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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顾准日记-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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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着手草拟起来。
    续
    下午十九时
    中午擦澡,洗衣服,嗑葵花子,冥想数小时。回忆1968年8月前读书二年,1
968年12月起释卷,迄今也已二年半左右了。一旦摘帽,方毅那里的信是要写的,
关于会计、管理的“文章”则不准备写了,因为实际状况的变化,据报纸上所登载的不
过十之一二,其他情况一概不知道,全面的论述并无根据。而且今后我究竟在哪一方面
有所效力,尚不确定。会计。管理固然是一个方面,倘若沾手,会占去我全部精力,1
963—1964一年间全力以赴,成就有限。现在想想我那几章“会计学”草稿,实
在一无是处。要做这方面的工作,还确实要有一个班子,要进行深入的调查研究,而且
要准备长期搞下去,并不是“浅尝辄止”所能解决的,这样,陷下去容易,拔出来就难
f。
    也把前些时候写的几张有关资本主义发展的卡片拿出来重读了一下,其中关于法兰
西大革命的再估价部分,上次写着写着就搁下笔来的,想起来要对这个问题真的能够有
所认识,还必须把中世纪以来的法国史,尤其是十六——十八世纪的法国史弄得有个眉
目,才能形成初步意见。人寿几何,能够二个拳头打二个人,甚至妄图长出第三只第四
只手、第二个脑袋来么?
    换排
    二月二十八日
    这一周主要是盖家属宿舍。二十七日,当家属宿舍房顶上完秫秸把,糊上泥巴以后,
下午五点开全连大会,公布班排调整,我调到饲养班。这个饲养班的任务,除养猪、养
鸡鸭、养驴而外,加上了积肥一项。今天搬家,帮了帮“闲”;任务尚未确定,看起来
是搞积肥。
    这是第三次搬家——第一次从东岳搬席棚,第二次从席棚到一号房,第三次从一号
房到饲养房。这个饲养房我曾经抹过一间房的墙,填过三间房的土,平整了院子,现在
我搬来了。同住的为张曙光、刘国光、张之毅三人。班里全部人员为刘国光、杜浩智、
张之毅、张曙光、巫宝三、孙家环刘淑英、陈长源、汪熙曾,共十人。
    饲养班的十八天
    三月十七日
    来这里,今天是第十八天,其中九天用于出圈填圈,看来再有四五天,可以完成第
一个周期。这一个周期是困难的,因为过去的半年多,严格说来,猪圈从未彻底清理过。
一月三十一日及二月一日,王贵昆杜浩智等五人,和我带的吴敬路曾延伟等五人,花十
五个工,“彻底”地整理一次猪圈,其实是不彻底的,最主要的是猪坑上没有掘地三尺,
而且小圈底下的肥坑也没有彻底整清楚,即便是“院子”里,也没有挖彻底。这第一个
周期所以困难,还因为现在是运肥到堆肥场,而这个饲养场地内坑坑洼洼太多,所以,
清圈填圈是和挖水圩子、填路一同进行的。水圩子计划得到大家的热心赞成,巫宝三以
六十七高龄,尽力挖土;拖拉机来,用开沟犁把水圩子的轮廓开了出来。张曙光这个大
力士,是清圈、填圈、铺路的主力,来后十八天,我用其中一半时间搞清圈填圈有关的
工作,张曙光实际参加的时间要少得多,但是他完成的工作是远远超过我的。这十八天,
尤其是最近十天,每天累得晚饭后只剩躺下的一法,然而目睹久已设想过的“挖填”工

