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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红豆词-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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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娶头乳牛算了!”风裳衣闷声插嘴道,始终埋首苦吃,没抬起过。
  他在内疚,也在自厌——内疚自己的多嘴;自厌那身令人惧怕的异能!
  红豆蹦蹦跳跳到风裳衣身边,“风伯伯,那你呢?我丑话说在前头,二小叔是我的夫君喔,不许你染指他。”
  红豆过分明亮的笑颜击向风裳衣的每条神经,他微微歉疚地回视她。他真不该告知白云她的宿命,否则今天小红豆的眼眶不会是红肿的哭痕,她的笑会更快乐、更可爱的……
  “我知道你不会轻易对二小叔忘情的,当然啦,我的二小叔那么完美,难怪你倾心嘛。”红豆做出勾勒住风裳衣脖子的粗鲁动作,但力道相当轻。
  “我不会——”他甫开口,突然细小的请求落在耳内,字字清晰。
  “如果你预言成真,请帮我照顾他、陪着他,直到我带给他的伤口痊愈。拜托你,不要留他孤单……”红豆压垂颈项,让嗓音只有两人听见。
  他抬头,红豆已翩然坐回白云合身边,笑意盈盈,偶然投注在他身上的,是那道含哀无言的请求眼神。
  她为什么不骂他?她应该狠狠地踢他、打他、咬他,可她只是……只是像交代遗言似地叮咛他……
  这算什么嘛!他虽然很喜欢白云,可他才不要介人他们之间,成为一只讨人厌的臭狐狸精,因为他也不讨厌那颗青涩的未萌芽小红豆呀!
  “呜……”
  好吵,哪个歪种在哭呀?哭得好难听,活像杀猪的声音!
  “呜鸣……”
  妈的,哭哭哭,不知道吃饭皇帝大吗?风裳衣恶声恶气的诅咒。
  嘈杂的饭厅一静,呜咽声有越发响亮的趋势,逐渐蔓延至阎王门每个角落。
  干嘛魑魅魍魉都盯着他瞧?没见过美男子扒饭吗?风裳衣在心里暗骂。
  石炎官指着风裳衣鼻尖,爆出虎吼:“老风,大男人哭什么哭呀?”阎王门的饭菜有难吃到令他痛哭流泪的程度吗?
  “我……”风裳衣挂着满脸泪水鼻涕,越哭越凶,俊秀的五官不文雅地扭皱起来,像颗捏坏的包子。
  咦,他哭了?为什么?喔——对了,他才不要帮她接收烂摊子!自己的夫君要自己顾好嘛,不然跟别人跑了他才不负责……呜呜……泪水不听话的一直滚落,他哭起来很丑耶。
  讨厌,他不要让大伙看见他这张哭花的脸!呜呜……
  风裳衣捂住嘴,混着满脸狼狈闪出大厅,躲到角落去痛哭一场。
  “你对地说了什么?”白云合低问。
  红豆又先偷一吻,才与他咬耳朵。
  “我告诉他,五年以后咱们俩要联袂痛扁他,他就吓哭了呀。”她无辜耸耸肩。
  “淘气。”白云合轻笑,没点破她别脚的谎言。
  石炎官啃着鸡腿,“喂,你们夫妻何时帮阎王门添个可爱的小娃娃?”他想从爹的身份晋升为爷爷罗。
  红豆没料到他有此一问,呆愣了会儿。
  “不急,红豆才十五岁,我还想过些时候带她到处游山玩水,孩子的事等红豆身心皆适合为人母再说。”白云合轻握她的手,不慌不忙回答。
  一个孩子?红豆在心里泛出浅笑,一个她与他共同的孩子?好令人心动的描述,她想要!她想要一个属于彼此的孩子。
  她的愿望化为实质言语,在厅堂上轻吐而出。
  “我想要。”晶亮无比的眸子定在白云合脸上,她想要一个神似他的孩子!
  “不适合,你还没准备好,我也是。再过几年好吗?”
