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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系情线 (上)-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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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情线(上) BY:天使J

文案:
第一眼见到段玉的画像,樊禛祥就被他所吸引,为了寻找画中人,樊禛祥踏进从未进入的摘星楼。
明知道段玉心中另有他人,但樊禛祥还是倾心相对,教导他做生意,等待他正视自己的情感,不敢强迫人儿一丝一毫。
然而段玉对那人用情之深,已近疯狂,竟放火要使自己与情敌同归于尽!救回满身疮疤的段玉,樊禛祥憎恨自己的无能。
当初月老应下的情线,终能系上段玉的心吗?


楔子
锦纤布庄。
「爷……等等,爷!」小厮沈四嘴上唤着,手里可没闲着,时而低头将客人挑选的布匹打包妥当;忙着收钱、找钱,抬起头来朝客人笑了笑,「姑娘慢走。」
眼看姑娘与甫进门的樊爷擦身而过,沈四压低脑袋,钻出柜台外,又叫:「爷!」
「有事?」随口应了声,樊禛祥搬运两捆布料陈列于架上,神情专注地检视布料的边缘染上脏污,随手取来搁在架上的利剪,「刷!」地利落剪下一条布边。
抬头瞧了沈四一眼,他问:「今日初二,咱们要祭五路财神,你有没有准备三牲素果?」
「爷,小的记得。这牲礼一早就准备好。倒是您……」
「那就好。」樊禛祥随手将割舍的布条缠绕于粗腕,放回利剪,径自往里边走。
沈四上前叫:「爷,您先等等,我有话要说。」
「咦,说什么?」樊禛祥在门前止步,回过身来瞧沈四一拍额头,哀声叹气──
「您昨儿不是要我提醒,今日得去画斋为小姐取画。」他的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主子为小姐安排相亲,小姐也不肯踏出房外见客。
「这事我记得,待我把铺内的布帛补齐,就去画斋取画。」
「喔,您记得就好,我去忙。」搔了搔头,沈四又钻回柜台。
樊禛祥忙着布庄生意,心头却搁着隐忧。「欸……」不禁轻叹息,自家妹子云儿因先天不足的跛脚而显自卑,今年都要满十九岁了,却不敢妄想有人会要她。
以前,虽请过不少媒人婆帮忙做媒,然,找了门当户对的对象会嫌弃她五体不全,至于那些不嫌弃的对象,十之八九都是贪图丰厚的嫁妆而来提亲。
为了慎选对象,云儿的婚事就这么一再蹉跎,一般的姑娘家在这年纪都生小娃娃了,就她……
「这天底下能有几人不以貌取人……」樊禛祥摇了摇头,温厚老实的脸庞透出几许无奈。思忖:唯一的亲人仅剩下宝贝妹子,她若是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他也会照顾她到老。
※※※
离开布庄,樊禛祥前往画师的住所──
途经市集,买了几盒糕饼,临时起意转往位于这附近的一座月老庙。
他听人道起,月老专司世间的姻缘;无论是夫妻不合、男未娶、女未嫁,皆可来此向月老求红丝线,月老会将丝线系在与命中有缘人的脚上,俗称千里姻缘一线牵。
来到庙门前,眼观左、右墙面刻有一对对联──
「望世间眷属皆是有情人、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樊禛祥满怀诚心地入内,庙里香火鼎盛,有许多善男信女为姻缘而来祈求月老赐良缘。
他不知祭拜的规矩,仔细观察人们供奉月老纸钱、束香等等。尔后依样画葫芦,供奉糕饼,焚香祈愿,思忖心诚则灵,口中念念有辞──
禀明宅中状况,生辰八字,衷心地期盼月老赐良缘给唯一的妹子──樊织云。
片刻后,他拜了又拜,惊喜于月老连连回应三次圣筊。
樊禛祥安了心,带着祈求而来的红丝线,小心翼翼地收入袖袋,浑然无知一次取回两条红丝线。
※※※
画斋。
年约四旬的画师见到樊爷来临,立刻上前热络地招呼:「樊爷,里边请。」
樊禛祥笑了笑,温厚和善的性子颇受人敬重与欢迎。
画师拉出一张椅子,请客人坐下。「您稍等,我去差人泡壶茶来。」
樊禛祥阻止,「画师不用与我一般客套。我今日专程来拿画像,等会儿还有要事,无法久留。」
