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盛唐+一代皇妃浮沉梦-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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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豫已经无暇顾我，我却还要替他善后，真有些难以相信这会是我的行事风格，可是无论如何，稚子无罪，能保存一个是一个吧。
王公公脸上的神情一时间变了又变，仿佛多少事非恩怨在他眼前掠过“娘娘善心，只是为何如此信赖老奴？”
“公公，这十几年在府中，如果没有公公的妥善安排与暗中照料，即使郡王有心维护，雪飞又怎能真正寝食无忧？我心中一直很清楚，不过碍于当时府中情势，不便当面谢过，但是公公在雪飞眼中一向是可信之人”
王公公眼里一热“娘娘真乃兰心惠质，怪不得韦娘娘当初一直对您青睐有加，实不相瞒，前太子妃韦娘娘曾施恩于老奴，所以受她所托暗中照顾，只是后来，冷眼相观娘娘所言所行实在令老奴佩服，维护之情亦为老奴本意”
“太子妃”我心中一荡，原来她为我做了这许多，心里很是难过，眼中渐渐有了湿意“公公可有法子通知太子妃？”
王公公看了看芸儿与玲玲，“无妨，都是生死之交”我知他所想立即说道，他终于点了点头。
“太好了”我拍手称道“府内众人皆可分些银两，或是投亲问友，或是暂闭一时，但要切记一定要分拨离开，千万不要惹人注意才是，两位良则和太子妃你悄悄派人送到城郊香积寺，找在那儿寄宿的藤原先生，就说是我至亲请他设法保全”。
“娘娘”王公公放下手中装有银两的妆匣，“府内库银如何处置？”
“你将可以携带的银两珠宝一同送往香积寺，以棺木装裹在山中隐蔽之处葬好，待紧要关口是用来救济百姓或是捐作军晌，请公公审时度势斟酌着办就是了”
“娘娘”王公公面上神情突变，有些悲怆的问道“娘娘如此安排，难道是存了城破玉碎之意？”
第八卷 西风啸 第七十七章（下）托付
我立于窗前，望着窗外依然一片漆黑的夜色，黎明之前的夜果然最是怕人。我轻叹一声，幽幽说道“王公公，你带上两个机灵得意的内侍与几位夫人栖身于香积寺，一切见机行事，不管府中和这园子发生什么事都不要顾及也不要与我们联络，能保命太子妃，能保命两位怀有身孕的夫人，你们就功德无量了”
“娘娘”王公公看着我，眼中渐渐湿润。
“藤原先生是东瀛人，他们有船，如果事态真的极为严峻，你们可随他南去甬洲避祸，战事如果波及不到南方最好，否则你们可以随他东去。”我将写好的信交到王公公手中“你见到他将此信拿出，他定会妥善安排的”
王公公怔在当然，眼中一片急切“娘娘既然能为众人安排避此祸事，为何自己要执意留在险境？”
是呀，为什么？我心中清楚的很，对这场战争我比任何人都惧怕，以前生活中的种种经历我都知道历史中的痕迹，即使如此还每每忐忑难安，而历史上对沈氏的记载偏偏就是在安史之乱后断了，以后的我究竟会迎来怎样的境遇，我内心的惶恐又有谁能帮我排解呢？
满心纷乱唯有一声叹息“这是我的命，再说咱们府中总不能都走空了，记住你对外只说是两位良则去进香还愿，毕竟消息只是郡王悄悄送出来了，情形真正如何我们都不得而知，也只有静观其变不能太露锋芒，这其中的厉害，公公一定明白”
“是”王公公重重一拜，我也俯下身去“一切有劳公公了”
王公公一揖手“娘娘，定要保重”，我点了点头，就此别过。
芸儿将王公公送出园子又急匆匆来报“娘娘，绿萝她们回来了”
“快快进来”我忙从案上拿起茶壶倒了两杯热茶。
“娘娘”紫藤与绿萝风尘仆仆跑了进来。我将茶杯递给她们“快喝口水定定神儿”
“娘娘，奴婢去到建宁王府”绿萝一口气喝完，叭的一下把杯子扔到桌上就急切地说“只是并未见到建宁王妃”
“怎么？”我心中一急，紧紧追问。
