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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我告程维高-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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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就会想到美丽、倔强的顺姿的后半生遭遇……    
       1958年我们一年没上学,为什么呢?因为本来老师就很缺,虽然新调来了两个师范生,但是又新增了两个班,师资力量很弱,再加上58年大跃进开始,这荒唐而难忘的一年也就开始了。    
       当时村里让我记忆深刻的一句话是“深翻一丈地,产量上万斤”。其实那样深翻土地是把上面的“阳土”(活土)翻下去,把下面的“阴土”(死土)翻上来,这样的地是长不了庄稼的!还谈什么亩产多少多少斤啊?    
       各村开始开动员大会,村干部纷纷表态本村的粮食亩产将多高多高。我记得“底价”是亩产10万斤,然后就有人拍着胸脯说亩产要达到20万斤,接着是30万斤、40 万斤,直至最后的天文数字:200万斤!    
       我自己暗地里算过:一亩地是666平方米,在这么大点儿一块地方,如果放上200万斤粮食的话,光摆粮食粒儿就要摆一人多高!而实际上呢,庄稼顶多也只能长到半人高,那怎么可能长出200万斤粮食呢?纯粹是瞎胡闹,可笑至极!    
       但是,在当时的环境下,这样的话也不能说,因为当时兴“辩论”啊。人人都学辩论,而且辩论的时候不仅动口,还常常动手。我有个同学他们村里有个孕妇,一次不知说错了什么话,被一群人边“辩论”着边推来推去,最后被“辩论”流产了。那时候头脑被大跃进风暴吹刮得发疯的人就是这么残忍!    
       1958年要求“人人劳动”,对于劳动不了的老人们,就把他们弄到劳改队去,强迫劳动!那个时候我们的党不依靠法律治国,连一个穷得叮当响的村子都设有劳改队以镇压“敌人”。    
       农村的精壮劳力挖河的挖河去了,大炼钢铁的炼钢铁去了,家里只剩下妇女和孩子了。结果这些妇女也遭殃了——那年村里要修水库。实际上啊,自1963年以后,我们那儿的雨水就一年比一年少了,修水库在缺水的北方农村几乎没什么意义。那个时候到处修水库,把地挖坏了,水库还没用,所以说这样的运动真是劳民伤财啊!    
       当时我们村修的水库规模是方圆4里路左右。有一天,修水库的时候,村里一个管武装、治保的干部到水库工地巡视,看到一些修水库的妇女在休息,他很生气,他要惩罚这些妇女劳力。他到了工地后大声喊:“全体起立!”命令每人将土筐装满土,让大家背上筐,上了堤坡,排好队,他大声喊叫:“齐步走!”不久,又声嘶力竭地喊:“齐步跑!”让这些妇女们背着筐土跑步。每个妇女都被勒令背着沉重的土筐开始绕着水库跑步,跑了一圈以后,很多人都受不了了。我的母亲生过7个孩子,加上长期的粗砺饮食和捱病(就是生了病几乎从来不去看大夫,就那么躺在炕上捱着),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折腾啊,当晚回家就大吐血了。    
       一个夏天的晚上,当时我正在学校看书,突然有同学来告诉我我娘不行了,要我赶快回家看看。我回到家之后就赶紧去请大夫。有个姓戴的大夫,他原来是国民党军队的随军医生,被俘后不愿意加入共产党的军队到邻村行医,他人很好,医术也很高明。把他请到家后,他给我母亲打了6针不知是什么药物——估计是止血针吧——随即母亲的病情就有所好转了,算是暂时保住了命吧。但是从那以后就留下了病根,眼睛老是看不清楚,并且时不时就会抽风,抽的时候连手都掰不开,而且常常是一发作就抽一整天,我母亲从此基本上丧失了劳动能力,那个时候她只有39岁啊!到我结婚时带媳妇儿回去看她的时候,她的眼睛就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了。


