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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百年风云-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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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朝贵退出大厅,回到寝宅,向西王妃洪宣娇辞行。王妃问他哪里去,萧朝贵把讨令攻打长沙的经过说了一遍。西王妃道:“长沙乃千年古郡,历史名城,清廷必派重兵把守,切莫大意!”西王笑道:“方才天王和东王都是这样嘱咐我的,我心里有底儿了,你就放心吧!”
  西王妃服侍西王换好衣甲,一直把他送到东校场。这时,李开芳、林凤祥、曾水源三将已把人马调齐,专候西王到来。萧朝贵上了宝马“雪里白”,在诸将陪同下,检阅了三军,查看了装备,询问了各方面的情况。最后,他把马鞭一挥,下令道:“点炮出征!”接着,“咚!咚!咚!”三声炮响,太平军高举大旗,直奔长沙进发。
  萧朝贵不愧是一员虎将,离开道州后,催促大军飞速向北疾进。一八五二年八月二十六日克永兴,三十一日克安仁,九月二日克攸县,三日占茶陵,八日占醴陵,于九月十日就来到了长沙城外。有赞为证:
  太平军,抖虎威,
  湘江两岸起风雷。
  攻必取,战必摧,
  官兵远遁魂吓飞。
  旧制度,被粉碎,
  千里山河放光辉。
  万民惊叹世道变,
  额手相庆笑微微。
  西王萧朝贵屯兵在南门外妙高峰上,扎下五行八卦连环大寨。次日点兵一万,布成方阵,到城下讨敌,把长沙的文武官员吓得心惊胆寒。
  湖南巡抚骆秉章,是广东花县人,字篟问。最近一个时期以来,如害大病,坐卧不宁,饮食难进。他没有料到太平军能打进湖南,更没料到进展得如此神速。清兵失败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来,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丧失了五十六座关城,怎不使他头痛?骆秉章深知已经担了重大责任,若再把长沙丢了,皇上岂能容他!他实在应付不了这种局面,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以脱离当前的险境。在一个月前,派心腹人携带重金和亲笔信,去北京找他的老师——吏部尚书大学士桂良,要求调转职务。可是,至今没有回信。偏又赶上形势急剧变化,对他的威胁和压力真是越来越大了。六十五岁的骆秉章,最近好像又长了十岁,五官总是缩在一起,跟包子差不多了。
  咸丰二年七月二十五日醴陵失陷后,骆秉章被迫召集了一次军事会议。全城文武、司道大员都参加了,骆秉章哭丧着脸说:“国家不幸,盗贼蜂起,最凶顽者,莫过长毛。今接战报,醴陵己失,长沙危在旦夕。今把诸公请来,意在共筹良策。俗语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我辈,既食君禄,当报国恩。身为命官,守土有责,杀敌立功,责无旁贷。本大臣虽巡抚湖南,掌一省之命脉,还赖诸公辅佐。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请各位献纳良策!”
  骆秉章说到这儿,看了看在场的文武大员,只见他们一个个好像木雕泥塑,一言不发,骆秉章的五官都挤到一块儿了,没办法,只好点名问话。他看了一眼湖南提督鲍起豹:“不知鲍军门有何良策?”鲍起豹忙欠身答道:“自古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如今贼势甚大,也只好坚守孤城了。”骆秉章点了点头,又问道:“城中还有多少兵马?”鲍提督道:“旗兵一千,绿营兵两千,巡防营兵五百名。再加上各府的亲兵卫队,总共不超过四千人。”“太少了,太少了!”骆秉章不住地摇头叹息。鲍起豹道:“兵力不足,就叫百姓协助官兵守城好了。”知府张成云担心地问道:“请问军门,这能守得住吗?”鲍起豹冷笑道:“这个我可不敢担保。我的意思是,守一天是一天,这就叫‘坚守待援’。”“对呀!”骆秉章的五官好像舒展了一些,接着说道:“没有援兵是不成的。我现在就写信求援。”
