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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杨恒均2008杂文集-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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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但不知道如何避免这些丑恶现象,而且我自己也和这些丑恶现象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很难让我靠他人的几本启蒙读物就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到了国外,到处流浪,再次回到大陆,加上读了几本书,我的思想才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变化当然很多,其中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对批评在政治和社会进步中作用的看法和认识。我认为西方思想中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善于批判。资本主义最伟大的地方就是不限制对它自己的批判,两百年的资本主义发展的历史,也就是批判的历史,越批判越改进,也越进步。在美国和西方国家,政治权威是所有批判对象中最大的目标,其他的最重要目标还包括所有的既得利益者。

    当我在自己切身观察中发现这种充斥在美国政界和社会各层的批判正是帮他们克服一个又一个危机,解决了一个又一个专制国家无法逾越的困难时,我就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中国的历史和现实。

    且不要说太远的历史,就拿1949年以后的历史来说,凡是民众和知识分子失去了批评当权者的能力的时候,就是我们民族遭受最大苦难之际。和年轻的网友说,我想就算我们抛开政治制度不提,仅仅从我们建国后的历史看,大家不会不注意到,每一个民族灾难降临之前,其实都有微弱的批判的声音,这种声音总是被打压下去之后,灾难就接踵而至了。

    有人说,现在情况和以前不同了。其实,历史都是很相似的,在某些方面可能不同了,但在大多方面还是一样的。当今的中国经济发展迅速,人民生活改善很快,但是不是就没有问题了?没有值得批评和改进的地方?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中国还有太多的问题需要改进,而且有些大的弊端,如果不引起重视,中国迟早会重返历史的怪圈,重蹈历史的覆辙。什么覆辙?我说不好,但可以告诉大家一点作为参考,中华两千多年的历史,很多时候都走在世界前列,也比世界其他地方富裕和繁荣,但一次又一次被打回到原点,而且每一次都伴随着动荡、分裂和残杀。以致到今天我们国家还是地球上发展最落后、人民生活水平最低、贫富差距最大、贪污腐败最严重和人的尊严最不受重视、人权状况最堪忧的地区之一!

    中国在进步——从体制内到体制外,从外国到中国,我想没有多少人比我更加感觉到这种进步的存在——我自己包括我的兄弟姐妹都是这种进步的受益人,我为此无数次在内心欢呼。可是这种进步是不是和历史上屡次出现的那种短暂进步一样,随时会因为根子上的东西和积重难返的积弊而土崩瓦解,回到原形?

    中国政治和社会问题之多之大,都是世界上其他地方无法看到的,也是我们历史上不多见的,这样的发展能持续多久?和谐社会能够这样维持吗?利益集团真能够用一手遮天的办法取得长治久安?

    爱国有很多方法,工人在捣腾中国制造,科学家在搞科研,士兵在准备打仗,间谍们在四处窃取科学技术和政经情报,学生们在认真读书,海归们一边赚钱一边把海外学到的科学技术传播到祖国……

    至于我,我能够想到的最好的报效祖国,热爱国家的方法,就是发挥我之所长,批评它各种不足之处,揭露邪恶的东西……

    我害怕吗?

    常常有人问我,在网络上写文章,最让你难过的是什么?最让你快乐的又是什么?我说,最让我难受的是我失去了一些朋友,而最让我高兴的则是我得到了更多的朋友。

    ——我失去了一些老朋友,特别是那些还在体制内,在共和国各个要害部门工作的至今已经都在领导岗位上的老朋友。我失去他们是因为我的文章在他们看来太敏感、太危险。这让我感到不爽,也感到很遗憾。

    当然,这一不爽和遗憾与写文章得到的“好处”是不能相提并论的——那好处是让我最快乐的。自从写文章后,我认识了更多的人,除了一些早就在我生活中出现但一致被我忽视的“小人物”外,还有大量的网络朋友从虚拟的世界来到我现实的生活中。他们愤怒我的愤怒,希望着我的希望,也给了我最大的鼓励。

