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藕香残g-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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疤ザ乃阑睢
一动不动地躺著,失神似的望著自天窗中的飘过的一片云彩,聆秋突然低声地开口。
“世叔……”
“你说……”
“……我爹爹……是谁……”
“……”
“……是时候……告诉我了吧……”
“……”
“我见过他麽……”
“……见过。”
“……是谁……”
……
“……先皇……”
这句话无疑是投石静潭。
存嘉瞪大了眼睛看向雨涟──事到如今,他竟同聆秋是手足?……
帐外隐约响起勒马的声音,那是阿璃的嘶鸣声。
聆秋的眸光颤动了一下,眼中恢复了一丝神采。
一阵脚步声後,帘子被掀起,然而进到帐中的人却并不是云出。
“你……谁让你进来的──”
看到海缨的身影,存嘉不禁一惊。
但此时再要阻止却已经迟了,聆秋的模样赫然映入人眼中,除非是有消除记忆的仙术,否则怎样也不可能令海缨忘记眼前的景象。
半张著口,海缨呆呆地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但神色间却严肃。
雨涟不禁皱眉。
以往,海缨从来没有这样鲁莽地直闯进来过。
“出什麽事了?……”
“云出呢?”
存嘉追问道。
“……只在河边看到这匹马,人……没看到。”
海缨说著,低下头。
早就摸透了他的脾气,一眼便知他是在撒谎,但存嘉却竟不敢说破。
若不是撒谎……莫非便是云出有什麽不测麽?……
毡垫上的人却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缓缓撑著身子坐起。
如烟的眸子凝视著海缨,直令他再不敢抬头迎视。
“他人呢……”
不带一丝颤抖的声音,却是冷静得令人胆寒。
“……汗王……汗王……命人在下游……找寻他……”
最终还是
落回枕上,聆秋的脸上却看不出是怎样的表情,是绝望还是木然,或者是做出选择後的轻松。
“世叔……帮我行针……”
“……”
“……帮我行针……”
……
第五十七章
准备热水的人看到帐外矗立的男人时,顿时便目瞪口呆。
还来不及体会失去的悲伤,却又立刻看到那人毫发无伤地站在眼前。存嘉此刻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怒──竟是诚心要欺瞒他们麽?
云出静静地看了对方一眼,却没开口解释。转身走进隔著一个帐子的主帐里。
“你到底在干什麽啊?!”
追进帐子,存嘉便大吼起来。
不同於对方的激动,云出的脸上却是令人压抑地肃穆。
“……他还好麽……”
“哈!……你说呢?……”
看一眼一旁显然也是知情者的海缨,存嘉便不禁怒从中来。
“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我要他那麽说的……”
越来越不明白对方到底在想些什麽,存嘉简直无话可说。
云出却没有进一步解释,只能从他握紧的拳稍稍看出一分心底的动荡,脸上却竟是同聆秋一般,什麽表情也没有。
一片沈寂中,就只有隐约传来的呜咽呻吟不时的敲打著人心。
时间流去,日正中天的时候,终於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心头一震,存嘉忙赶回帐去。
海缨下意识地跟出一步,却见云出竟还在原地不动,於是停下脚步。
“你不过去麽?……”
“我……马上……”
尽管努力地抑制著声音的颤抖,可几乎脱力的身体却不得不借著支杆才能站稳。
他如何不想去看、不想飞奔到那人身旁搂紧了他?但却更不想眼睁睁看著他离开却无法挽留……
不是不想见,而是不敢──
怕的,是那人心底没了牵挂,便就从此长眠不醒……
一想到这,双腿便就沈重地无法迈步。
怔怔地望著存嘉自帐外走进,怀中那猫儿似的初生婴儿小的可怜──皱著一张小脸,闭著眼睛,只是使劲地哭号,却全不懂大人的心思。
云出只是定定地看著存嘉,却不开口。
“聆秋没事……”
低声说著,不知怎地竟掉下了眼泪。
望著对面释去重负後滑落在地失声痛哭的人,存嘉此刻方知,即使自己对他而言重逾性命,聆秋对他,却是像呼吸一样,离开便无法生存,便再也不是活著的人。
陷入沈睡中的人还未醒,尽自已然恢复一丝血色,但那苍白的容颜却仍是让人禁不住心疼。
将被角又掖紧一分,云出轻轻抚弄著对方鬓边的发丝。
经过清洗的长发已经半干,在指缝间摩擦过的柔顺感觉如同丝绢,令人脸上便不由自主地荡起笑意来。
白了云出一眼,存嘉将水盆搁置在架上,低声道:“还不过来洗?瞧那一脸汗渍好干净麽!”
