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笺-诺言-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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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爱一个人也不一定就要嫁给他。你全心全意对一个人,不等于他就会同样全心全意对你。你们相爱,不等于会结婚,就算结了婚,也不见得就一定会白头偕老。呵,多么复杂,还是书本里的知识比较简单,能让人接受。
然后她认识了学校里的助教莫里斯,一个有着亚洲人墨黑头发和西方人碧蓝眼睛的男孩。他用优美的法语问她:“Soph,为什么你美丽的眼睛里总带着让人心痛的忧愁?”
夜色俏皮地回答:“也许因为你近视。”
虽然第一次的爱情惨烈收场,但并没有从此让她排斥接受其他人,她终于接受了莫里斯的求婚。要说已经完全忘记石幕白绝对是假话,但是在她回答‘我愿意’时,心里还是涌起了一阵小小的温馨幸福。她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彻底忘记,也许在婚前也许在婚后,或者更长一点的时间,但是总会有那么一天,只要莫里斯给她机会,只要她自己给自己机会,她需要的不过是时间。
“幸好我还年轻,拥有最多的也不过就是时间。”她想:“既然能用十几年时间去爱一个人再花四年时间想明白原来两个人并不合适,为什么不能给另外一段爱情机会呢?”
她不后悔自己说:“我愿意。”
夜色肃然惊醒,是床头的电话响,莫里斯邀她去兰桂坊。
嘈杂的环境里,夜色与莫里斯低声谈笑着,偶尔饮一口玻璃杯里的芝华士。然后她抬头看到对面吧台一个影子,高大修长,模糊却又熟悉。他正望着她!
夜色低低叹息,对莫里斯说道:“碰到熟人了,我去打个招呼。”
莫里斯笑笑:“他看我们很久了……要记得回来。”
她走了过去,两人四目相对,竟然无言。还是夜色打破缄默:“好久不见了。”她小时候常听母亲放一首老歌,叫似是故人来,当时只是觉得名字很优美,可真到了这个场景,却又莫名地觉得凄凉。
“我们出去聊吧!”他转身就走,夜色犹豫刹那终于跟上,走时对莫里斯比个手势,莫里斯微笑着向她举了举杯子。
夜色和石幕白上了一台宝马休旅车,借着车内灯夜色打量他,到底是四年了,岁月催人老,他脸上已有沧桑痕迹……不知怎的忽然想到第一次见面,那时两人才十来岁,还系着红领巾,皮肤被太阳一照晶莹得几乎透明……那么宝贵的回忆,却似乎已经是上一世的事了,夜色又叹了口气。
石幕白在江边把车停下,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终于说道:“……你为什么不声不响地离开?我一直找不到你。”
“是我要父母不要告诉你。”她静静地看着江水。
“为什么?”他有些激动:“你明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白丽丽对你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他微微踌躇一下:“她……”然后一咬牙:“是!我承认……对她,没有一点动心是假的,我和她是在同样环境下长大的人,有些话没办法对你说但是却可以和她聊得投机,我们都一样的阴险狡诈,我也的确和她上过床……可这并不代表什么!你明明知道除开你我根本一无所有,我决不可能为了她而离开你!”
夜色的心刺痛了一下,气得笑起来:“并不代表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和别的女人上床是对我背叛,对别人动心是对我侮辱么?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自己能睁只眼闭只眼,我一直装作不知道,但是发生在面前又怎么能装做看不到?你……实在太难为我了。”
石幕白面色大变,握紧拳又松开:“我知道是我的错……可是,我也有我的难处。”他望着黑漆漆的远处发了下怔:“你……对我来说,一直是个梦想,也是奋斗的理由、目标。我们从小所处的环境天差地别,但是你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跟了我,全然的信任我,爱我。在你眼里我无所不能,如果真是这样也就好了,可我也只是个凡人,我也会有心力交瘁的时候。当我做出一些龌龊的事时从来不敢跟你提起,更不敢跟你分享。我们从小就在一起,我看着你长大,你那么聪明,我费劲辛苦才能做到的事,你似乎轻描淡写就办好了,这让我很不安心……”
原来他怕追她不上,所以把她关起来与世隔绝,夜色微微动容,苦笑说道:“我哪里聪明了,根本就是傻瓜一个,否则绝不会真的相信你而不让自己成长,导致你在结婚前夕出轨。”其实还有不够成熟,如果换做现在的她,处理这个问题该不会像当时那样决绝。
他摇头:“说来说去还是为了白丽丽,我没有和她在一起,去年她已经结婚了。”
“我知道。”夜色淡淡说道:“她在法国渡蜜月时我碰到她了,但你直到现在都还没搞明白,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她。”
