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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孽海花-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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髯乱发的日本大汉身旁,坐着个年轻英发的中国人,好生面善,一时想不起是谁。那人被乌赤云一看,面上似露惊疑之色,拉了那大汉匆匆地就走了。赤云恍然回顾美菽道:“才走出去的中国人你看见吗?”美菽看了看道:“我不认得,是谁呢?”赤云道:“这就是陈千秋,是有名的革命党,支那青年会的会员。昨天我还接到广东同乡的信,说近来青年会很是活动,只怕不日就要起事哩!现在陈千秋又到日本来,其中必有缘故。”两人正要立起,忽见行馆里的随员罗积丞奔来喊道:“中堂请赤云兄速回,说两广总督李大先生有急电,要和赤云兄商量哩!”赤云向美菽道:“只怕是革命党起事了。”正是:输他海国风云壮,还我轩皇土地来。
  不知两广总督的急电,到底发生了甚事,下回再说。
  第二十九回 龙吟虎啸跳出人豪 燕语莺啼惊逢逋客
  却说乌赤云正和马美菽在山口县裁判所听审刺客,行馆随员罗积丞传了威毅伯的谕,来请赤云回馆,商量两广督署来的急电。你道这急电为的是件什么事?原来此时两广总督就是威毅伯的哥哥李大先生,新近接到了两江总督的密电,在上海破获了青年会运广的大批军火,军火虽然全数扣留,运军火的人却都在逃。探得内中有个重要人犯陈千秋即陈青,是青年会里的首领,或言先已回广,或言由日本浪人天彛;ぃ油毡荆驯2磺被乇竟寄贝缶佟5缰星肫浞婪叮⒆胪悴谌彰芴降橙四谌荨4笙壬昧舜说纾芪偶保谑〕抢锏筛稍闭觳椋溆行┓缪晕碛铮降滋讲怀龈鍪翟凇K源蛄艘桓鐾蚣钡纾型悴潮阏焯剑缒茉硕照虑锎叮任狻5笔蓖悴『鸵癜状蠊拥哪抢镄薷牡谖宕位嵋槲蚀鸾诼缘母遄樱け傅缰戮妥苁穑鋈范ㄌ踉嫉恼疟尽?醇舜笙壬飧龅纾遣幌嘈胖泄姓庑┦路⑸模娃圩藕有Φ溃骸澳忝谴蟛衷谀抢锵沟P牧恕U庵侄际乔罴蘖牡奈呢っ话驯堑某吹埃滤亲鍪裁础N颐堑谋淙淮虿涣送夤耍奔依锔霭衙簦故遣环汛祷抑Α5蟛热坏币患吕赐形遥驳梅笱芩幌隆2还也淮竺靼祝庑┦略趺窗炷兀俊币癜椎溃骸罢馐枪愣氖拢嗄昊岬淖芑匾苍诠愣挥泄愣酥赖紫浮8盖缀畏寥デ氤嘣评瓷塘可塘俊!蓖悴愕阃罚跃徒新藁├辞氤嘣啤5毕鲁嘣评醇悴悴训绫ǜ戳恕3嘣埔槐诳矗槐谛ψ诺溃骸拔耷刹怀墒椋∷档讲懿伲懿倬偷健V暗啦藕兔垒脑诓门兴镉黾虑铮兔垒慕擦ǎ≌飧鋈耍暗来有∪鲜兜模歉黾厦鞯纳倌辏上ё隽烁锩场!币癜椎溃骸澳敲凑馊说娜吩谌毡玖耍∥夜蒙璺ù丁!背嘣频溃骸罢飧鎏负稳菀祝∥颐枪倘幻挥写吨ǎ路溉毡居侄ㄕ展ū;ぃ銮一褂刑鞆|龙伯自命侠客的做他的护身符!”荫白道:“我们可以把他骗到行馆里来,私下监禁,带回去。”威毅伯道:“使不得,使不得。现在和议的事一发千钧,在他国内私行捕禁,虽说行馆有治外法权,万一漏了些消息,连累和议,不是玩的!”赤云道:“中堂所见极是,还是让职道去探听些党人的举动,照实电复就是了。”议定了这事,威毅伯仍注意到节略稿子;赤云便告退出来,自去想法侦查不题。
