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风云-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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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上浇油,马上传令出兵。
李开芳让吉文元留守大营,他和林凤祥点兵一万,来到阵前。这里是张登镇通往北京的大道,道沟两边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因为要打仗,老百姓都吓跑了。林凤祥引兵扎住阵脚,步兵居中,马队排在两翼,一千名弓箭手护住中军。二将立马旗之下,往前观看:
见敌兵,不用问,
摆的是八门金锁阵。
八色旗,八队兵,
八个阵门都畅通。
骑兵后,步兵前,
三千枪手在中间。
阵中央,挑把伞,
红地绣金刺人眼。
这把伞,弯弯把,
蒙古大马罩伞下。
马背上,坐一人,
虎背狼腰像凶神。
豹子头,环子眼,
扇风耳朵鼻子扁。
大帽子,珊瑚顶,
孔雀尾巴两个孔。
黄龙袍,马褂罩,
琥珀朝珠脖上套。
红中衣,肥又大,
虎头战靴蹬脚下。
佩宝刀,鱼皮鞘,
手横砍刀镔铁造。
马又高,人又大,
十人见了九人怕!
再看此人身后:一面大旗顺风飘摆,左绣“三军司命”,右绣“马到成功”,正中绣着比斗还大的“僧”字。左右排开三百削刀手和三百蒙古骑兵,一个个铜盔铁甲,杀气腾腾。一看便知,此人正是僧格林沁。
与此同时,僧格林沁也立马旗下,往前观看:从张登镇西门开出无数兵马,摆下二龙出水阵。太平军都用红中包头,打着裹腿,外罩号坎,胸前是军营番号,背后是“圣兵”二字,每个人身上都挂着一面腰牌,手持大刀、长矛等十八般兵器。正中央红旗招展,三十六名护旗官,高挑两面红缎子大旗,镶着黄边。一面绣着“真天命天父天兄天王太平天国平胡侯天官副丞相林”,一面绣着“真天命天父天兄天王太平天国定胡侯地官正丞相李”。旗脚下两员大将,一个脸色微黑,一个脸色紫红;一个手使大刀,一个手托长矛;全都是红巾包头,黄缎子长袍,腰系丝带,足蹬战靴。虽不如朝廷装束那么威严,可是另有风度,给人一种飒爽明快、生气勃勃的感觉。
僧格林沁一贯瞧不起太平军,说他们是“乌合之众”。在他的想象里,都是一些衣着不整、颜色各异、长短不齐的草寇。今日一见,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可是,他还是从心底里藐视他们。他想:只要用软硬兼施的手法,对付一下,他们就会屈服。
僧格林沁把大砍刀一摆,马往前提,对中军说道:“告诉长毛子,叫他们的头领出来,本王有话对他说。”中军官策马扬鞭,来到阵前,扯着嗓子喊道:“僧王有谕,请你们的头领出来有话说。”林凤祥冷笑了一声:“妈的,狗屁僧王!我去对付他。”李开芳道:“杀鸡焉用宰牛刀,请你把军阵压住,待小弟前去会他。”林凤祥道:“清妖诡计多端,兄弟可要多加防备。”“知道了。”李开芳答应一声,拍马舞刀来到阵前,高声答道:“我就是头领。”中军官看罢,一拨马,回归本队去了。僧格林沁双脚点镫,乌龙马昂着头,“嗒嗒嗒嗒”来到阵前,在距离李开芳不到五丈远的地方站住,他单手背刀,二目露着凶光,打量一下李开芳,这才朗声问道:“你就是首领吗?叫什么名字?”李开芳冷笑一声说道:“真天命定胡侯、地官正丞相李开芳就是我!”僧格林沁听罢,反感极大。心里说:没想到长毛子也封官赐爵了!什么天官、地官、侯爷、丞相的,驴唇不对马嘴,胡编乱造!他把火气往下压了压,眉毛一挑,摆出朝廷命官的架子,一字一板地说道:“王纲不振,天灾人祸迭出。妖人洪秀全乘隙而出,诡称天父次子,倡邪教,行异端,迷惑百姓造反;自命天王,封官赐爵,杀官夺府,胡作非为,真是罪恶滔天!尔乃无名小辈,起自贫家,为衣食所累,被迫入伙,情有可原。如能幡然悔悟,为朝廷效力,不独将功补过,还可以加官受赏,封妻荫子,享受无穷的快乐。”僧格林沁咽了一口唾沫,又接着说:“开天辟地都是邪不能侵正。上自张良、张角、下自黄巢、李闯,有哪个绿林响马能成其大事?不都是落个挖坟掘墓、株连九族的后果吗?远的不谈,就拿你这次出兵来说吧,孤军深入,就犯了兵家之大忌,只能落个四面受制,八方皆敌,孤立无援,岂有战胜之理!纵然有一城一战之得,这只不过是一时侥幸,到头来兔不了要一败涂地。如能听本王金石良言,归顺朝廷,则转祸为福,否极泰来矣!”