  红豆急道:“可是我没办法等到——”
  白云合以唇堵住她的失言,他知道她想接续的字眼——二十岁。
  “可以的。你答应过我的,红豆?”他轻哄道,承诺予她,也向自己保证。
  她垂睫,颔首。
  一顿轻松又不失温馨的晚膳结束,沐浴完毕的红豆侧躺在太师椅上翻阅书册,披散着一头青丝,任白云合温柔的手劲为她拭发。
  每每只要她一嘟高唇,属于他的温热男性气息便迎面而来,软热的唇瓣覆印住她的,养成特殊的默契。
  她越来越依赖他,每个她先清醒的早晨,头件事便是吻遍他满脸,在他唇间与他道早安,像极了饥渴的索吻鬼。
  而他在阒静幽夜里,总撑起颊,贪婪地眷看她的睡颜一整夜。自从风裳衣预言之后,她又像回到幼年不安定的时光,夜里梦呓不断,有时甚至混着泪水及尖叫弹跳而醒,白天与黑夜成为矛盾的交错,天明的笑脸迎人,夜临的恐惧害怕,鞭笞着她的精神,也揪疼他的心。
  她的勇气、她的坚强;他的冷静、他的默然,全脆弱的不堪一击。像覆于水面的薄冰,稍稍施力便会让两人坠向寒冽入骨的深潭。
  两人谁也不敢点破,因为此刻的掩饰,才能让两人平稳地牵手相依。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多简单的一句话,能真正如愿又有多少人?
  柔荑悄悄滑上他的脸,她贴在他胸前,媚眼如丝、吐气如兰。
  “我下辈子、下下辈子再来找你好吗?”云淡风轻的问,却是她最诚挚的心愿。
  “你的坏习惯总是改不掉。”白云合抚梳滑人青丝,轻斥的语气却是宠溺的。
  “你这世许下这愿,若下世、下下世我是个无恶不做,甚至是只非人禽兽,下世的你又要埋怨今世的自己了,是不?”
  他的清冷点醒了她的迷糊。
  “呃……”红豆搔搔脸,她老是顾前不顾后,话说了出口却不知轻重,前世的她已是如此,这一生她的恶习依旧难改。
  可她真的想再来寻他,因为她还爱不够他呀……
  白云合撑起身,连带将俯贴他胸膛的娃娃一并牵动。
  “换我来找你吧。”他笑道,不愿她再度承受后悔之恼,这世就换他立愿吧。
  “无论是父女也好,兄弟也罢,姐妹也无妨,若缘分足够,能当夫妻更好。宿命能让我用何种身份疼你、宠你,就用何种方式相逢吧。”
  他许下愿,只求轮回中能有重逢之日,他不相信来生续情缘的风花雪月,却希求能用亲人或长辈的角色补偿今世之缺。
  “找不着我怎么办?”她傻气地问。
  “再找。这一世找不着,下一世再找,下一世寻不到,再下一世,直到找到为止。”
  “万一……万一下一世我变丑了、变坏了、变得不一样了……”
  “我会认出你。”
  她哭了,酸楚得无法睁开眼,让怯懦的水光盘踞她所有视线,也教她看不清白云合认真的神情。
  “你不可以……不可以只认得我哭得好丑好丑的脸喔……”
  她想笑,想让他牢牢记得她的笑颜,越是努力越是无法如愿。
  “我记得你每个表情。”
  她点点头,任他擦去珍珠似的泪。
  她突然想到,急忙交代,“还是别在下世来找,过两世好不好?”
  “为什么?”他知道答案,却还是问。
  “因为下两世,我还是……”她停顿,不想也不敢说。她还有两世仅仅二十芳龄的宿命,与其遇上他,重复一次又一次的获得与失去,不如让他们重逢在宿命终结的七世之后,没有泪水、了无遗憾。“所以……过两世再来找我,我不要再像——”
  尾音消失在他唇里,他吮去她支支吾吾的犹豫。
  口头上虽笑谈着风裳衣的预言失准,实际上那道预言就像诅咒的枷锁,紧扣在两人心里。
  “不会的、不会的……”
  十指交握,似雨丝缤纷落下的细吻,想吻去她的不安。
  情欲渐升的芙蓉帐内,轻逸出口的激情喘息声中,宛若交杂着叹息……
  第十章恐惧。
  之于她与他。
  他的恐惧来自于无法肯定红豆正确的生辰八字。拾获她时,她是多大?三岁?
  四岁?面对牙牙学语的奶娃儿,岂能定言?
  红豆有虚构的年岁及出生时辰,是当年石炎官为她精心求来的,一个不属于她却又是大富大贵的八字。她十五芳龄,也是向来大伙的认知,原先他从不在意,一、两岁之差在人生中仅是小小的差别,何足挂齿?
  但红豆不同,少计一岁表示她的寿命又减少一年;多算一岁则代表她尚多一整年的时光与他共有……
  白云合烦躁地搁下手中毫笔,瞧着宣纸上那朵不成花形的牡丹。揉搓掉它,洗净笔锋丹青,摊开另一张纸,无心扯动衣袖,漾荡笔尖的赭色水液晃晃而坠,不偏不倚滴落纸中心,扩散。
  若血似泪,也像极一颗模糊掉形象的红豆……
  他蹙眉。难道他只能在这里一笔笔勾勒着自己的恼怒情绪,继续如此浪费光阴、浪费她的生命,而不能实质地改变现况?