  却说吾人以肉眼对着社会,好象一个混沌世界,熙熙攘攘,不知为着何事这般忙碌。记得从前不晓得哪一个皇帝南巡时节,在金山上望着扬子江心多少船,问个和尚,共是几船?和尚回说,只有两船:一为名,一为利。我想这个和尚,一定是个肉眼。人类自有灵魂,即有感觉;自有社会,即有历史。那历史上的方面最多,有名誉的,有痛苦的。名誉的历史,自然兴兴头头,夸着说着,虽传下几千年,祖宗的名誉,子孙还不会忘记。即如吾们老祖黄帝,当日战胜蚩尤,驱除苗族的伟绩,岂不是永远纪念呢!至那痛苦的历史,当时接触灵魂,没有一个不感觉,张拳怒目,誓报国仇。就是过了几百年,隔了几百代,总有一班人牢牢记着,不能甘心的。我常常听见故老传闻,那日满洲入关之始,亡国遗民起兵抗拒的原也不少;只是东起西灭,运命不长,后来只剩个郑成功,占领厦门,叫做思明州,到底立脚不住,逃往台湾。其时成功年老,晓得后世子孙也不能保住这一寸山河,不如下了一粒民族的种子,使他数百年后慢慢膨胀起来。列位想这种子,是什么东西?原来就是秘密会社。成功立的秘密会社,起先叫做“天地会”,后来分做两派:一派叫做“三合会”,起点于福建,盛行于广东,而膨胀于暹罗、新加坡、新旧金山檀岛;一派叫做“哥老会”,起点于湖南,而蔓延于长江上下游。两派总叫做“洪帮”,取太祖洪武的意思,那三合亦取着洪字偏旁三点的意思。却好那时北部,同时起了八卦教、在理会、大刀小刀会等名目,只是各派内力不足,不敢轻动。直到西历一千七百六十七年间,川楚一面,蠢动了数十年,就叫“川楚教匪”。教匪平而三合会始出现于世界。膨胀到一千八百五十年间金田革命,而洪秀全、杨秀清遂起立了太平天国,占了十二行省。那时政府就利用着同类相残的政策,就引起哥老会党,去扑灭那三合会。这也是成功当时万万料不到此的。哥老会既扑灭了三合会,顿时安富尊荣,不知出了多少公侯将相,所以两江总督一缺,就是哥老会用着几十万头颅血肉,去购定的衣食饭碗。凡是会员做了总督,一年总要贴出几十万银子,孝敬旧时的兄弟们,不然他们就要不依哩。然而因此以后,三合会与哥老会结成个不世之仇,他们会党之人出来也不立标帜,医卜星相江湖卖技之流,赶车行船驿夫走卒之辈,烟灯饭馆药堂质铺等地,挂单云游衲僧贫道之亚,无一不是。劈面相逢,也有些子仪式、几句口号,肉眼看来毫不觉得。他们甘心做叛徒逆党,情愿去破家毁产,名在哪里?利在哪里?奔波往来,为着何事?不过老祖传下这一点民族主义,各处运动,不肯叫他埋没永不发现罢了。如此看来,吾人天天所遇的人,难保无英雄帝王侠客大盗在内,要在放出慧眼看去,或能见得一二分也未可知。方三合、哥老同类相残的时候,欧洲大西洋内,流出两股暗潮:一股沿阿非利加洲大西洋,折好望角,直渡印度洋,以向广东;一股沿阿美利加南角,直渡太平洋,以向香港、上海。这两股潮流,就是载着革命主义。那广东地方受着这潮流的影响最大,于是三合会残党内跳出了多少少年英雄,立时组成一个支那青年会,发表宗旨,就是民族共和主义。虽然实力未充,比不得玛志尼的少年意大利,济格士奇的俄罗斯革命团,却是比着前朝的几社、复社,现在上海的教育会,实在强多!该党会员,时时在各处侦察动静,调查实情,即如此时赤云在山口县裁判所内看见的陈千秋,此人就是青年会会员。
  如今且说那陈千秋在未逃到日本之先,曾经在会中担任了调查江、浙内情,联络各处党会的责任,来到上海地方,心里总想物色几个伟大人物,替会里扩张些权力。谁知四下里物色遍了,遇着的,倒大多数是醉生梦死、花天酒地的浪子,不然便是胆小怕事、买进卖出的商人。再进一步,是王紫诠派向太平天国献计的斗方名士,或是蔡尔康派替广学会宣传的救国学说。又在应酬场中,遇见同乡里大家推祟的维新外交家王子度,也只主张废科举,兴学堂;众人惊诧的改制新教王唐猷辉,不过说到开国会,定宪法,都是些扶墙摸壁的政论,没一个挥戈回日的奇才。正自纳闷,忽一日,走过虹口一条马路上一座巍焕的洋房前,门上横着一块白漆匾额,上写“常磐馆”三个黑字,心里顿时记起这旅馆里,很多日本的浪人寄寓。他有个旧友叫做曾根的,是馆中的老旅客,暗忖自己反正没事,何妨访访他,也许得些机会。想罢,就到那旅馆里,找着一个仆欧似的同乡人,在怀里掏出卡片,说明要看曾根君。那仆欧笑了笑道:“先生来得巧,曾根先生才和一个朋友在外边回来,请你等一等,我去回。”不一会仆欧出来,道声“请”,千秋就跟他进了一个陈设得古雅幽静的小客厅上,却不是东洋式的。