“呸!”李开芳剑眉倒竖,牙关紧咬,高声骂道:“清妖头住口!我主天王,创义教,顺民心,颁新法,改旧制,皆天从人愿。尔已鬼迷心窍,怎会晓得天意?本丞相与尔等水火不容,势不两立,你就少说废话吧!来来来,你我分个高低上下!”僧格林沁大怒,哇哇暴叫:“良言难劝该死鬼。尔可知本王的厉害?”说罢,抡起大砍刀,就朝李开芳砍去。
第四十二回 围张登清军自拼 打冯官胜保技穷
只为苟安天京,
断送两万弟兄。
太平盛世没建成,
化为南柯一梦。
且说僧格林沁,他恨不能一口就把义军吞掉,手摆大刀来战李开芳,凶猛异常。
李开芳也是一员猛将,身经百战,岂能惧他!双手合刀,与僧王战在一处。霎时间,两人、两骑、两柄大刀,搅在一起,杀了个天昏地暗。
消将富山恐主帅有失,拍马挥矛,前来助战。林凤祥大怒,飞马出阵,把富山拦住。两条长矛上下翻飞,不分胜负。
这时,靖胡侯吉文元放心不下,也到阵前观战。他被眼前这场凶杀恶斗惊呆了,急忙伸手摘弓,搭上一支狼牙箭,对准富山射去。不偏不倚,正中他的左眼。富山大叫一声,跌落马下。被林凤祥一矛结果了性命。僧格林沁大吃一惊,稍一愣神,被李开芳一刀砍到大腿上,鲜血染红了衮龙袍。幸亏这一刀砍偏了,要不,他的大腿就难保了。
僧格林沁忍痛带伤,败阵而走。吉文元把令旗一摆,马步军一齐出动,奔清军杀去,势不可挡。清军招架不住,撤腿就跑,抛马扔枪,惨不可言。李开芳恐中埋伏,忙下令收兵,返回张登镇。
僧格林沁败回大营,心神方定,军医进帐,给他包扎伤口。僧格林沁又羞又恼,咬牙切齿地骂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总兵刘振宇道:“王驾身受刀伤,好好将养才是,待痊愈后再战不迟。”“胡说!”僧王怒道,“皇上急等捷报,哪里还有养伤的工夫?明日一定决战!”刘振宇吓得一缩脖子,不敢再劝了。
“报——”探马进帐来见僧王:僧格林沁忙问:“什么事?”探马道:“胜保大人的大军到了,离我军三里安下营寨。”僧王大喜,暗道:天助我也!
掌灯之后,辕门官入禀:“胜大人到!”僧格林沁忙率队迎接。这时,胜保已经走进辕门,紧走几步给僧王行礼:“卑职胜保叩见王爷。”“免礼。本王正盼着你呢!”说罢,一同走进中军大帐,分宾主落座。僧格林沁借着灯光端详着这位弃文就武的钦差帮办大臣。只见他:身高体胖,是个少见的大块头,一张又白又胖的大脸盘子,镶嵌一对又圆又亮的三角眼,两条似有如无的眉毛,塌鼻梁,翘鼻头,两个大鼻孔往外翻着,看样子能钻进个耗子。厚厚的嘴上留着燕尾八字胡,一对下垂的耳朵足有四两重。谈话虽然很客气,但也掩饰不住他的骄傲。僧格林沁对胜保的为人,十分清楚。
胜保是满洲镶白旗人,苏完瓜尔佳氏,字克斋。道光二十年中举人,能写一手好字,曾任光禄寺卿、礼部侍郎等职。后来,不知为什么,他偏要弃文就武,出任兵部右侍郎,驻防郑州、开封和保定。他有一定的军事才能,也很有魄力,不过就是太傲慢了,自高自大,目空一切,得罪了很多人。不然,他早就升上去了。
胜保欠身说道:“卑职于前天接到皇上的圣旨,知发匪北扰保定,这才兼程而来。听说王爷与他们交过战了,不知胜负如何?”