心知他还在气之前的谎话。云出只是一笑,依言走了过去。
那会儿随著海缨回来,原本就已忐忑之极的人在听到那人的呻吟声後,心底便是顷刻间乱成一团,双腿再也迈不动步子。
只是一心想著要用什麽才能绊住那人,让他舍不得抛不下这人世,想来想去,此刻,却竟只有那未出世的孩子在他心中的分量最重。
倘若孩子离开他就会变成孤苦无依的孤儿,那他怎样也会想要活下来吧?……
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要海缨帮忙讲了那拙劣的谎言。其实,若在平日里聆秋清醒的时候,稍一转念便能看出破绽──
且不说以他的功夫和水性会不会那麽容易溺水,单凭阿璃的烈性和灵性,若非是云出亲自带人骑上它,是任谁也靠近不了它的。若是在河边被发现,只会领著人沿河去找云出,是决不会让人就这麽骑著回来的。
更何况,遇上海缨这样一说谎便会支支吾吾脸红的人,能瞒得过去才怪。
想来,那时的聆秋是也已经疲惫到极至了吧……
如今,只要云出脸上稍一闪神,便定是又在想聆秋种种,存嘉不禁哼了一声。他虽然已经死心了,但毕竟是动过情的,略有些吃味却也难免。
看著云出擦洗,想到雨涟叮嘱事来,便道:“雨涟说,聆秋如今心脉还弱得很,你要想他平平稳稳地恢复,就最好用大喜大悲来刺激他。”
一愣,云出直起身。
“就是说,你要装死,就先一直装下去。等到聆秋慢慢恢复了,有力气跟你算帐的时候,再来出现!”
又瞪对方一眼,存嘉将矮几上的药盅拿起,丢下愣在原地的人离开。
第五十八章
聆秋是在次日一早醒来的,刚听到他发出些许声响,云出便立刻被雨涟和存嘉半是惩罚地赶出了帐篷。
之後两天,都只许他趁著聆秋入睡後才能在帐子里呆著看人几眼。
一面是心存愧疚,一面,却也担心会令聆秋情绪不稳,影响他的复原。云出便也只有每晚询问雨涟他的状况,盘算著何时可以露面。
“聆秋这两日精神略好了些,今天还问你的状况。存嘉敷衍了过去,说人还没有找到。他便说想再见海缨,仔细地问清楚。”
“他还问些什麽?”
“晚间,还问了阿璃这几日如何,此外便没有了。”
听到雨涟的回答,云出一笑:“他怕是已经起疑了呢。往日,阿璃离开我便难伺候得很,若是乍然不见人,是一定不肯老实听话地让人喂饲的。”
看著对面正哄著怀中婴儿入睡的人,雨涟不禁无声一笑。
“他的情况倒是好转多了,你要见他,却也不是不行。”
话音为落,便见那双晶亮的眼睛果然立刻将目光投向自己。
“去陪他吧。早上醒来的时候,反应会慢一些,不那麽容易激动。”
说著,雨涟伸手从对方手中抱过婴儿。
从梦中醒来,看到眼前熟悉的身影,竟让聆秋头一次怀疑起自己的眼睛。眨了两下,却还是不能确定是否仍旧魂梦未醒。
对方那极少见的可爱神情令云出顿时笑出声。
“才几日不见,就忘了我的模样麽?”
慌忙地撑起身,伸出手去,指尖沿著对方脸颊的轮廓划过。
接触到的温度终於让人确信这是真真实实的人。
“……你……真的没事……”
“你我之间倘是有人会溺水,怕也该是你呢!”
故作轻松地取笑著对方,却是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将人揽入怀中。令人枕在自己肩上,便像是慰抚猫儿似的,轻缓地用手拂著对方的长发。
“我没事,你也没事……”
安静地靠在云出怀中,仿佛是忘记了反应一般,就只有两手紧紧地抓著对方的衣服。
那凌乱的呼吸声让云出更收紧了手臂。
直到终於确定在他眼前的,的确是活生生的人时,聆秋的呼吸才渐渐平稳下来。
终於安心地从对方的怀中撑起。
只是,等他再一次抚上对方脸颊的时候,却是在仔仔细细地端详良久之後,竟是扬手一记耳光──
左颊上顿时一片火辣的疼痛。
千言万语似乎也比不上这一记耳光令云出更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
然而回转头看向对方,在他想要用吻赎罪的时候,却被对方微冷的薄唇堵上了嘴巴。
交换著彼此的气息和味道。满是药香和奶香的帐子里,却是一片旖旎无限……
第五十九章
相比这边的和风煦日,两里之外的汗王牙帐内却是刀冷斧寒。
王座上,瑾宁脸上不再是平日一贯的嬉笑神情。听了瑾平所说,他将双肘支在身前案上,十指相交地靠著下颌。沈吟良久,才闷声地开口。
“白克塔是从谁那里听说的?云出来这儿的消息藏不住,这我知道,可关内早传安陵侯已死,谁又能猜到他会同云出一起来?”