程进展迅速,预计不久的将来,这块小小的四方形场地内可以整理得有头有绪,而且将

变为一个并非可以自由参观的一个饲养场,心里是十分高兴的。

    宣布搬家

    三月二一十五日正在兴高采烈,准备修建,而且已经动手搞猪食槽地坪的时候,今
天全校大会宣布搬到明港的一所营房集中搞运动,消息对我完全是突然的。而且是在学
习会议纪要,完全安下心来搞喂猪的时候发生的。当然,从远景来说,也并不突然,因
为一种政治安定和全力搞建设的局面已经出现,像现在这种状况不可能长期继续下去。
    到新地点再记日记吧。
    干校的最后一个月
    三月二十九日
    干校的最后一个月,在饲养班,就我个人而言,到饲养班来是来参与结束的。这一
个月的前二十天,所做的是清圈填圈。未清以前,猪坑大概没有彻底清过,这一次把建
圈以来的猪粪尿全清出去,而且月初雨后院内的一锅稀泥,也扫数运出,堆成了一个很
大的粪堆。二十四日,开工要建食槽地坪,挖土夯实,抢运剩砖,二十五日上午全校大
会后戛然而止。
    二十五日下午,为对付今后猪食计,一下煮了二大锅这里传统的猪食——治水、稻
糠、菜皮,结果还剩下一半文石寨大队猪场运走。因为烧猪食的翌日,就选送二十头送
东岳外贸,当时还说丹麦猪七头和一头白猪要拉去明港。第二天,送鸡鸭,第三天,猪
只扫数处理完毕,饲料整清,全数卖给铁道干校,今天已有人来盘糠了。
    “明港集训”,原以为是学部独特的措施,其实不然。巫宝三夫人孙家琇,原中央
戏剧学院教授,原拟联系原单位,离此返校,为了发电报问地址,获悉他们早已离原地
去“玉田集训”了。由此推想,中央机关五七干校会议所定原则,即使并无变动,也仅
适用于机关而不适用于学院和文化事业机构。这是因为机关的问题是精简,而许多文化
学术单位的问题是存复。局势的发展,不仅清查“五一六”和历史积案不许久拖,文科
的学院也许也不宜弦歌久辏目前的“思想和政治路线方面的教育”涉及的问题不止一端,
这一个方面也排上日程,开始要走一条新路了。依此类推,七十万下乡青年的问题也将
提上日程,文化、教育、学术的欣欣向荣,已经为期不远了。
    局势发展的迅速出乎意外,现在是全胜的局面了。二月八日开始的九号公路战役
(美国人的蓝山719)以全胜告终,现在这一战役的政治后果,还看不清楚,也许会
大大超过奠边府之役。尼克松于此一战役彻底溃败之后,不像希特勒那样公开宣告败绩,
而且掩饰败局,吹嘘达到了“原定目标”。这就说明他并不企图组织一次卡内败绩后的
拼死再战,扳回战局,法国的德姆维尔推测,九号公路战后将出现美中和解的局面,苏
联也不断攻击我正在勾美反苏,从三角斗争的逻辑而言,这也许是必然的结论。66年
致秀函中,曾谈到我的出处,将在越战胜利之后,现在从某一方面来说,已经到了这个
时候——当然,当时我们设想的越战胜利,其实是半途而废的胜利,是某种让步后的和
解,而不是一种辉煌的军事光荣的胜利,这是我这样一个猥琐人物头脑里提出来的结论,
那种气壮山河、决战决胜的前途,是主席、胡志明这样的大人物才能下的决心。
    打赢美国,迫使美国承认败局,在此基础上建立一种平衡的相互关系,然后以三大
国中的一员活动于国际舞台,使我成为小国和大西洋诸发达国家革命人民仰望的中心,
同时在这种全胜的鼓舞下加速经济发展,以便在十年十五年中超过日本,在再长一点时
间内超过美苏,如此功业,彪炳干秋,在我国历史上秦皇汉武唐宗都不能望其项背,在
这种情形下,文学之士是有用的,学部存废问题已经解决了,这就是明港集训的背景。
    干校的最后一个月,是在“学习会议纪要”后的一个月,这一个月,全校硕彦,不
知有几人多少推知会议对学部的结果,调非这一个月实际上做成的;这一个月,世经所
以夜战修成一幢房子,我们的家属宿舍建成了,养猪计划已年底达到一百头,大田定出
了产量指标,而我也是在这种“大干”安排下调来饲养班。不期“奋战”竟以“结束”
告终,此孙家场所以叹为魄力真大也。
    干校的一年半
    三月三十一日
    1969年,我连首先到达东岳,到此次搬家搬完——估计不会早于四月十七日—
—前后历时一年又五个月。其间,经济、文学两所先离北京,第二批是自然科学史室。
如经济、语言所及民族所在70年3、4月;5月,考古、近代下乡;8月,其他各所
及学部机关扫数南来。所以哲学、历史、外文等后来各所,在乡时间不过八个月,比经
济、文学两所少九个月。经济、文学两所下乡最久,建房规格是经济所做出来的样子,
砖窑是经济所第一个动手,脱坯也是经济所第一个动手,但是,70—71年冬春,经
济所已经任务不足,颇现松劲。而中心点庞大的建筑群,则是后到各所奋战的成果。
    这一年半,农业生产实际上并未着手。1970年夏收归各生产队。1970年夏
锄,高粱动手迟,质量差。豆子差强人意,秋收中有绿豆收割而未运走,遇雨霉烂事件;
有黄豆未晒干归屯发霉事件;至于农田水利则几乎全未动手。下乡不久打起的一口三十