第三部饥馑年代的跋涉(4)

     此外,那一年还有两件事对我刺激很大,一辈子也忘不掉。    
       有一次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了,母亲的抽风病又发作了,急需抓药治病。母亲最后想了个办法,让我去她大姨家也就是我姨姥姥家去看看。姨姥姥家在蠡县城,老两口没有后代,开了个小卖铺,卖点油盐酱醋什么的,他们家或许有一点钱能借到。那天下午我放学后徒步走了30里路到蠡县城打听姨姥姥家的住址,找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到她家发现她家也很小,很穷,只是老两口平时不怎么花钱才有点积蓄而已。当夜我借了三块钱,回到家时已经是半夜了。    
       跑回家时我浑身都是汗,看着重病中的母亲蜡黄的脸,我的脸上汗水混着泪水不断滴在地上,这种贫穷的滋味让我刻骨铭心。    
       回来的路上有一段小小的插曲:我那时还很迷信,相信世上有鬼并且很怕鬼。从姨姥姥家回来时天已经黑透了,而且还要路过一片乱坟岗。平时听同学说那个地方常常闹鬼,其中最恐怖的就是一个大头吊死鬼,是以前村里一个含冤自缢的寡妇变的,还吃过人呢。那晚我走到离家还有大概10里路的时候,看见那个“鬼”了!白乎乎的一片,我顿时恐惧到了极点。于是我闭上眼睛开始闷头狂奔。心里估摸着跑过了吧,睁开眼一看,娘呀,我叫出声来了,那个“鬼”正好站在我的面前啊!大脑袋,白身子,就站在我面前!平静了些后发现那个“鬼”并没有来掐我,而是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着。我壮着胆子走了过去,定睛一看,哦,原来是一个破旧的木牌楼,上面贴了些宣传大跃进的标语,我这才放心了,原来不是鬼啊!    
       第二天我跑到离我村10里路的崔家庄村去抓药——据说那个村的大夫曾经是我曾祖父的徒弟,而实际上他对于衣衫褴褛的我也还是毕恭毕敬地叫我“公子”,以体现对我曾祖父的尊敬。我赶紧给母亲抓了3服药,花了两块钱。    
       这些药也只能治一时,去不了根。母亲的身体是一天天跨下去了。我最后甚至害怕见到母亲,揪心啊!我总是害怕母亲会突然就不行了,这种感觉就像梦魇一样在我心头挥之不去。直到现在想起她披着破旧的外衣披头散发地坐在门槛边,手紧紧握在胸前拼命颤抖的样子,我就想哭。在当时,这种备受恐惧煎熬的心态甚至让我产生逃避的念头:考上高中,离开家,就可以暂时免受这样的煎熬了。今天回想起来,叫人心酸。    
       老百姓的日子过到这个份上,领导者难逃其咎啊。当时的各级领导,说不客气一点,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了!    
       当时在农村存在一种很恶劣的问题,就是村干部竟然随便拆民房!我家西屋是3间砖坯屋,东屋是2间土坯房。说是土坯房,其实什么也放不了,跟仓库差不多。里面有一个很旧的石磨,是曾祖父留下来的。家里人多,平时我就在东屋看书、睡觉。    
       有一天晚上,已经是深更半夜了,我突然听到屋上方传来“扑通、扑通”的巨响,还有人在叫喊着什么,好像地震了似的。我开门一看,好家伙,一帮民兵手拿大镐围着我家的房子正不亦乐乎地忙活着呢。    
       “干吗呢你们?”我诧异地问着这帮不速之客。    
       “干什么?刨你家房子呢!”漫不经心却十分蛮横的一句话。    
       “刨房子也不说一声,想砸死我啊?不知道下面睡着人吗?”我的火一下起来了。    
       接着父亲和母亲都出来了:“为什么要拆我们家房子啊?”    
       村支书站出来说:“你家的房子老了!拆了拉到地里当肥料!”    
