纸样子，有鞋子的，衣服裤子的，每页里面还夹着各色的彩线，大小针脑等等，这就是传说中的女人百宝书了。至于每个箱子里的发现枣子、花生、桂圆等，那都是很平常的，寓意早生贵子了。其他的都是衣服啊，鞋袜、布料子啊等。特别是那鞋子，是必不可少，那是新娘在闺中的时候，为了孝敬未来的公公婆婆亲戚六转等，每天晚上抽空做起来的，一般是每人家两双，小的套在大的里面，叫做嫁鞋，也叫筒鞋，寓意“同偕到老”。
“还有两块手表”。不知哪个惊奇的叫了起来。
“我看看”细脚子马上拿过那两块手表，仔细的端详了起来，“还有响声”。细脚子知道这东西，但一直没见过，那在当时是非常稀有的奢侈品了，“这史家还真舍得，不容易啊”。
第二天，就是正式的迎亲的日子了。一大早，牛头颈下蔡家的门口很显然的就热闹了起来。刷外墙的刷墙，贴对联的贴对联，贴喜字的贴喜字，挂灯笼的挂灯笼，扫庭院的扫庭院，一派忙碌的景象。
那些去抬轿子的人，一大早就聚拢了来，有振国，有风钦等，先把轿子放到院子里，仔细的擦洗一遍，该贴红喜字的贴上红喜字，轿子门的帘子也要装扮一番，还有轿顶子上要绑上大红花，轿子脚都要系上铃铛等等。检查一下那些抬的棒子是不是扎实，绳子是不是够粗、够结实，还有那些吹打班子，也要在院里先期演练一番，不要搞得不整齐不好听，跑到人家大塆子去丢人现眼，那是很穑人的事的。
关键的一件事，也是最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对轿封的人选了。这可是马虎不得的大事，搞不好全村人的脸面丢光不说，蔡家明怕是日后要落下一辈子的笑柄：读书人对不出轿封。。。。。。
其实老蔡对个对联应该是没多大问题，关键是那史家庄不是一般的塆子的，历来读书人多，出了不少大官和大知识分子，特别是那几个“老星”，水平一直是传说中的传说，关于被史家庄的轿封难倒的，那不在少数，所以很多村子的小伙子都怕娶那史家庄的姑娘，一是规矩礼数多，再就是轿封难对。所以老蔡不得不提前准备这事了。其实也很简单，这一带没什么很厉害的“老星”，就只有一个，也就是前面提到的那个“老吴星”了，没办法，谁知道这史家庄的“老星”们临时会出个什么轿封呢。所以早些时候，老老蔡就过去跟老吴星下了请帖的，正说着老吴星就到了，“人齐了，走吧”，一声吆喝，大家一路敲敲打打的就直奔那山外的史家庄而去，蔡家明衣冠楚楚、气宇轩昂的走在最前面，一身的喜悦，当然也有些担心，还是那轿封的事。。。。。。
一行人吹吹打打刚经过水塘边，还没走进大屋场，那鞭炮声就噼噼啪啪的响了起来，大家把轿子停在大屋场上，就被请到屋里头吃茶去了，这边的闺房里，门是紧紧的密闭着的，隐隐约约听到说话声和低低的哭泣声。蔡家明是没有时间去吃什么茶的，史家丈老早就把蔡家明叫到一个小房里，那“天白星”早就在旁边一五一十的交代着迎亲的礼数了，先是要对出轿封，对出轿封后，才能走下面的程序，如果对不出轿封，那就要放一万响的炮子当着史家族人的面赔礼道歉后，才能进入迎亲的程序，当然那是很丢人的事了。
对完轿封后，要进入闺房，先给小孩分发红包后，才会开门，进门后，要对着史家双亲行大礼，左膝单跪，上身前掬，跟父母大人敬茶，作揖，父母一时难过，舍不得姑娘，就会大哭起来，特别是母亲会难过的哭天喊地，旁边的姐妹们还有族里的婶婶们也会一起伤心的哭起来，这叫苦嫁。这老蔡当然是知道的，这一待都是这个风俗的。迎亲的姑娘把新娘子扶出门后，在堂屋里要对着祖宗牌位磕头作揖，然后就到大屋场，“天白星”会领着唱和祝词，旁边史家的打响队会适时奏些乐曲，新郎新娘对着不同方向鞠躬就行了，不一而足，老蔡也没记住那么多，到时候跟着“天白星”的口令做就是了，关键是那轿封。。。。。。
正想着，风钦匆匆忙忙的跑过来找到老蔡，说是轿子上出现了一个红纸写的对子，说完就把抄下的对子文给了老蔡，老蔡急忙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史无前例玉桂飘香万里”。老蔡一阵紧张，想当年读书考试的时候都没这么慌过，看来这轿封还是有点难度的，于是一起跟着风钦去找那“老吴星”去了，“天白星”倒是在一边偷偷的乐了起来。
“老吴星”刚吃完茶，看到老蔡急忙忙的过来，估计是轿封出来了，忙一起找个僻静的地方研究了起来。
“口气真是太大了”。老吴星一看到轿封联，就有点不服气，“塆子大就是压人”。
“很明显，他这是个藏头的对子”，蔡家明还是知道的，虽然没读过过去的老书，对这些还是有些了解。
“他以姓氏打头，中间嵌入名字，后面是颂扬文字，我们蔡姓可是不好打头啊”老蔡有点为难。
“可以谐音嘛”老吴星提醒道，“你想一下，你是读书人，是有才之人，“才”通“蔡”还是可以的。”
“哦，是的，我知道了，‘无’对‘有’，‘前’对‘后’，这合起来就是‘才有后。。。。。。’”老蔡在尝试着，“才有后代？才有后生？”好像还是不大妥。