绿萝又道“建宁王妃如今身子重了，说是夜里睡的不安稳，刚刚睡下。王府里主事的管事拦着不让进，我正待与他说情，谁知那位厉害的侧妃出来了，上来就把我教训了一顿，说什么堂堂建宁王妃岂是我一个小丫头说见就能见的，就是咱们丽仪娘娘亲自去了，也得候着等待通传”
唉，我摇了摇头，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纠缠不清，早知如此我就该亲自去一趟，又看到立于一侧的紫藤“那紫藤你可见到信诚公主了？”
紫藤点点头“直接面禀的公主，公主和附马稍加商议之后让我回娘娘，公主说自从敏郡主过世后，公主与附马对于生死离合就已经看开了，与其远走他乡倒不如相守在公主府，听天由命，不做徒劳之争了。
唉，想到敏儿我心中又是一阵难过。芸儿走近前为我披上一件斗蓬“娘娘，事与至此也不必过分忧心，你的心意已经到了，以后只能是各自珍重，各人造化了”
我握住芸儿的手，一时无语。
第八卷 西风啸 第七十八章（上） 硝烟
看似平静的日子，实则已见硝烟。
街上西域各国的商人早已无了踪影，小商小贩也不多见，坊间茶楼谈的最多的话题就是安禄山反了。
安禄山打着奉玄宗密诏讨伐杨国忠的名义，以清君侧的幌子公然挥军南下。因为久无战事而猝不及防，在西北各郡都没有遇到真正有威胁的阻击，叛军得以顺利地长驱直入，如今已经占了洛阳。长安的皇亲富豪一时间分成两派，一派是如临大敌、仓皇出逃；而另一派则想到那憨态可掬的胡儿安禄山定不是真正的谋反，许是学锋火戏诸候，博玄宗一笑的新花样。于是仍旧是丝竹声声，美酒佳肴自在如常。
与芸儿和园子里的众人商量了，大家都不愿意离开长安，外面逃亡的人乱哄哄的，想想百姓们的步子怎么敌的过北下大军的铁骑呢，与其零落在外备受颠沛流离之苦，不如相守在自己的家园。
如此，也只能如此了。
城郊香积寺客房中，藤原坐在榻上，矮几上摆着棋盘，他一手拿着棋谱，一手执黑正待落子。
家臣村上与幸雄二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主公”
“一切都安排妥了？”藤原头也未抬，落子无声，继续研读棋谱。
一脸浓密胡须的武士村上近前答话“是的，已经护送出城，一路南下了”
“嗯”藤原又拿起一粒白子，夹在中指与食指间迟迟未有落下，仿佛指上力持千钧难以决择。
“主公”稍显年轻的侍从幸雄终于按捺不住“主公打算何时启程？”
“叭”地一声，白子终于落下，大局已定，藤原放下手中棋谱，原来与自已搏奕才是最为辛苦的，他一侧首，盯着这两位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亲随终于说出心中所想“我想留在此地”
“主公”二人均是大惊失色，双双跪地劝道“主公万万不可，一则现在情势紧急，再不走怕是难以成行，二则所有在唐的学者都已向甬州汇去，如果主公不亲临安排，这回航之事如何是好？”
藤原眼光掠过棋盘“你二人都精通此道，定然知道研读棋谱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与人博奕，勤加实战才能精进”
村上和幸雄二人连连点头，不过他们心中颇有疑问，不知道此时主公为何跟他们交流这博奕之道。
藤原将他二人扶起，轻轻拍了拍村上的肩膀“留在大唐，亲历这场战争，看看大唐的将领如何调兵遣将、如何布阵御敌岂不比只看那孙子兵法来的实际？”
村上此时才明白主公所想，虽然觉得不妥怎奈一时之间仿佛没有什么话能够辩驳。
而幸雄倒底是年轻气盛，只见他怒眼圆睁朗声说道“主公不计个人安危留在此间，莫不是为了那个沈夫人？”
村上忙拉着幸雄退后几步，原本以为藤原会大发雷霆，没料道藤原不怒反笑“幸雄如今也对男女之事有所参悟了？”
幸雄面上一窘，更为急切的抱拳进言“主公，无论如何应以大局为重，且不说流落各处的留学生盼望主公统领回归故土，就是天皇陛下也是时时盼着主公归朝呀”
只此一句话就让藤原陷入深省，无从抉择的两难之境，他眉头紧皱望着佛龛心里只盼着佛祖能够给他明示，告诉他应该何去何从。
只想了有一柱香的时辰，藤原才吩咐着“你们打点行装，今夜出城”