一个瘦长条子上唇堆着两簇小胡子的人,站起身来,张着滴溜溜转动的小眼,微笑地和他握手道:“陈先生久违了!想不到你会到这里,我还冒昧介绍一位同志,是热心扶助贵国改革的侠士南万里君,也是天彛暮糜选O壬弥佬┌桑 鼻镆幻婵诶锪怠熬醚鼍醚觥保幻媲郎峡妥湍侨巳ダ帧V患侨松煤诓圆缘穆砹常徊课诖蠛∩砀伤洳桓叽螅诺购芎缆酰毓嗽溃骸罢馕痪褪悄愠K灯鸬那嗄昊岣墒鲁虑嗑穑俊痹溃骸翱刹皇牵可匣靥鞆|龙伯住在这馆里时,就要我介绍,可惜没会到。今天有缘遇见先生,也是一样。你把这回去湖南的事可以说下去,好在陈先生不是外人。”千秋道:“天彛宜涿换峁牧钚止桑俏业暮糜选K髡叛侵薷锩却又泄锲穑泄豢朔缓笥《瓤尚耍呗蕖材峡烧瘢坡杀觥<翱删龋凳嵌腔浦值拿鞯啤K上懒恕L鞆|龙伯君还是继续他未竟之志,正是我们最忠恳的同志。不知南万里君这次湖南之行得到了什么成绩?极愿请教!”南万里道:“我这回的来贵国,目的专在联合各种秘密党会。湖南是哥老会老巢,我这回去结识了他的大头目毕嘉铭,陈说利害,把他感化了。又解释了和三合会的世仇,正要想到贵省去,只为这次出发,我和天彛欠秩文媳保奖狈剑业侥戏健9蠡崾悄戏揭桓鲇辛Φ母锩牛裉煊黾笙拢癫皇翘旒僦德穑壳胂壬蠡岬淖谥肌⑷宋锵晗复徒蹋⑶笠环饨樯苁椋员阃稀!鼻锾耍浅;断玻桶亚嗄昊岬闹饕濉⒆橹椭屑岱肿樱憧鸬贵娴馗嫠吡怂徊⒁浪囊螅戳艘环馇惺档男拧I嗤ǎ街踊ビΓ匀惶傅檬滞纯臁V钡饺漳海礁姹鸪隼础8崭盏降迷⑺鼋拥奖静棵艿纾φ胀ㄐ虐德胍氤隼矗闲醋牛荷虾D炒Τ虑锛盒录悠卖檬逶吨净岬鹿率窖笄挂磺Ц耍樱谏虾H鸺茄笮薪桓丁I璺ㄔ斯恪c朊堋
  千秋看毕,将电文烧了,就赶到瑞记军装帐房,知道果有此事。那帐房细细问明来历,千秋一一回答妥当,就领见了大班,告诉他裘叔远已经托他安置在公司船上,只要请千秋押往。千秋与大班诸事谈妥,打算明日坐公司船回广东。恰从洋行内走出来,忽见门外站着两个雄壮大汉,年纪都不过三十许,两目灼灼,望着千秋,形状可怕得很。千秋连忙低着头,只顾往前走,已经走了一里路光景,回头一看,那两人仍旧在后头跟着走,一直送到千秋寓所,在人丛里一混,忽然不见了。千秋甚是疑惑。在寓吃了晚饭,看着钟上正是六点,走出了寓来,要想到虹口去访一个英国的朋友,刚走到外白渡桥,在桥上慢慢地徘徊,看黄浦江的景致。正是明月在地,清风拂衣,觉得身上异常凉爽,心上十分快活。恰赏玩间,忽然背后飞跑地来了一人,把他臂膀一拉道:“你是陈千秋吗?”千秋抬头一看,仿佛是巡捕的装束,就说:“是陈千秋,便怎么样?”那人道:“你自己犯了弥天大罪,私买军火,谋为不轨,还想赖么?警署奉了道台的照会,叫我来捉你。”千秋匆忙间也不辨真假,被那人拉下桥来,早有一辆罗车等在那里,就把千秋推入车厢。那人也上了车,随手将玻璃门带上,四面围着黑色帘子,黑洞洞不见一物,正如牢狱一般。马夫拉动缰绳,一会儿风驰电卷,把一个青年会会员陈千秋,不知赶到哪里去了。
  谁知这里白渡桥陈千秋被捕之夜,却正是那边广东省青年会开会之时。话说广东城内国民街上,有一所高大房屋,里头祟楼杰阁,好象三四造,这晚上坐着几十位青年志士,点着保险洋灯,听得壁上钟鸣铛铛敲九下,人丛里走出一人,但见跑到当中的一张百灵台后,向众点头,便开口道:我热心共和、投身革命的诸君听着!诸君晓得现在欧洲各国,是经着革命一次,国权发达一次的了!诸君亦晓得现在中国是少不得革命的了!但是不能用着从前野蛮的革命,无知识的革命。从前的革命,扑了专制政府,又添一个专制政府;现在的革命,要组织我黄帝子孙民族共和的政府。今日查一查会册,好在我们同志亦已不少,现在要分做两部:一部出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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