  骆秉章一口气儿写了九封信,向湖北、广西、广东、桂林、岳州、武昌等地发出呼吁,还写了一份奏折,飞报咸丰。
  接着,骆秉章又做了防守部署。提督鲍起豹守南城,皋台孙项羽守北城,藩台周均守东城,知府张成云守西城,道员邹风良掌管城中治安兼率百姓协助官军,知县赵书忠接济粮草弹药,其他官员皆上城守卫。骆秉章自任八路接应使,传令马上分头行动。
  长沙城内这下子可乱套了。提督鲍起豹命人把所有的大炮都架在城上,还在南城的最高建筑——魁星楼上架设了大炮十门。城内青壮年男子都被赶到城上守城,不经允许,不能私自行动,违者处死。老幼妇女在官兵的监督下,排着长队往城上搬运石块、砖瓦、滚木、灰瓶。白天干不完,黑天接着干。很多人累得直不起腰来了。皮鞭在老百姓的眼前晃来晃去,到处都是呻吟声、哭泣声和谩骂声。他们是多么盼望太平军早日进城啊!正在这个时候,西王的人马杀到了。
  湖南巡抚骆秉章正在街上巡视,突然接到禀报:“太平军攻打南城!”骆秉章一惊非小,差点儿掉下马去。他稍微定了定神,问道:“鲍军门现在何处?”“正在城上。”骆秉章带着亲兵催马就跑,转过魁星楼,顺着马道,来到南城城上。
  此刻,提督鲍起豹手提宝剑,满身戎装,正趴在城头上往下眩望。见巡抚大人驾到,急忙过去施礼。骆秉章一摆手,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往城下观看。但见太平军距城不远,列成方阵:
  步兵在中央,
  骑兵列两旁。
  前面刀牌手,
  箭队后边藏。
  火枪一排排,
  刀剑闪寒光。
  大炮压阵脚,
  军旗顺风扬。
  队列多齐整,
  上下裹红装。
  远看似烈火,
  威风赛虎狼。
  金鼓咯咯响,
  螺号声声扬。
  慢说人害怕,
  鬼神也恐慌。
  鲍起豹把千里眼递给骆秉章,用手往下一指说:“请中丞看,那个人就是长毛子的头领!”骆秉章揉揉昏花的老眼,透过千里眼仔细观看:
  骆秉章,留神瞧,
  一匹大马似狂飆。
  马上将,英雄貌,
  凛凛身材六尺高。
  金抹额,嵌珠宝,
  赤中包头鬓发飘。
  杏黄袍,身上罩,
  犀牛战带围在腰。
  防身剑,鲨皮鞘,
  左肋悬挂双穗摇。
  抹子眉,吊眼梢,
  一对大眼放光毫。
  胯下战马白如雪,
  双手横端七宝刀。
  好比钢打铁铸汉,
  又似天将下九霄!
  再看:一面旗顺风飘扬,旗上绣着“天父天兄天王太平天国真天命右弼又正军师西王”,正中央绣着一个斗大的“萧”字。骆秉章看罢多时,又惊又叹,五官缩得更紧了。暗道:难怪官军屡败,长毛子屡胜,今日亲眼得见,方知发逆的厉害。眼下城防空虚,援兵未到,可叫我如何是好?骆秉章越想越怕,脊背发凉,额角上渗出了冷汗。
  “大人!”鲍起豹说道:“兵临城下,匪到壕边,长毛子讨敌骂阵。我军是亮队,是坚守,请中丞示下。”“这个……”骆秉章抹掉脸上的冷汗,支吾了半天才说道:“敌众我寡,宜守不宜战!”“卑职也是这样想的。我军虽少,可是城池坚固,谅长毛未必得逞。”他刚说到这儿,就听军兵喊叫:“长毛子攻城了!”骆秉章大吃一惊,手扶城头,探身观看:只见太平军变换了队形,兵分八队,在炮火的掩护下发起猛攻。霎时间,杀声震天,如旋风般地卷来。骆秉章像发疯一般,拼命吼叫:“开炮,快打!”
  西王萧朝贵,站在阵前引兵攻城,恨不能肋生双翅,飞进城去。他见太平军冲到护城河边,用沙袋把壕沟填平,冒着浓烟和箭雨,霎时冲到城下。眨眼间,就把几十架云梯靠在城墙上了。然后开始攀梯,就见一串串,一行行,呐喊着,叫骂着,很快就要杀上城去。
  突然,城上的火药瓶、礌石、滚木……像雨点一样打了下来。云梯被炸断了,爬城的太平军纷纷跌到城下,有的摔死,有的炸伤,多数死于箭矢之下。又有一批太平军冲越过成堆的尸体,架好长梯,继续向城上攀登。但是,刚爬到两丈多高,又被官兵的箭矢射了下来。太平军不怕牺牲,前仆后继,连攻数次。虽给官军造成很大威胁,最终却失败了。
  西王萧朝贵急得二目迸火,眼角瞪裂,大声吼道:“集中所有的大炮,给我猛轰!”
