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风云-第1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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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的,那就乖乖听咱们的话,这是他的便宜。他要是依仗位尊,和咱们胡搅蛮缠,可别怪肃六无情,我定要按王法整治他!”“说得对!”杜翰忙溜须说:“中堂说得就是有理。怕他什么?他敢不遵先帝的遗命吗?我们是顾命大臣,赞襄一切政务。这一切之中,包括着兵、刑、工、吏、户、礼。要把咱惹急了,皇上他二大爷也不行。恼一恼把他的王位拿掉,看他老实不!”
杜翰是大学士杜受田之子。杜受田是咸丰的老师,在杜受田的授意下,咸丰才得以爬上皇位。咸丰为报答老师的恩情,在杜受田死后,破格起用杜翰。从一名编修,一直提拔到军机处,当了权摄军政的军机大臣。临终时,又委他为顾命大臣。杜翰是肃顺的好帮手,言听计从。所以,他顺着肃顺的意思,比谁咋唬得都凶。
端华是肃顺的四哥,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弟兄。别看端华承袭了他爹的王位,但在才干上、谋略上,比肃顺差之千里,是个地地道道的大草包。当然,他们哥俩的想法是一致的。听了肃六的话,他也转变口吻说:“可也是!他愿意来就来呗,我看他是河沟里的泥鳅,掀不起多大风浪!”
三天后,肃顺接到一连串的禀报。军机处接到宗人府转递“和硕恭亲王”府长史咨文,通知恭亲王自京起身的日期。大常寺接到王府司仪长的咨文,以恭亲王叩谒梓宫,通知预备祭典。内务府接到咨文,要求为恭亲王及其随从人员,代办公馆。行营步军统领衙门接到咨文,通知恭亲王行程,派兵警卫。
八大臣对此大为不满。端华大叫道:“鬼子六耍的什么名堂,摆什么谱,抖什么威风?”载垣也不满地说:“可不是嘛!我还是亲王呢,没工夫理他!”
肃顺大笑道:“你们都是妇人之见,看不透恭老六的意思来。他就剩下这点儿威风了,这叫跟咱们赌气。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脓水?我说呀,就答复他的要求。甚至比他要求得更好,叫他看看咱顾命大臣的度量。来人哪!”侍从人员赶紧走进来请安:“伺候中堂。”肃顺道:“通知内务府、太常寺、步军统领衙门和宗人府,一定要接待好恭亲王。礼仪要隆重,供应要丰盛,伺候要周到。否则,我可不答应!”“是!”侍从转身去了。
端华不解地看着肃顺,问道:“老六,你耍的这是啥名堂,干吗对他这么优待?”肃顺冷笑道:“君子斗志不斗气。四哥,你就瞧好吧!”
第八十九回 恭亲王叩谒梓宫 巧安排叔嫂密议
多猜忌,把眼挤,
你骗我,我弄你。
都为损人利自己,
虚伪狡诈好卑鄙。
顾命八大臣对恭亲王叩谒梓宫的事,怕得要死,恨得要命,但又无法阻拦,只好见机行事。
恭亲王来行在的消息,迅速在承德传开,引起巨大震动。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亲一贵,旗鼓相当。究竟谁胜谁败,成了议论的中心。
八月初一清晨,以顾命八大臣为首的王公亲贵,文武大员,都在接官厅等候着。
时间不长,但见尘头大起。二百铁骑当先开道,后面是亲兵、侍从、宫监和王府的随员。当中是一辆八匹马拉的华盖车,后面还是马队。浩浩荡荡,声势惊人,恭亲王坐在车里,焦急地往外看着。车驾停住后,他从车里走下来。
肃顺头一个来到面前,把手一扬,说道:“老六,路上辛苦了。”恭亲王见肃顺这种大大咧咧的样子,心中着实不快。为了顾全大局,只好忍耐。他忙笑着拱手道:“您才辛苦呢!”接着,众人都过来打招呼,不亲假亲,不近假近。