  他恐惧的数过一个又一个的日子,让光阴自指间溜逝。在她面前,他必须偏装冷静,他的一举一动紧牵红豆的一思一想,她兢兢业业;他小心翼翼,彼此在对方眼前佯装看开,实际上不过是可笑的欺瞒。
  “该死!”他逸喉而出一句粗话,扫落满桌的败笔纸团。
  “你在烦躁。”讪笑的冷语传来,立在门边好一会儿的阎罗点破他的情绪。
  “我知道。”白云合比他更加清楚自己,“收起你那讨厌的笑容。”
  阎罗缓缓踱人书房,自己挑了个好位子坐定,跷起修长的腿,为自己斟茶。
  “方才我来之前,已经有人在门外偷窥好一会儿,你没发现?”阎罗轻嗅香茗,仰饮。
  “阎王门里何时多了一堆闲杂人等?你这阎王真该检讨。”白云合酸溜溜地反讽,心头的烦躁令他失去以往冷静自持。
  “不是一堆,是一个。阎王门内最闲暇的那个。”
  “红豆?”她在偷窥他?
  “她在害怕。”阎罗直言道,属于异族的碧绿鹰眸落在白云合身上,“尤其你越是烦躁不稳,她越害怕。”
  “你知道了?”白云合讶异地问。
  “赏风裳衣几拳,还怕得不到你们怪异的原因?”阎罗莞尔轻笑。白云未免太看轻他这个阎王的本领。
  “知道又如何?自傲如你、霸道如你,依然无能为力。”白云合放下笔,无心再画。
  阎罗若无其事地绞弄十指,不理会白云合的嘲讽,他对身为女儿的红豆其实并无亲人之情,充其量只是一个虚名。
  “带她离开阎王门吧。你知道在这里有太多放不下的人与情,只会让她更加胡思乱想。她既要强颜欢笑地周旋其中,又压不下自己终需离去的愁绪。怎么做对你及她最好,相信你心里有底——我不希望疯了一个牛耿介,接着又来个白云合。”
  阎罗一席话让白云合更加坚定携着红豆离开的念头。该为她着想,让她在宽阔的视野里敞开胸襟,将愁绪抛诸脑后。她的羽翼能翱翔多远,他便陪着她翱翔多远;若她无力再飞,他依然会衔紧她的翼,以一己之力撑着她,上穷碧落下黄泉,不离不弃。
  决定离去的前一日,他柔声询问她的意见。
  “五年之后,我会带着你重回阎王门。在这期间,让你完完全全专属我一人,容我独占,好吗?”
  她点点头,没有费言,收拾简单的包袱。翌日清晨,日初破云,俪影独马缓缓消失阎王门赤红的大门前。
  红豆恋恋不舍地回首。
  渐行渐遍、渐行渐远,已经完全看不到让薄雾遮蔽的府邸踪影。
  “我们会再回来,一起。”白云合看穿她的心思,贴紧她耳畔轻道。
  没错,她告诉自己,她会活着再回来,再让气愤他们不告而别的小干爹先用如雷的吼声训斥他们,也许会和二小叔大打出手……
  然后,顶着龇牙咧嘴的疼痛,满脸黑胡的小干爹会豪迈大笑并疼惜地搂抱她,轻轻对她道——欢迎回家。
  *   *   * 他们的足迹踏遍全中原,最这甚至到达边境苗疆去探访牛耿介。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亲人安好,略微憔悴的粉颜染上悦色。
  两年的辗转寻幽,随着他的步伐踏过一草一木,伴着他的身影访遍一湖一山,却在某天准备共赏荷花之际收到阎王门被灭的恶耗。
  崩坏了、溃散了,江湖上闻风丧胆的阎王门。
  连她奉为强人的大干爹阎罗,张开叫结强硬的臂膀也无力撑下它。
  千山万水,两人赶回阎王门时,只剩下让祝融烧得精光的空城,刀痕剑刻毁掉了昔日的家园,阎罗坠崖生死不明,石炎官逃过官兵追捕,全力搜寻失踪的阎罗下落,白无常怜我是唯一身陷囹圄的护法,据说无论如何严刑逼供,她自始至终不曾开口说话。
  救不了死人,绝不能不救活人。
  白云合得知白无常情况之后,便领着红豆来到洛阳,在一户富丽堂皇的宅第前让奴仆恭迎入府。
  他说,这是唯一救怜我的机会。
  “贤侄!”一名身着锦袍,年约五十出头的和蔼老丈,欣见白云合起身上前,脸上是全然喜悦及爱才的神情。
  七年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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