       “我们家十口人,拆了怎么住得下啊?”父亲一紧张把我都忘了,忘了东屋里还睡着大儿子呢。    
       “好,”村支书转过头对后面的民兵说,“姓郭的说了,他家人多,住不下!同志们,我们不但要拆东屋,拆完东屋咱们接着拆西屋!”说完对准走过来正欲阻止这帮人的父亲的腿就是两脚,父亲栽倒在地。随即我家的两间土坯房很快就被众人以摧枯拉朽之势推掉了,只剩下几根屋檩丢在地上,土被拉走肥田去了。    
       父亲挨了这两脚在当时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1958年吃食堂的时候,我曾经亲眼见到村干部因为我的一个叫做“大东娘”的邻居怀疑他没有把家里粮食全部交到生产队里,家里可能还藏有粮食就残酷地让她一个老太太跪在砖头尖上。另外,我家街对面的一户人家有一次在村干部搜查粮食时,民兵在他家房屋的椽子里发现了一把绿豆,结果遭到一顿毒打。我家邻居的隔壁以前开过布店,在被催交“埋在地下的布匹”时说没有布,村干部抡起一根铁棍就砸向老太太,一个名叫蒋尧友的生产小队长立即用单手挡住,结果胳膊当时就肿了起来,过了3个月才好。我父亲因病在家不能干活,因为写得一手好毛笔字,经常被勒令给村宣传队写标语,还老是被斥骂写得慢,是想混工分。    
       还有一次,我二舅因为“贪污粮食”,家里给村支书带领民兵闯进来(那时候家家门上都没锁,都给村干部没收了)抄了个底朝天,结果什么也没抄到。村支书说:“屋里没有,兴许藏在他姐家了……”就因为这一句话,我母亲就被民兵们五花大绑然后带着游街——就像以前游斗汉奸恶霸那样——最后那帮人把她押到祖坟上跪下“认罪”。但是我没有亲眼目睹这件事,母亲也一直不愿提这件事,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的……    
       对于当时中国农村存在的这种严重践踏人权的事件,陈云同志曾经痛心地说:“那时有1亿老百姓在挨打!”在欧洲各国,有这么一条流传了数百年的谚语:“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一户老百姓的房子,无论多么敝破,无论是多么的家徒四壁,都一定是国王止步的地方!而在几百年后的中国,还会发生这样赤裸裸的侵犯个人住宅的案件,实在让人感到悲哀和匪夷所思。所以说,现在我们国家把政治文明提上日程,还是让人感到欣慰的。    
       当年父亲被命令到定县参与“大炼钢铁”。由于农民的卫生习惯本来不好,又大量群集,所以父亲便染上了伤寒。随后他就立即被送到蠡县医院隔离。我和母亲知道后立即一起步行去蠡县看他,到的时候他已经在医院住了3天了,然而身体很虚弱。他让我和母亲先回去,说自己死不了,我和母亲于是连夜回去了。到家时天已大亮了,突然听到路边树上的喜鹊在“喳喳”直叫,母亲高兴地对我说:“你爹没事儿了。早上喜鹊叫是好事儿!”农村人讲迷信,都认为早上喜鹊叫是“报喜”,晚上再叫就不是好事了。父亲病没好就让出院了,不给治了,回到家后就没有好过,终年重病缠身,1962年病饿而死,时年42岁。    
       1960年元月,我高中一年级第一学期结束时,接到父亲托人带的信让我春节别回家了。当时我就感到纳闷儿,过年怎么能不回去呢?于是仍然自己回家去了,身上带了学校发给我寒假期间用于生活的18斤粮票——那时候高中生每个月有26斤口粮,仍然是饿肚子,吃不饱。回家的路上我很高兴:我带了18斤粮票,过年可以吃顿饺子了。    
       然而到了家里,我却惊讶地看到父亲脸朝里躺在炕上,奄奄一息的样子,我赶紧扶起父亲问他怎么了。父亲缓了一口气,告诉我他已经7天没东西吃了,只能捣点粗盐粒儿拌凉水喝下去,一天两碗。家里其他人则全部出去要饭了。这就是我的1960年春节!    
       我忍住眼泪发疯一般跑出去一下子就买了18斤棒子面,手哆嗦着熬了碗棒子面粥,才算让父亲活过来。父亲喝下一口棒子面粥后,呼天吁地,老泪纵横,我抱住父亲的腿嚎啕大哭。过了一会儿,父亲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张纸,上书“忍为高”3个字,说道:“孩子,这是爹的遗嘱,爹以为自己见不到你了。无论什么时候,记住,忍为高啊!”我满脸泪水,拼命地点着头。他轻轻地指着那张纸:“你看我这3个字写得怎么样啊,爹的大字还是写得不赖的吧……”我哭得更厉害了。“忍为高”,这就是我父亲挨饿7天后感觉自己快不行了的时候给儿女们留下的“遗训”,这也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农民的性格写照!    
       这样的经历也让我深刻地反思了残酷的现实,并且对我以后世界观、人生观的形成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第三部从同济校园到长江之滨(1)

    差点在草坡上变成“路倒”    
       越是被饥饿折磨,求学的心就越强烈,就越想早点考上大学端上“铁饭碗”,让一家人填饱肚子。老实地说,当时我的精神境界没多高:我上大学的初衷就是毕业后分配一个好单位,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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