米深的井,一直没有提水工具来配套,全未发挥应有作用。
    所以,这一年半,实际上只是忙着给下乡人员建设居屋,许多所,建成的房屋还未
完工,还未住上人,“集训命令”已经下达了。瓦厂的最后一批瓦给哲学所,去完成一
幢未完的房屋。世经所夜战建成的一幢,盖上了油毡没有盖上瓦。“干校会议”后一个
短时间,干校计划71年集中力量搞农业生产,成了未能执行的计划。
    在大战精神的鼓舞下,经过二三年,把这一片塘坡,建成大寨式农场,这种想法,
恐怕并不仅仅在我的脑袋中出现过,一声令下,这一切全都搁起了。
    有没有人利用这一年半搞起来的设施来实现这一计划?这一点尚存疑问,据说,这
个干校,“中央交给河南,河南交给信阳,信阳交给息县”,到今天为止,谁来接收,
尚无音讯。
    续
    四月一日
    这一年半,建校的方针是经济建校,突出炼人,其间每次战役结束,都举办讲用会,
评比则全未举行过。炼人效果如何,可以“谁来谁变”四字概括。但是变化大小确有不
同。七连一向受到表扬,与李指导员抓得紧很有关系。有的所,栽红薯不在穴内灌水以
后用水泵漫灌,存活无几。即在我们红薯锄地拖延,收获拖延,城平水淹,腐烂者居十
之五六,亦未可谓得法。至于种竹栽瓜,指导员与老董各自然费苦心者,或效果不大,
或成丛难期,则松紧之间,区别究有多大,也就很难说了。
    57年以来,我目睹过居庸绿化,机关农场,大韩继建房,皆旋兴旋废,东岳干校
共其四次矣。不过这次干校投资多,干劲大,声势盛,全校上下,也未始不想努力艰苦
创业。徒以运动生产,实难得兼,所以去秋以来,生产基建已不断让路。而局势发展,
又比人们预料的要快,这一批多年积累的学士,不宜务农太久,干校生活,只得要戛然
而止。
    农村生活中曾有过几次幻想:十大顷建场,大韩继填土,兼东岳干校菜园附近的排
灌工程,猪圈这一片的水圩子和圈房建设,都未能乐观厥成。艰苦创业,改地换天,报
上见过很多,我得以目睹者,再三搜索,仅得69年去摘葡萄的京郊某农唱—先办劳改
农场,此时已改为公安部干校。至于下乡数次,所知农村情况,则58年起迄于今日除
1959—1962年剧变后又恢复而外,首尾相比,变化实在不大。以1957—1
970年两个粮产数字相比,平均每人得粮均为600斤,实际上也无所增加。
    续
    四月四日
    干校一年半,生活水平远高于过去任何一次下乡劳动改造之时。五八年下乡,与农
民同吃,其间在野草湾曾以四个下放干部独开伙食,在千根与牧羊工(高级工)搭伙,
终究是庄户饭。五九年在商城,住国营农场四个月,与农场工同伙,后到“劳动队”虽
系右派集中劳动的队伍,犹能保持一斤的吃粮,比当时农村断炊,高强得多,虽然如此,
伙食标准究竟是庄户标准。60—62年在清河,正值困难时期,水平也不高,而农场
能多吃一些菜,当时已是难得好处境。69—70年的干校,与这次都不相同,下乡之
初吃的是白水煮萝卜白菜,然不久即开禁卖酱肉,而息县接待站则标准特高。息县接待
站的高伙食并不特殊,而是一般现象,故70年初赵人伟认为此种标准与下乡锻炼、向
贫下中农学习的气氛不符。但是比之普通状况和一般趋势来说,这只是一种不合时宜的
议论,因为70年一年,以我连食堂而论,实在是愈吃愈好。十二月清队新高潮以前,
卖酱肉卖鱼的次数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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