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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一冬无雪-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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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得走了。就这样,就算是永别吧。”
  吉玲摘下珍珠项链放在庄建非手心里。庄建非连人带首饰全都紧搂在胸口,宣誓一般地说:“我们马上结婚!谁也挡不住我们!”
  结婚更加艰苦卓绝。
  在庄建非还没定下对象时,父母就决定儿子将来的结婚新房是家里最大的那个房间。但庄建非鬼迷心窍和吉玲结婚,不言而喻,他就失去了这个特权。
  好在医院领导珍惜人才,支持自由恋爱,奖励晚婚青年,给了一间单身宿舍。这对未婚夫妻一边布置火柴盒一般窄小的房间,一边相对无语,说不出的惆怅。忽闻外科有一大夫要迁居加拿大,庄建非连夜赶到院长家诉说苦衷,他好运气得到了那位大夫的一室一厅单元房。
  结婚还需要钱。若按武汉市流行的一般标准,花几千上万元是少不了的。可他们两人的私人存款加起来还不足两干。吉玲的父母在几个大女儿的虎视眈眈下宣称他们一碗水端平,只给吉玲办嫁妆。暗地里却缝了八百元钱在软缎被子的夹层中。还递话给庄建非,说若是男方家豪办阔娶,女方绝不会让人看笑话的。但庄建非的父母一直保持着沉默。
  华茹芬是院办公室主任,她非常欣赏庄建非,见此状况,自然同情。她是庄建非母亲过去的一个得意学生,师生一直有着往来。华茹芬出面调解,建亚才送来了一份壹千元的存款单。庄建非极想当着妹妹的面把存款单撕个粉碎,可惜人穷志短,硬是做不出壮怀激烈的姿态来。弄得他不知恨谁才好,脖子脸一块憋成了紫茄色。
  半年里几经大喜大悲的折磨,庄建非和吉玲都程度不同地瘦了一圈。当他俩终于名正言顺地躺到一张床上的时候,都情不自禁去抚摸对方脸上突起的颧骨,然后猛扑在一块,热泪交流。
  ***
  风风雨雨过去了,小家庭生活是平静的。这平静的生活过了半年忽地又被撞破。这次是夫妻间的相撞,撞出了许多新的意思。庄建非在中国银行的台阶上沉思默想了几小时后发觉自己的婚姻并非与众不同。揭去层层轻纱,不就是性的饥渴加上人工创作,一个婚姻就这么诞生了。他相信他是这样,他周围的许许多多人都是这样。
  聊以自慰的是他并不是个稀里糊涂,对自己不负责的人,是时代规定了他。他逃不出今天的时代。
  再说他的婚姻也不算很糟。吉玲从各方面来衡量都是个满不错的妻子。对他体贴入微。为他的才气和事业的成功着迷。
  想想吉玲是花楼街的女孩子,就不应该诧异她的脏话从哪儿来。几小时前庄建非离开家的时候是个幼稚冲动的毛头小伙子,现在回来已经成熟为大男人了。他宽容地,毫无芥蒂地推开卧室的门。
  “喂,小乖乖还在生气吗?”他说。
  衣柜大开,抽屉大开,床上一片凌乱,吉玲的衣裳和化妆用品全没了。
  每次赌气她都威胁说要回娘家,庄建非没示弱,她也没敢走。这次庄建非表现挺好,回心转意,吉玲倒真的走了。
  ***
  第二天中午吃饭,曾大夫在食堂找到庄建非。
  “怎么样?”曾大夫兴致勃勃地问。
  “吃了饭再说吧。”
  庄建非牙痛一样咧咧嘴。周围的人太多了。以往他们一谈起赛事才不管周围有多少人呢。
  很快吃完了饭,曾大夫跟在庄建非后边来到医生值班室。庄建非自顾自斜躺在床边,迟迟不开口。他不想把家庭闹剧拉扯到单位来,可又不愿撒谎。这个谎实在也是不好撤,庄建非因头疼没看球赛,谁信?