世界上少不了一个巧字,夜色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里昂碰到白丽丽,她也知道她的新郎并不是石幕白,她还知道甚至他们联系并不多。白丽丽也是个聪明人,注定得不到的东西并不会让她浪费太多的力气与时间。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回来找我?我只是犯了一个很多男人都会犯的错误,我不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其他问题!”他震惊。
“白丽丽或许是问题之一,但并不是最重要的。不错你只是犯了很多男人都会犯的问题,但是我做不到像其他那些女人一样的原谅。”
其实在异乡她是想过回头的,甚至不止一次。宿舍里的寂寞清冷让她发疯似的回忆石幕白强健的臂弯,她写了一封又一封没有寄出去的信笺,拨通曾经住所的电话,却又在它响之前挂掉。已经过去了的事情怎么回头?两个人的根本问题始终没有解决,再回头也是重蹈覆辙,难道真的要她杜夜色对着四面墙崩溃么?更或许他身边已经另有了他人,而且就算没有又怎么能对他的背叛释怀?她的心想回去,理智却不允许,后来终于想明白,原来有些缘分有些人一旦错过,就已经不在了。
“夜色,你不要再嘴硬,我知道你还爱着我,我感觉得到。我们回家吧,我一直都在等你。”他抓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我从来没有放弃过,每个月都打电话去你家,你爸妈已经快疯掉了。这几年我的生意越做越大,所有的纸上都印上你那年选的玫瑰做logo,我想着你总有一天可以看到……”
夜色轻轻缩回手:“迟了,已经太迟了,你忘了么?当年我选的图案,你并不喜欢……幕白,我到香港是陪莫里斯看望他的外婆,然后我们要回老家办理结婚手续。石幕白,我虽然只是个女人,但我比你更懂得什么是责任。”
车内一片寂静,两人都不再言语,耳边只有水声与晚风呼啸,零零碎碎,宛若被割裂。
良久,石幕白低低说道:“夜色,我从来没告诉你吧?那年那朵玫瑰,是我从别人院子里偷的,提心吊胆怕被人发现送进派出所……其实这辈子里,我最不喜欢的花就是玫瑰。”到后来声音逐渐变得哽咽。
夜色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真的么?……其实我也不喜欢玫瑰,我一直对那香味过敏。”然后就真的哭起来,直到泪流满面,无法抑制。
坐在飞机上,夜色把头靠在莫里斯肩上上假寐,耳边突然听到莫里斯说:“夜色,如果你想离开,并不需要顾及我的感受,你是自由的。”
她继续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过了良久,她回答:“我其实是个老派人,又懒,走不到哪里去,除非你让我走。”
莫里斯吻吻她的额头:“永远都不会有那么一天。”
终于回到阔别多年的老家,亲人相见不胜唏嘘。夜色的母亲当年虽然不愿意接受石幕白,但是见了未来的女婿竟然是蓝眼睛,心中打了个突,又有些觉得还是石幕白好些。夜色的父亲倒是久经风雨,处事不惊,客客气气地和莫里斯聊着天,在发觉莫里斯的专业是有机化学后更加感兴趣,到后来终于真心实意的笑起来。夜色觉得自己的父母真是宽容,她想只要是她带回来的,就算是只猴子也许父母也不会反对吧。
一家人起了融融地吃晚饭时快递公司送来个小盒子给她,打开里面是个戒指。
“送礼物的人说他在外面。”快递公司的小弟说。
夜色看着那枚戒指,花瓣用纯金做成,花芯是颗大概一卡左右的钻石,她把它放在手心捻紧再捻紧,直到手心锐锐地发痛。
莫里斯艰辛地摆弄着手中筷子,抬头似乎不经意地说:“既然在等你就去吧。”
夜色问:“不怕我不回来?”
“我相信你,也相信自己!看到你第一眼后我就决定一定要让你的眼睛不再有哀愁。”他用法语说,然后欢呼起来:“爸爸妈妈,我挟到了这块肉!”
夜色的眼睛湿润了,多么可爱的莫里斯,在来之前他一直拒绝称呼‘别人的父母’为爸爸妈妈,可现在他叫得这么自然。
她当着父母的面吻了一下莫里斯然后拧动门把手走出去。
石幕白穿件黑大衣正在屋外徘徊,看到她脚步瑟缩了一下,又终于迎上来:“你出来是不是因为原谅我了?”
“是!”夜色镇定地回答:“和你分开以后我一直很痛苦,因为不能原谅,但现在终于解脱,因为我可以做到原谅。你看,原来这不过是门里和门外的距离。”
石幕白几乎跳起来,眼中闪烁着狂喜:“夜色,既然你原谅我,请答应嫁给我,这朵玫瑰不会再让你过敏。”
夜色笑了笑:“是不会再过敏,但是也不会再让我有感觉,看来这个戒指始终不太适合我。”她摊开手,戒指在发出璀璨的光芒:“你该为它找个合适的主人。”
石幕白怔怔地看着她,肩膀耷拉下去:“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不能证明我有多爱你?”
“我知道,我知道你爱我如同我爱过你,”夜色轻轻叹息了一声:“但是我还知道连你也不知道的秘密——你最爱的其实是自己。”爱自己超过世上任何一个人,其实无可厚非,但请不要让深爱他的女人知道,这会让她伤心。
夜色望着石幕白的身影颓然消失在昏黄的街灯下,慢慢在门口蹲下把头埋进胳膊里,上帝才知道拒绝需要多大的勇气。
过了不知多久,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人把外套覆在她身上。
她抬起头:“你不是不怕我不回来?”
莫里斯温柔地笑了笑:“良辰美景,陪你赏月的人应该是我。”
夜色讶然:“什么时候会用成语了?”
莫里斯很得意:“爸爸刚教的,准确么?”
夜色点点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这是谁说的?为什么会这么熟?……”
夜色笑起来。
属于杜夜色的爱情,终于在夜色中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