肃顺陪着恭亲王,先到军机直庐休息。载垣道:“你来得可够快的。承德府刚接着滚单,你就到了。”“是啊!我怕误了二七殷奠礼,昨晚二更天就从滦平起身了。没误了吧?”“没有,没有,就等着你呢!”这时,惇王奕淙、醇王奕譞也到了。兄弟三人相见,寒暄了一阵儿。
鸿庐寺的官员,在门外向肃顺请示说:“回中堂的话,殷奠礼的时刻到了。是按时呢,还是拖延一会儿?”肃顺道:“人都到齐了,按时进行吧!”于是,众人都站起来,换了孝服,向澹泊敬诚殿走去。
澹泊敬诚殿停放着咸丰的金匮。青纱白幔,素蜡银灯,布置得极其肃穆。在哀乐声中,肃顺和景寿陪着小皇帝走进大殿。王公亲贵在身后跟着,文武大臣在院中排班站立。
小皇帝亲自拈香,往拜垫上一跪,放声痛哭。接着,大殿内外响起一片哭声。其实,绝大多数人是逢场做戏。不过,恭亲王想起手足之情,从内心感到悲痛。他越哭越悲,愈哭愈痛,竟忘了君臣礼仪,扑到金匮前,顿足捶胸,几度昏厥。过了好长时间,在众人的苦劝下,恭亲王才止住悲声。
景寿小声地提醒他:“皇上在这儿呢!”恭亲王深感失礼,忙走来向小皇帝磕头。拜完后,小皇帝又给六叔施礼。
殷奠礼结束后,八大臣陪着恭亲王,到偏殿休息。肃顺道:“今儿个我给老六洗尘。在座的诸位,还有惇王、醇王作陪。”恭亲王谢过。大家坐了一会儿,有人禀报说,车子套好了。众人陪着恭亲王,来到宫门外上了车。在卫队的簇拥下,赶奔肃顺府。
这是一座临时的府第。当初是一个百万富翁的别墅,坐落在棒槌山下的丛林之中。前有湖水,后有悬崖,风景极其秀丽,肃顺住到这儿之后,又进行了修饰,比以前更阔气了。
车子停住后,主人把客人陪进府第。他们沿着五色碎石铺成的甬路,一直来到“水香榭”。这个地方四面环水,水里养着荷花和鲤鱼。走过一架曲桥,这才来到厅堂。
恭亲王往四外看了看,顿觉心旷神怡。连连说道:“世外桃源,别有洞天。好极了,好极了。”肃顺得意地说:“要不是暂住一时,我真想再大修一番。后山悬崖上,还有个神仙洞。要在那儿建一座厅堂,才是名副其实的天上人间呢!”众人说笑着,分宾主落座。十几个俊童像穿梭一般,端茶、送点心、递手中、打扇子。
郑亲王端华往大靠椅上一靠,问恭亲王:“洋人都退走了吗?”奕䜣道:“五个多月以前就走了。”端华又问道:“公使都住在京里了?”“嗯!这是北京条约规定的,自然照办了。”端华说:“听说你每天都与洋人打交道。他们到底和咱们有啥不同的地方?比方说,吃、喝、人情分往,等等各方面。”恭亲王说:“洋人也是人,跟咱们没多大区别。七情六欲,都是一样的。所不同的是,洋人都比较直爽,心里有什么,嘴里就说什么。不像咱们鬼点子多。”载垣笑道:“我看洋女人可不错。听说洋人不分男女,随便胡扯。一天换一个,有这事吗?”恭亲王笑着说:“这我可没领教过,难得你观察得这样细。”一句话把众人都逗乐了。
这时,仆人已把桌椅排开,宾主十一人归座。象牙筷子、金银器皿、珐琅吃碟、白玉酒杯,光彩夺目,猴头、燕窝、鲨鱼翅,美酒佳肴,数不胜数,肃顺边吃边问恭亲王:“老六,你看什么时候梓宫回銮比较好?”恭亲王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还要看两宫太后的意思和顾命大臣的决定了。我只能候命,不敢妄议。”“哈哈哈哈!老六学乖了。你是京城的全权留守大臣,说一不二。不跟你商量行吗?”恭亲王道:“留守大臣也得听顾命大臣的,这个理儿我还不懂吗?”
肃顺听了,十分得意。载垣又问道:“老六,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呀?”“三五天。京里还有一摊子事呢!”
饭后,残席撤下,仆人又端上水果、点心。这时,有个门卫进来请示:有人找中堂。肃顺拱手说道:“诸位少坐,我去去就回。”端华说:“我说六爷,你不见见太后吗?”