  太平军奉命,把大炮架到离城较近的地方,对准南城头猛烈射击。刹那间,炸得砖石乱飞,火焰冲天。城上箭楼,中炮起火,顺着箭窗直冒黑烟。几十处垛口都被打飞了,像一个人没了门牙那么难看。守城的官兵哭爹喊娘,到处躲避,一片混乱。
  “打得好!”西王咧开大嘴笑了,告诉传令兵:“通知全军,继续攻城!”霎时,“杀呀!”“冲啊——”太平军又开始进攻了。
  在这之前,狗官骆秉章正躲在一座暗堡里指挥官兵守城。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激烈的战斗,吓得上牙打下牙,瑟瑟发抖。他很想逃之夭夭,不过,由于责任重大,后果严重,虽然心里活动多次,也没敢离去。目前的形势清楚地告诉他,不是鱼死,就是网破。除了死守,别无出路。城在他在,城破他亡。所以,他虽然怕得要命,还是亲自坐阵,没有半点大意。
  太平军再次开始攻城以后,炮火减弱了。骆秉章这才从暗堡里爬出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揉了揉被震得发木的耳朵,由亲兵扶着,站到女儿墙后,透过滚滚的硝烟,往下观看。只见城下的太平军,好像一片红色的海潮,呼啸着奔城墙涌来。这时,一颗炮弹“嗖”的一声,从他头上掠过,吓得他赶紧趴在地上,拼命地喊道:“鲍军门呢?快把他叫过来!”时间不长,鲍起豹匆忙赶到。骆秉章吼道:“你这个饭桶,干什么去了?一定要把城池给我守住!叫他们快打!快把长毛子轰走!”“卑职遵命!”
  鲍起豹不敢怠慢,手提宝剑,在城墙上跑来跑去,督促官兵抵抗。他还亲手把一名胆小欲逃的千总斩了,让亲兵挑着血淋淋的人头示众。鲍起豹指着人头,吼叫着说:“你们看见没有?这就是怯阵的下场。谁要不坚守阵地,不听从命令,胆敢私离阵地,我就宰了他!”
  骆秉章和鲍起豹的淫威,果然起了作用。官兵们都硬着头皮作战。城中的文武百官也都参加了守城。他们亲自动手搬石运土,修补战具,运送弹药。当兵的见了,也鼓起了勇气。太平军这次进攻又失败了。
  萧朝贵大怒,把火器营军帅张大功叫到马前,怒问道:“你的大炮为什么减弱了?”张大功答道:“回西王的话,有十门大炮被炸坏,不能用了,弹药也快用尽了,所以……”萧朝贵急得直拍大腿:“嘿!”他又问道:“能使用的大炮还有多少?”“共有三十五门。不过都是八百斤和一千二百斤的铁炮,攻打这么坚实的城墙,力量是不够用的。”萧朝贵听了,暗自着急。他一摆手,让张大功退下去,想了片刻,命令道:“调土营的掘子军,把城墙炸倒!”还命令:“集中弓箭掩护!”
  一声令下如山倒,兵随将令草随风。太平军又开始进攻了。千百支箭矢,遮天盖地,射向城头;五百名短刀手,如狼似虎,在头前开路;鲁国进、张贤仪、杨跄福领着上营的掘子军,一手持盾牌,一手拿锹镐或火药包,紧紧相随。萧朝贵双手舞刀,紧催战马,冲到最前面。他的蠢旗紧紧随着他,被风吹得哗啦啦直响。李开芳见了,大吃一惊,赶到萧朝贵的马前说道:“西王容禀,眼下战斗如此激烈,您应保重贵体才是!”萧朝贵道:“我怕死,别人就不怕了吗?打仗就是拼命,谈什么保重不保重的!”李开芳道:“话不能这样说,您是三军统帅,不亚如万乘之尊;一旦有失,天国危矣。奏劝西王,要以大局为重啊!”萧朝贵冷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自古打江山,哪有不死人的?”李开芳再三苦劝,西王执意不听。没办法,只好保护着萧朝贵向前进攻。
  这时,攻城战打得特别激烈,敌我双方都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特别是太平军,由于武器落后,装备不足,死伤更大。但是,没有一个胆小鬼,一个倒下去,百个跟上来。猛打猛冲,毫不畏惧。
  掘子军早已冲到城下。这时,正在紧张地工作。他们分成三组,迅速在城根下挖了三个大洞。一尺、二尺、三尺……越挖越深,终于成功了。鲁国进指挥着掘子军,把一包包炸药抬进洞里,把导火线拉到洞外,又迅速把三个洞口堵死,然后派人飞报西王。萧朝贵大喜,马上下令:“放!”
  掘子军接到命令,鲁国进、张贤仪、杨地福三人分别跑到三个洞前,用火绳把导火线燃着:“哧——”导火线喷着火花,很快在缩短;萧朝贵传令:“撤!”太平军知道火药要爆炸了,忙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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