「这样啊……」他面露难色,「樊爷,我恐怕会耽误您的时辰了。」
「咦?」樊禛祥讶然。「莫非画像还没完成?」
「算是。」画师解释:「樊爷,您也知我接下您的这椿请托实属例外。我至您的府上,令妹不愿见客,作画不成,您好说歹说之后,她才肯让我瞧了几眼而已。虽然您说过肖像只需符合她的容貌即可,但少了那么一点神韵,我怎瞧都不顺眼、不满意。」
「哦,可是我和陆家三少有约,说好今日带着画像给人过目,此事拖不得。」
「但也不能马虎哪。」这攸关一桩婚事呢。画师踱至画架前,喊了声:「您瞧瞧。」
樊禛祥至画架前,眼看绢布上的画像五官虽无十分像,起码也有八分样了。他怔了怔,「这画可以了,画师还不满意?」
画师吹胡子瞪眼,叫道:「我当然不满意!」随手提笔沾些碟子里的颜料,他继续加深人物的轮廓、阴影等等。
「可惜、可惜……令妹若是能让我再多瞧上几眼,我便能将她温柔婉约的气质画足。」
他凭着印象作画,五官、轮廓乍然一见虽相似,实则不然。行家一瞧即知画皮未画骨,分明是失败之作。樊爷是外行人,当然不会挑剔。
画师提笔一指,「您瞧,左边墙面挂着一幅画,画中人在两天前来斋里求画。当时,本人就静坐在我眼前,任我下笔勾勒一颦一笑,其神韵自然。」
樊禛祥默不作声地移开目光,乍然,他屏气凝神,好生惊艳──
映入眼底的人儿,彷佛活生生地为他绽放笑容……
那深凝的眼眸勾人魂魄,他一时之间瞧得痴了,「她是谁……」
「摘星楼的小倌儿,姓段,名玉。」
「段玉……」他喃喃念道:「画师,这幅画肯卖么?」
「愕。」画师暂停下笔,瞧他彷佛失魂般,「樊爷,您忘了么,画是客人的,那是私人物品,不能卖啊。」过两天,客人就要来拿画,他还得裱框呢。
樊禛祥渐渐回过神来,霎时惊觉,「这画中人是名男子?!」
「刚才不就说了,人是摘星楼的小倌儿。」
「摘星楼……」耳熟能详。随即敛了心魂,樊禛祥踱至画师的身后,目光放在画师继续修饰图画的功夫上。
然,等待的期间,总是不由自主地移开视线,凝住那笑意盎然的人儿……


1
华灯初上,旗帜飘扬,热闹的花街柳巷莺燕成群,是寻欢客们流连忘返之地。
樊禛祥活了二十四个年头,生平第一遭涉足此地,徘徊在摘星楼外,举头仰望高耸的楼阁,内心好生犹豫该不该来寻画中之人──
踌躇了一会儿,视线移往摘星楼的大门,他不禁自嘲:实在荒谬,为了一幅画,彷佛着魔般地茶饭不思,满脑子全是画中人勾魂似的吸引……
须臾,他又陷入恍神状态。
甫踱出门外的老鸨眯起眼,瞧门外的大爷一身绫罗绸缎,温厚老实的相貌毫不起眼,但那高壮魁梧的身形隐隐散发一股迫人的气势;不似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也不像公子哥儿那副吊儿郎当样,倒像是稳重的生意人。
双眸一亮,老鸨阅人无数,心中的猜测往往八九不离十。
她断定杵在门外直发愣的大爷是慕名而来。
怎能放过冤大头!
她上前,陪笑脸,探手一勾,搂着客人健壮的手臂,唤了声:「大爷,进来啊。」
樊禛祥怔了怔,随即听见一声尖锐的喳呼──
「姑娘们,快来伺候大爷!」
转眼,周遭倏地围拢了一群莺莺燕燕,咯咯娇笑,浓郁的脂粉味袭身,樊禛祥略拧了拧眉,「我不是来找姑娘。」
「呵,大爷真害臊呢。」老鸨手持团扇,遮掩那合不拢的嘴。她料得准!瞧瞧大爷的反应多么生疏,可见不擅此道。「头一回上门的人都会这样,大爷您以后多来几回就熟悉了。」
眉,纠结得更紧。樊禛祥略显不怏的神情透出一丝威严,他再次强调:「我不是来找姑娘。」
「哦……原来是我弄错了。」老鸨随即意会,挥挥手中团扇,喳呼:「去去去,大爷要的是小倌儿服侍,你们都退下。」
姑娘们闻言,噘着嘴,纷纷嗔道:「嬷嬷偏心。」
「就是嘛!」
姑娘们的心里头颇不是滋味。
嬷嬷厚此薄彼,一旦上门的客人挑明要找小倌儿服侍,嬷嬷对她们的态度就差哪!
眼波一转,姑娘们哼了声,「嗟,走就走。」
跺了跺脚,她们不甚甘愿没能在甫上门的大爷身上下功夫,这等机会又落到小倌儿身上。
真是……这年头,男风盛行,乐好此道的大爷们放着货真价实的女人乏人问津,上门来寻欢的客人十个当中就有六、七个偏好男色。
摘星楼内颇有姿色的小倌儿吃香,尤其是红牌──段玉,应接不暇慕名而来的大爷们。
然,大爷们捧着白花花的银两上门,大美人段玉还不屑一顾呢,没被瞧上眼,就算是天皇老子也别妄想亲近。
呿!