    顺便说一下2007年初的一件事,当时在广州和沙叶新老师聚会,我说,好久没有看见沙老师的著作了。我还根据沙老师的丰富经历、敏锐的观察和风趣幽默的风格断定,他如果写长篇小说,一定很棒。沙老师透露他正在写一部长篇小说,只是又叹息道,时间太少了,还有很多东西要写。

    我很不以为然,我当然知道要想创作长篇小说,必须停下手头其他的创作,完全沉入其中,不可能兼而得之(所以就连鲁迅,也无法写出真正的长篇小说,因为他要不停地写一篇又一篇的杂文)。我当时就对沙老师说,你少写点其他的,特别是博客文章,集中精力写小说。我这样说,是很希望像沙老师这样的人能够写几部反映当今现实的传世之作。

    我话音刚落,沙老师叹道,那些小文章我确实没有时间写,可是……看看博客上网友的支持,总感到不能不写……

    沙老师的话大概是这个意思,我当时还无法完全理解,因为我不但自己没有亲自开博客,而且也很少到其他人的博客去看。一个星期后,我上到沙叶新老师的博客,看到的是每一篇文章都有那么多读者在支持,每一篇都有那么多网友热情的留言——我理解了沙叶新老师的话。

    当然我真正理解沙老师的心情却是要等到后来我在和讯和网易博客逐渐凝聚了一批读者之后。看到那么多的读者给我留言,表示理解和支持,我竟然有了几个月前沙叶新老师讲过的一模一样的处境和心情:我的长篇小说《情报局长》已经拖延很久了,但我不会停止博文写作,因为我的那么多读者……

    2007年要结束时,我想用一句最恰当的话总结我的博客,按说博客是一个人在网络上的精神家园,但我想到的那句总结的话却是:我的博客是为你而写。

    这个“你”就是我的网络朋友们,我的信箱和电话几乎每天都能收到十几条网友发来的信件和短信,更不用说博客上成千上万的留言了。虽然我没有时间一一回复他们的信件、短信和留言,但每次阅读时,无论是批评还是表扬的,我都很开心,也很感动。

    只是在阅读有一种信件和信息时,我心中黯然伤神。那就是读者也许不止一次在我博客上看到过的诸如:“杨老师,你还好吧?”“杨老师,你的博客没有更新,担心你出事。”“请注意安全哦?”“你没有事吧?”……,而那些从信箱和电话上发来的担忧就更直白了。好多读者看了我的文章或者发现我几天没有露面,就来信询问我是否安全,是否已经出事了,希望我保护好自己。

    为了安慰这些读者,我总是轻描淡写地回复两句,其实心情却很沉重的。有好几个读者还好奇地问:你怎么还没有出事?

    也许就因为我还没有“出事”,又有一些网友就来信问了:你整天写这些文章,你难道不害怕吗?

    我害怕吗?如果说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批评当权者和利益集团,不要说是在中国,就是在西方发达国家,也是要冒一定风险的,何况是在中国这种视批评如洪水猛兽,在共和国历史上一度把批评者当成反革命抓去坐牢,喉咙割断装上钢管,甚至枪毙,或者让他们无声无息地消失的地方,我能不害怕吗?

    然而,我能克服这种害怕,那是因为在我内心,我一直坚信自己这样畅所欲言不但不是在干坏事,而且我是在为中国,为社会,为人民做我力所能及的好事。如果我一眼看出来的弊端,而且是很容易能够消除的弊端,我都闭口不说,我还是“愤青”吗?我对得起生我养我的祖国吗?

    一个社会出现愤青不可怕,可怕的是出现一批批麻木不仁,不但不敢愤怒,而且连同情、爱和恨都不再能够自由表达的社会。

    我仍然是一名愤青,只是我已经知道该对什么样的事情表达愤怒;我仍然把爱国不但常常挂在口头,而且也时时放在心里,只是我认为自己更清楚什么叫爱国,以及如何去爱国;我当然也知道害怕,只是,还有更让我害怕的——

    我当然知道害怕,而且,我也感到最近一些地方的腐败分子和某种“黑恶”势力正渐渐逼近我。在这种“黑恶”势力嚣张的地方,一个普通小民如我是会分分钟陷入困境甚至绝镜的。更何况,我杨恒均一向放荡不羁,我行我素,被我触怒的“黑恶”势力真要下手,可以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也就只能束手就擒了。所以说,如果说自己不害怕是假的。