僧格林沁的脸涨得通红。他不明白胜保是真不知道,还是明知故问、有意嘲笑自己。他怔了一下,手拍桌案说道:“本王领兵多年,还没有见过这样剽悍的贼匪。出师不利,大败而归。惭愧呀,惭愧!”胜保道:“兵家胜败乃常事,王爷何必焦躁?胜保不才,率精兵两万前来助战。明日王爷率兵攻其前,卑职陈兵攻其后,使彼腹背受敌,活捉发逆李开芳等人,给王驾出气。”僧格林沁点头称谢,命人设酒席给胜保接风。席间,他们又详细商定了进兵方案,定更之后,胜保才告辞而去。
僧格林沁送走了胜保,忙把各路总兵找来,详细部署了一番。他最后发狠地说:“明日之战,务求胜,而不准败;胜者加官晋级,败者按军法从事!”众将同声领诺,分头准备去了。
到了次日天明,僧格林沁披挂整齐,引兵出战。兵分三队,直扑张登镇。到了镇口,僧格林沁在后边大喊道:“快,快冲进镇去!”霎时,枪声大作,炮火连天。“杀呀——”“冲啊——”官兵嚎叫着杀进街心。
突然,从对面射来枪炮,炮火异常猛烈,僧格林沁的官兵成排倒下。僧格林沁眼睛冒火,躲在镇口一棵老槐树后吼叫着:“开炮,给我狠狠回击!”“咚!咚!”僧军的大炮喷着火舌,不停射击。片刻之后,突然有人惊呼道:“别打了,都是自己人!”僧王听了,甚是愕然,立刻下令停火,派人侦察情况。时间不大,探子禀报说:“对面是胜大人的军队。”僧格林沁一拍大腿:“嘿!”他这才弄清楚,原来是官军打了官军。
这时,胜保飞马来到,迎面遇上僧王。胜保埋怨道:“王爷怎么向自己人开炮?”僧格林沁鼓着眼睛斥道:“废话!你不打我,我能打你吗?”胜保不敢再辩,只好领兵寻找太平军。结果,连个影子也没看见,闹了半天,太平军在昨天半夜就撤走了,这时,正往天津飞奔。
原来,这是李开芳的计策。昨日大战后,太平军获胜,回到张登镇。他们胜而不骄,用罢晚饭,李开芳、林凤祥、吉文元三人便坐在一起,商议如何乘胜进军。突然,探子来报:“从南面开来大队官兵,离镇五里安营下寨。”李开芳忙问:“有多少人马,带兵的是谁?”探子说:“约有两万多人,是胜保带兵。”李开芳叫他再探。林凤祥皱眉说道:“僧格林沁虽败,但元气未伤,定会卷土重来。况且,又有胜保助他,其势大矣。你我将如何御敌?”吉文元道:“兵来将挡,可分兵拒之。”李开芳沉思半晌,说道:“官军势大,我军不宜再战。况张登镇乃弹丸之地,久留无益。我想连夜撤走,引兵北上,把僧格林沁和胜保甩在后边。我军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打燕京,如何?”林。吉二人鼓掌称妙。
三人计议已定,传下令箭,一不掌灯,二不举火,人衔枚,马摘铃,偷偷地拔寨走了。
为了迷惑官军,他们在镇中虚张灯火,用稻草扎了不少草人,穿上衣服,摆在路口和战壕里。离远看,栩栩如生。当夜,胜保派人侦察,远看镇内灯火通明,沟内人影晃动,以为情况没变,就按原计,埋伏在后路,等待僧格林沁到来。当僧格林沁冲入镇内,枪炮声大作时,胜保以为太平军杀了出来,就命令他的官军堵截。他们就这样互相残杀起来。
这时,太平军早就偷偷越过了流沙河。李开芳、林凤祥和吉文元听到张登镇传来的枪声,会意地一笑。李开芳说:“叫他们自己打吧!”催促太平军快速前进。他们原定直扑北京,又恐在路上与官军纠缠,后来改变了路线,乘虚东进,改攻天津。他们以出奇制胜之法,连克献县、交河、沧州,于十月二十九日占领静海县和独流镇。十月三十日,李开芳率军水陆并进,攻克了杨柳青。太平军勇往直前,陆路到了天津城外,马上架炮攻城。此时,水路前锋已到了天津郊外十里之处。
天津知府钱炘和、知县谢子澄慌作一团,城里的士绅呼嚎乱叫。所幸兵备道梁积仁还有点主见,立刻率官兵和地主团练登城守卫。他们仗着天津城池高大,兵器精良,奋力据守。太平军连攻未克,李开芳十分恼火。次日继续进攻,炮火更猛。梁积仁和钱炘和深感力亏,便把城中青壮百姓赶上城头,协助守城。还将民房扒掉数十座,把砖瓦运到城上,代替箭矢。命老百姓往城下倾砸,攻到城下的太平军多被砸伤。攻了一天,还未攻破。李开芳只好收兵。
李开芳本想来日再战。不料,僧格林沁和胜保的人马当夜赶到,与太平军展开了夜战。城里的官军见援兵来到,也开城杀了出来。太平军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