“是”村上与幸雄二人脸上均是如释重负的表情，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然而藤原随后的一句看似随意的安排，却让这二人又重新忧心重重“帮我送封信到城郊静莲苑”
第八卷 西风啸 第七十八章（下） 惜别
暮色初降，静莲苑外的小山坡上，我身披青色薄棉斗篷信步走来，远远的就看见立于树下手持木杖的藤原，心中不免难过，看来他的伤不是一时的不便，恐怕后半生都要倚靠此杖方能行走。
芸儿在身后远远的跟着我，现在的情势下无论我怎么劝说，她都不能让我一个人外出。只待她也看到了藤原这才驻了足，远远的立在一边。
“夫人”外表冷傲且一向果敢、坚毅的藤原，此时内心格外的脆弱，每一次当他走近这个女人的时候，都会觉得一种无力的感觉清晰的涌来，尊敬她，喜欢她，想要保护她，然而每一次走近她的时候才会发现，这一切她都不需要。
有时候藤原似乎觉得在她柔弱的外表上，是一颗包着盔甲的坚毅无比的心灵，让她对于一切风波淡泊处之，毫无惧色。然而这样的她究竟也是血肉之躯，在战火之中又怎么能真正得以保全呢。
已经决定要离开了，只是想着离走的时候再做最后一次努力，劝她与自己同往南下避祸，然而当她一步步近自己，四目相对的那一瞬，藤原就知道，这一次自己也必是无功而返了，于是他在开口那一刻即改变了主意“夫人，在下今晚就要离开此地，你的所托，定当尽心竭力”
我笑了，老天对我何其厚爱呀，想不到这个曾经在初遇时被我鄙视的小日本竟然成了我在战乱中唯一可以依靠，可以托付重任的知己。
“藤原君一路小心”我双手递上一个酒壶。
藤原微一皱眉，显然有些纳闷。他接过酒壶拔开塞子，凑在脸前轻轻一闻“是酒？”
“是我亲自酿制的梅花竹衣酒，上次蒙你搭救，喝了你的酒，如今既为回礼，又作送行之意。”
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却还是送了酒。
“夫人临别赠我薄酒一壶，胜似万宝千珍！”藤原举壶就饮，本待一饮而尽，又有些舍不得，所以停了下来，盖好塞子揣在怀中。
“江山遥欲暮，
惜别抒情怀。
君今归故土，
唯愿多珍贵。”
我借后世贤士之诗作为临别赠言，目送藤原走下山坡，走入茫茫夜色之中。
第八卷 西风啸 第七十九章 零落
城中的宁静让人惴惴不安，然而几天以后一切宁静终于被打破了。
随着震聋发馈的号角声，安禄山的军队终于踏入了长安，这个中世纪最为繁华的的大唐帝都，曾经为四方朝拜，如今跌入了异族的铁骑狼烟中。
“娘娘”紫藤哭着从外面跑了进来，一下子跪在我面前。
“紫藤，别着急，慢慢说”我一阵心惊。
“太惨了，带兵的那个孙孝哲，带人冲进了崇仁坊”紫藤泣不成声。
崇仁坊，是皇子公主们居住的府地。
信诚公主，我一下子惊醒，一把拉过紫藤“那信诚公主…”
紫藤仰起脸，通红的眼睛看着我，有些闪烁“信诚公主、附马，还有霍国长公主，建宁王妃，三十多位皇亲都…。。”紫藤说不下去了。
我重重跌落在榻上，我应该把信诚公主接来的，敏儿不在了，我应该……。
“娘娘”芸儿和绿萝在旁边轻唤，我缓过神儿，看着紫藤。
“娘娘，那孙孝哲简直不是人，附马、公主、王妃全被杀了，还被剖腹，说是要用心肝祭祀安禄山在叛乱中死去的儿子安庆宗”
“紫藤”芸儿低喝一声，示意紫藤不要说下去了。
我瑟瑟发抖，只听过清朝入关时的嘉定三屠和南京大屠杀，没想到这安史之乱中的血腥也是如此惨烈。
“那城中的皇亲可有侥幸逃脱的？”我低声问到。
“皇室成员、百官家属被杀者无数，只崇仁坊内居住的公主、皇孙、郡、县主就有三十多位被处死，现在街上惨不忍睹，听说那孙孝哲已经下令，在长安搜索三日，可以带走的金银玉器就带走，不便携带的统统或砸或烧……”
果然是一场浩劫。
在这历史的浩劫中，我该如何呢？
“娘娘”芸儿略略思忖“有句话”
看她欲言又止“说吧，芸儿，到了今日，我们生死相连，还有什么不可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