这是什么世道……人比人,气死人!
老鸨瞧姑娘们悻悻然地走开,心知肚明这群姑娘们吃味儿,遂没好气地说:「大爷看不上你们,是你们没福气。」她当然得捧着会赚进大把银两的姑奶奶,至于一些平庸的货色,来楼里的客人都瞧不上眼了,何况是她。嗟!连这道理都不懂,吃啥味儿!
呿!
一转身,老鸨迅速换上一张巴结谄媚的笑脸,应付,「大爷,您贵姓?」
「姓樊。」
「哦,原来是樊爷啊。」她伸手往客人宽阔的胸膛摸两把,占点小便宜。「我是听过锦纤布庄老板也姓樊,人称樊爷,正巧和您同姓。该不会是……同一人?」
樊禛祥淡笑不语。
老鸨探不出口风,思忖这也不打紧。她的职责是让客人玩得尽兴,至于这位爷是否和主子熟识,并不重要哪。
「樊爷,您要小倌儿伺候,就随我来。」
樊禛祥跟着上楼,环顾摘星楼内金碧辉煌,沿廊走道两旁设花厅或是隐密包厢,时而传出男女的调笑声、划酒拳或是暧昧的……脑中立刻打住任何念头。他并非来嫖妓,不过是凭着一股莫名的想念来寻觅画中人。
继续拾阶而上,愈高楼层的环境愈渐清幽雅致,和适才所见有着天壤之别。
老鸨轻推开一扇门,道:「这是小倌儿柳青的房。樊爷,这小倌儿可以配合您的各项要求,他的手上有戴戒指,其涵义无须我多说了。」她笑得暧昧,那眯缝的眼神彷佛盯着一块上等的肉似的。
樊禛祥纳闷,「戒指……」除了定情,还能有什么涵义?
「樊爷,咱们这儿有规矩,进房前,先付银两。」老鸨伸出手来等着。
「依柳青的身价,陪客一次三十两,至于其它要求价钱不一,樊爷只需和小倌儿私下谈拢,这私钱,是小倌儿自己所得。」她事先说明清楚,以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纠纷。
「这是当然。」樊禛祥入境随俗,毫不迟疑地掏出三十两给老鸨。
老鸨眉开眼笑地收好银两,探手在他的身后推了一把,随即把门关上。
呵呵……她多敲了大爷十两银,纳入私藏。处在这环境哪,逮着赚钱的机会就不能错过,什么情爱……那是狗屁不值的东西,只需花银两就能买到不是么。
※※※
樊禛祥以为段玉在摘星楼的艺名为「柳青」。他暗中检视这房内的摆设简单雅致,茶几上搁着小檀香炉,几缕轻烟袅袅,室内弥漫着淡淡幽香。
屏风后,柳青等了好半晌,不禁纳闷嬷嬷带来的寻欢客怎毫无动静?
若在以往,谁不是进房后,就将衣裳脱得一丝不挂,扑上身来纾解欲望。
入这行将近半年,他承接的客人,不论老少,清醒或酒醉,可没那份闲情同他花前月下、吟诗作对。
他向来不陪宿整晚,嬷嬷带来的客人应该明白须把握时间。
自屏风后踱出,柳青仔细打量站在不远处的男人,他相当高壮,五官长相端正,但面部表情显得好生错愕。
「爷醉了么?」话自然地问出口,他立刻从桌上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客人解酒。
樊禛祥怔了怔,「你不是画中人。」
「什么画?」
「我来寻画中人。」他拧眉,这会儿相当懊恼没同老鸨说明白。他以为只要来到摘星楼,便能见到段玉,岂知错得离谱了。
柳青依然不解,「爷,您来寻什么画?」摘星楼并非书画斋,这位爷是否醉胡涂了。
樊禛祥接过他奉上的杯水,随之搁在桌上。
低头瞧他露出一脸兴味盎然的笑意;细细打量,他有一张堪称斯文的脸庞,却如同女子般地略施薄粉,视线移往他的脖颈,掩不住其男性的喉结特征,顿时心生一股复杂的情绪,男儿身的穿着打扮与女子无异,实在不适合。
轻撩起一袭披肩纱,柔软的质料与花色乃出自于章氏纺织。他问:「这料子只给锦纤布庄进货,你是在这附近买的么?」这条花街外,尚有锦纤布庄的分号,他不意外小倌儿身上穿的料子来自旗下的分铺。
「不是。」柳青轻解罗衫,解释:「这身衣裳是楼里的姐妹送的。」
「嗯。」见他在解腰带,樊禛祥立刻阻止道:「别脱衣,我只是来寻人,没有其它念头。」
柳青一瞬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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