“朝廷发往各地的文书里有沈聆秋的名字,自然是明谕天下他还未死。晏尘公子走前,说在玉门镇和官府的人碰过面,恐怕消息就是从那传出来的。虽说当时并没同云出在一起,但往玉门关的方向走,自然也是要出关了──说到底,无论消息怎麽传出去的,我们经不起追问。”
心知对方所言不虚,瑾宁恨恨地在桌上捶了一拳。
他同聆秋倒也并无深交,然而人是他接来的,自然便有责任保护周全。可如今被一直窥觑这王位的其他部族首领捏到把柄,却著实心有不甘。
“与其等他们得到确实的消息向你发难,我们只能赶在白克塔之前主动把人拿下,交给各部首领议处。”
“……如果送他们走呢?”
“只怕走不出策台,便要被白克塔守在外围的人拦截下来了。”
说来说去,只有交出聆秋,且刻不容缓。
又思量半日,瑾宁终於咬牙开口:“你去请云出来……就说我要见他。”
不明白他的意思,瑾平一愣。
“要擒沈聆秋,有他在只怕要废周折。”
抬眼看向帐外,
“今日如何竟想起要见我?从望建河回来,我卧病在床三月有余,也不见汗王大人纡尊降贵来探我几回,难道说,现在想起要赏赐了不成?”
云出的心情似乎极好,一见面便调侃对方。
沈默著摒退两旁的侍卫,瑾宁命人将帐帘放下。
“怎麽,那日输得不服,今日要找回来麽?”
察觉到气氛的微妙,云出虽仍维持著笑容,但心底却警惕了起来。
只见瑾宁神情严肃地踱至对方面前。
“那日我输给你,便因此欠了你一条性命──”
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
云出轻挑一下眉梢,眼中的凌厉一闪而过:“那你要如何?”
“所以今日,便想还你一条。”
收敛眉心,凝视著眼前近在咫尺的人,云出揣测著对方的言外之意。
“这会儿,大哥已经命人包围了你们住的地方──”
听到这句话,云出顿时色变。
“你要拿聆秋?!……”
“──我不能不擒他。我一早便告诫过你,倘若他的行踪泄漏,我保不了他。”
“……”
“不过我也说了,我要还你一条命。况且──我阿史那瑾宁决不会任人摆布!”
“……你要怎麽还?”
听到对方的询问,瑾宁的神色蓦地驰然下来,俏皮地一笑。
“怎麽说呢……你瞧,这里除了你我之外,没有仆从,也没有侍卫,帐子里若有什麽动静,外面一时也觉察不了。若我是你呢,既然走投无路,不妨便搏他一搏──倘若有人肯投鼠忌器的话,倒也是一条生路。”
捏紧了拳,手心已是汗湿重重──
一旦将长刀架在瑾宁颈上,从此天下之大却再无容身之所。
并非是怕亡命天涯的劳苦,然而此刻,他已不是从前那个茕茕孑立的孤家寡人,有至亲至爱之人,更有甫出世不久的子嗣。
耳边传来瑾宁的吟喃──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第六十章
在云出正要动手胁持瑾宁的时候,帐外却突然冲入一队护卫将两人团团围起。
这一下猝然生变,连瑾宁也懵然起来──这些人都是他帐外的亲兵,自己方才有令命他们不得擅自入内,如何竟敢这样直闯进来并以刀戟相向?……
无论如何,对云出来说这都绝非善事。念如电转,他扭过瑾宁的手臂封点他的要穴,五指如钩扣住他的颈项。
疾步踏入帐中的瑾平恰看到这一幕,顿时大惊失色。
“有话好说!”
冷笑一声,云出扫一眼周围的侍卫──一圈人似乎都不知所措地看相瑾平,等他的示下,看来是顾及瑾宁安危的──於是略松一口气。
“──这是来拿我的麽?”
“你放开瑾宁,我们有事好商量──挟持了他你便以为能逃出策台麽?别傻了!里外几十层人在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