恭亲王一听,马上警觉起来。他不知端华这话是有意还是无意。其实,他来行在的目的,就是要见两太后。不过,决不能叫八大臣知道。所以,装着毫不介意地说:“见不见都无关紧要。叩谒完梓宫,我此行的心愿就算了啦!”“是呀!恭亲王说得对,见不见太后没有必要。而且,年轻叔嫂,得避免嫌疑。”
好厉害的杜翰,一句话把门封死了。恭亲王好似冷水浇头,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载垣、端华暗中喝彩,忙同声说道:“是啊!年轻的叔嫂,是不便见面的。连普通人家都怕闲话,何况堂堂的帝王乎?”他们一唱一和,把恭亲王弄得非常尴尬。
正在这时,肃顺从外边进来了。他满面春风地说:“老六,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一招手,就见一名仆人手抚木盘,轻轻放到桌上。肃顺把遮布掀开,用手指划。恭亲王一看,原来是些铜钱。肃顺从中拾起一枚,托在手中说:“这是新铸的铜币。你看成色怎么样?”恭亲王接过一看,铜钱的正面是汉文。上镌“祺祥重宝”四字,背面是满文。又重又厚,成色也好。所以,不住地夸赞。
肃顺得意地说:“这是云南的上等铜,分量十足,敢说超过康、乾通宝。”恭亲王说:“此钱何时发行?”肃顺道:“按理说,新君登基的那天就该发行。现在,只好等梓宫回銮后再说了。”肃顺指着这些铜钱说:“听说,北京物价上涨,钱票贬值。有些大钱庄,把现钱都囤积起来了。哼,等我的新市一发行,看他们如何收场。”
恭亲王暗自想道:人言肃顺有过人的能力。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上谕刚颁发不到十几天,新市就铸造出来了。如肃顺所言,新市一发行,物价下降,银价回平,市面稳定,小民得以生活,谁不颂扬顾命之恩?要到了人心悦、民心服的时候,再想取消他们,可就颇费周折了。要抓紧,一定要抓紧,所以,奕䜣暗下了决心。肃顺又说:“六弟,累了吧?我可不是撵你,快到行馆休息去吧。走,我陪你看看住处满意不?”恭亲玉笑道:“六哥替我安排的,那还错得了?”说罢,便起身向众人告辞。
书要简短。时间不长,来到行馆。这里,是当初的金庭馆。为接待恭亲王,重新修饰了一番。屋里富丽堂皇,应有尽有。恭亲王十分满意,不住地向肃顺称谢。肃顺说:“你休息吧,改天我再来看你。”恭亲王一直把肃顺送出门外,这才拱手告别。
恭亲王吩咐总管:“我要休息一会儿,来人一律挡驾。”“是!”恭亲王躺到床上,想着和太后见面的事。他见肃顺等人防范得这样严密,料知很难如愿。可是,又不能白来一趟。到底该怎样办呢?思前想后,辗转不安。他的头太痛了,竟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到掌灯时分。总管禀报道:“醇王爷来了。因见王爷睡觉,未敢惊动。”“现在何处?”“在书房候着呢!”“快请。”
时间不长醇玉奕譞从外边走进寝室,给恭亲王请安。恭亲王说:“起来,起来。自己弟兄,何必多礼。”醇王道:“本想请您过府用晚膳,因考虑六哥太累,就把酒宴送来了。”恭亲王笑道:“难为你考虑得周到。”
醇王吩咐一声,将酒宴摆下。兄弟二人对坐,边吃边谈。奕譞说:“六哥,我和五哥就盼您来呢!肃六太不是东西了,咱得想法整治整治他!”恭亲王瞪了他一眼。奕譞知道冒失了,赶紧站起来,扒看门框往廊下观看。见四处无人,这才把心放下。笑着说:“放心吧六哥,没人。”恭亲王说:“你也是二十几岁的人了,何至如此毛草?若被肃六听去,对你我有何好处?”奕譞道:“我以后注意就是了。不过,话还是要说的。”他凑近奕䜣,悄声说道:“大行皇帝临危前后,肃顺这小子左右不离,生怕别人靠近皇上。连我和五哥,想见皇上一面都办不到。也不是我抱怨咱四哥,临死不留念想,连六哥的名字提都没提。结果,任命肃六一党为顾命大臣。你说可气不?”恭亲王低头听着,没做任何表示。醇王继续说道:“现在可好,什么事都被顾命大臣包下来了。他们说什么是什么,连两宫太后都不放在眼里。说实在的,他们怕的就是你。若没有肃六的挑拨,大行皇帝对你也不会这样无情。可是,见着面又假好假厚,真叫人恶心死了!我早看出来了,有肃六他们,就没有咱们;有咱们,就没有他们。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恭亲王拍着奕譞的肩头,说道:“你说得很对,他们必置我于死地而后快。”“六哥!你也得想个办法呀!”“什么办法?”奕䜣反问道。“这……”奕譞被问住了,他噘着嘴说,“我也不知道。反正,不能叫他们随便摆弄。”
恭亲王和他谈来谈去,谈到两宫太后身上。醇王说:“东太后不加可否。西边的却急得要命,她把肃六都恨透了。”“你是怎样知道的?”“你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