    可是,在心底里,我相信无论是体制内还是体制外,无论是年轻人,还是老年人,一定有更多理解我的,支持我的。中国需要一次新的思想解放,而这思想解放中最需要解放的就是当权者对于民众的批评和舆论监督的成见和束缚。而且,我坚信,以胡温为首的新一届党和国家领导人,一定会以更加宽容与和谐的态度来对待批评和监督,把政权和利益集团置放于人民的批评和监督之下。也只有这样,我们的社会才能真正达到和谐,中国才能走出几千年都无法走出的死胡同和可怕的怪圈。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没有什么好怕的,我也不必为自己的安危而担心,但,我却有了另外一种害怕——那就是那么多体制内的朋友因为我写文章而离开我,让我感到害怕!

    还有,我对那么多网友为我的安全感到害怕而害怕!这些网友中有些竟然是年岁非常小的,这让我愈益感到害怕,为我们的社会和青年而感到害怕!

    我很想知道:是谁,又是用什么方法,把那些害怕注入你们的血液?烙进了你们的大脑?

    我只希望,以我的不怕,能够帮我众多的亲爱的网友消除他们心中的害怕。

    (全文完)

    杨恒均2008…1…27于湖北随州

 但愿暴风雪带来的不只是寒冷

    西方最大的假期是圣诞节,中国最大的假期是春节,圣诞节是家人团聚吃圣诞大餐的时候,春节是阖家欢聚吃连夜饭的时候,但两个节日相差一个多月的时间,这对我来说简直是要命的。儿子在澳洲读书,圣诞节放假,回到中国,可总是要在春节前一两个星期不得不匆匆赶回去上学。所以,迄今为止,儿子还没有在中国大陆过一个完整的春节,实在是一个遗憾。

    这次我下了决心,让两个儿子不惜请假一个多星期,也要回到湖北老家过一个中国春节。为此我停下手头的工作,提前离开广州回到湖北随州,为他们准备过冬的被褥和衣物(小儿子过去所有时光都是在终年平均气温20多度的“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城市”悉尼度过的)。按照计划,等我准备好了,他们再从暖和的海南岛飞过来,而我为了让儿子能够看到雪,昨天兴奋地把屋前的积雪堆积起来,做了一个我这一生做得最大的雪人(有点怪异的样子,我没有艺术细胞)……

    今天,这个雪人竟然长胖了,原来雪仍然没有停止,而且地都冰冻了,新闻说武汉机场的冰冻更厚,火车也停驶……,随即得到的消息更让人沮丧,因为从目前的情况看,儿子能够赶回随州过年并顺利回到广州(搭乘返澳国际航班)的可能性在减少。心中很是失落。

    一年到头在外奔波的人,如果能够逢年过节聚到一起,那种温馨和幸福是笔墨不能形容的。我原来以为自己漂泊惯了,过年的感觉比较淡薄,没想到这场风雪让我生出浓浓的惆怅……

    也许是因为儿子的事在心里挂着的缘故,当我在新闻中看到广州火车站拥挤的镜头时,我的心更是紧缩,一种久违的感觉悄然而回。

    读过我《致命弱点》的朋友大概还记得,在这本书里,我对广州火车站作了比较大篇幅的描写(《致命弱点》第九章:你以为你是谁?),而读过我《致命武器》的读者可能没有注意到,《致命武器》里主要构想是在广州火车站完成的。

    那时一回国到广州,不管坐不坐火车,我都会去一次广州火车站。在那里徘徊和观察。遇到节假日特别是春节,广州火车站人山人海,大包小包,当然谁都知道,他们中超过百分之九十都是民工——他们正是我《致命武器》里的主角。看着黑压压的农民工像打仗时冲锋陷阵一样朝检票口涌去,再看看火车站两边屋顶上的巨大标语“统一祖国,振兴中华”,我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我当时构思小说的脑袋就有了种奇怪的想法(结合我以前的经历,见《间谍是这样诞生的》),看看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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