“不一定非要完全对字的，你看“才有今生”怎么样？“后辈子的事先不去管他，先把你的一生搞明白！”老吴星又开导着。
“是的，老星说得对，这样就好办了，中间是她的名字，我们这边对上我的名字，后面是根据她的名字对她的一种赞扬，我先说说，老星再来润色，‘史无前例玉桂香飘万里’，‘才有今生家明照亮千年’，如何？”
“不错，我看很好”老吴星跟着念了一遍，很高兴，寓意很接近，平仄也很好，气势上也不比她差，“真是不错，对的好”，老吴星越念越觉得工整。
“能不能把‘照’字换成‘守’字？”老蔡又推敲了一下。
“好，更好，‘守’比‘照’更富煽情，真不错，不愧是读书人”。就这样，老蔡找“天白星”拿了纸和笔，飞快的写下了轿封的下联，叫那风钦拿过去贴在轿门的左边。
“好联”“天白星’在旁边看后，不禁大声喝彩起来，“好水平，不愧是读书人”
大屋场上早已是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了，大家都在等着那轿封对过来，等着看笑话看热闹了。
“来了，轿封来了”大家都争着朝前看，只见那风钦得意的拿着一条红对子，认认真真恭恭敬敬的贴在了花轿门的左侧，这样形成了一副完整的轿封。
“对错了，没对上”有人喊了起来，“我们这边是‘史字’打头，听说他那边姓蔡，应该是‘蔡’字开头才对的，他怎么用个‘才字’呢”
“是的，不对头，没对上，不准走的，要放万响的爆竹赔礼”大家一起起哄者。
“对得好，好对子”还是旁边的“药佳星”出来压场面了。
22 蔡老师的婚事（续）
原来正是“药佳星”了，“药佳星”是史家庄最富盛名的老先生了，一般对对子，对轿封，写诉状，写家书那些，都是有“药佳星”来操办。这轿封也是老先生出的上联，既然老先生当场认可了，证明这轿封对的确实不错的。
“用姓氏打头，本是考考他们蔡家的，没想到用了谐音，对的妙，不错的文采，不愧为当老师的读书人。”老先生由衷的赞叹。
“新娘出来了”
只见那玉桂头上盖着大红布，一路上被搀扶着哭哭啼啼的过来了，后面跟着一大群哭嫁的，特别是那玉桂娘，更是哭得令人动心，惹得旁边的玉桂的弟弟妹妹们也跟着大哭了起来，很感动的场面。蔡家明忙着跟大家散糖散烟，一边扶着新娘，这边“天白星”跟着吆喝起来，
“鸣炮”鞭炮声隆隆的响了起来，顿时大屋场上升起一股浓烈的青烟和硝火的味道。
“奏乐”身后的吹打班子一阵忙活，嘹亮的唢呐声、锣鼓声，金鼓齐鸣，震聋欲耳。
“行大礼，一叩首”那“天白星”一本正经的照本宣科式的司仪着礼数
。。。。。。
仪式终于完了，那新娘被搀扶着终于上了花轿，八抬大轿随即就跟着抬了起来，后边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这送嫁的哭得更是伤心，老蔡忙着不停地安慰着送嫁的人群，特别是好声的安慰着玉桂娘，保证对玉桂怎么样怎么样，就这样，老蔡不停的向着送嫁的人群鞠了好几个躬，就上了花轿，跟着前面的花轿走了。
一路上轿夫们唱着：“。。。。。。两手把好，拔脚起锚。平阳大道，羊肠小道，前头看好，脚低脚高，后头当心，不颠不摇。。。。。。”，边说边用力的两边摇晃起来，把个新娘玉桂颠得头晕眼花，呕吐不止，不得不将放在轿内的脚炉都踢出轿外，请求大家手下留情，多多照应。大家伙一看脚炉都踢出来了，不由得会心的大笑不止。脚炉，习俗称“旺炉”，冬天暖脚用的器具，象征婚后日子旺盛。
老蔡见这情况，也是大声的吩咐大家照顾着点，别把新娘摇病了，回家拜不成堂了。。。。。。
那蔡家旺也早已是在门口等候着迎亲的队伍了，眼看着大花轿摇摇晃晃的快到了门前，蔡家旺连忙点燃了吊在篙子上的长长的鞭炮，于是一阵长长的隆隆的鞭炮声响彻了整个小山村，老蔡的那些学生们也都围拢过来，争先恐后的想看那未来的师娘，是不是漂亮，是不是会像老蔡那样严厉，不好对付。胆子大点的高年级的，还嬉皮笑脸的找老蔡要糖吃。老蔡乐呵呵的一一跟大家发糖的。
院子里、堂屋里早已是摆满了吃酒的八仙桌，只留了一条小巷让新娘子经过。大家族拥着新娘进堂屋之后，这边“老吴星”也开始司仪起来
“一拜天地，天地始创人世间，新人双双谢天地。行礼，拜！拜！拜！平身。”
“二拜高堂，稀奇稀奇真稀奇，陌陌生生做夫妻。儿女有赖爹娘育，父母之恩永牢记。行礼，拜！拜！拜！平身。”
“夫妻对拜，红绿丝线六尺长，二头牵对新鸳鸯，当中打个同心结，白头到老百年长。行礼，拜！拜！拜！平身。”
“礼毕”
“喝喜酒”老吴星也是中规中矩的唱和着，说了一些客套的开席祝词，喜酒便开始了。大老太蔡、老老蔡便领着一对新人逐桌逐桌的介绍客人，挨着不停的跟亲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