  “爆冷门了吗?”曾大夫见庄建非神情不对便兀自激动起来,“一定是爆冷门了!南朝鲜赢了?啊,肯定是!李玲蔚输了?她可是世界羽坛的皇后啊!”曾大夫飞快地捋了捋花白的鬓角,一手按住心脏,一手哆嗦着倒水吃药。他说幸亏他昨晚没看球,否则非死在电视机前不可,又说今天早晨出去打拳故意没带半导体收音机,故意不听新闻,否则会昏倒在公园人工湖旁。人是有预感的,他说预感救了他的命。可是,中国队怎么会输呢?
  曾大夫不容旁人插嘴,一句赶一句议论了一通,未了想到了庄建非。
  “我们得承认这是一件遗恨千古的事,但是庄大夫,世上什么事都不值得我们去伤害自己的身体,你今天午饭吃得太少了。”
  庄建非不能再沉默。他说:“我没看比赛。”
  曾大夫呆了一瞬,颜面潮红了:“不可能!”
  “真的我没看成。”庄建非面对曾大夫那双含着质问和悲哀的眼睛没办法不说真话。
  “我妻子和我吵架了。她关了电视。”
  “就为这个?”曾大夫长嘘一口气,“原来尤伯杯让你断送了。今晚的汤姆斯杯有希望吗?”
  庄建非坦白地说:“希望不大。”
  “为什么?”
  她跑掉了!但他说:“她回娘家了。”
  “跑了?”
  不管你多么想挽救你的脸面,人家却一语道破。庄建非强作笑脸:“我得去看看她。”
  “你要想看今晚的汤姆斯杯,你昨晚就应该去看看她的。小庄,你把事情弄糟了。小俩口吵架是常有的事,但你绝对要掌握一点——把吵架时间限制在床上。”
  曾大夫经验丰富地为沮丧的庄建非安排着善后。
  “你今天下午就用你的休息日去解决矛盾。明天你有个大手术,别让手术和情绪激动距离太近。再者,晚上最好还是看汤姆斯杯赛。怎么能让区区夫妻之争耽误国际性大赛呢?”
  “我突然要用休息日,怎么找借口?”
  “还用找借口?难道造成这么大的损失你不气得牙疼?”
  庄建非是觉得哪里闷闷地疼,但不是牙。
  “曾大夫,请您为我——”
  “保密。快去吧,需要你提醒我的日子还没到呢。”
  “谢谢。”
  早讨教就好了。看来许多人都有过类似的经历。比如曾大夫,他夫人如今与他和谐得像一个人。庄建非以此类推,估计自己很快就能解决问题。
  ***
  吉玲家的大门洞开。那把快要倒塌的破藤椅上歪着吉玲的母亲。这肥胖的女人头发散乱,合拢眼睛打瞌睡,烟灰一节节掉下来,从她油腻肮脏的前襟几经曲折跌到地上。
  庄建非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岳母是这样的丑陋不堪,他简直有些难为情。站了站,他不想惊动岳母,便想径直上阁楼。吉玲婚前住在阁楼上,婚后那里依然保留了她的小床。
  “她不在我家。”
  庄建非吃惊地转过身来。岳母睁着充满红丝的眼睛。
  “她去哪儿了?单位说她请了病假。”
  “你是在跟谁说话?唤狗都要叫声‘嗨’。”
  庄建非心里作了好一会自我斗争,咬牙说:“妈妈,我找吉玲。”
  “我不是把她嫁给你了吗?”
  岳母“呸”地吐掉烟蒂,双手按着腿,歪歪斜斜站起来,取了一支香烟,点了火。一个邻居小女孩闻声过来,看着庄建非。岳母起身的时候,扑克牌从椅子上滑落下来。小女孩哧溜跑来半跪着利索地捡起扑克,放到椅子上,然后又回到门边,骑着门槛很有兴趣地看庄建非。
  “我不是把女儿嫁给你了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庄建非想。
  “对不起。我们拌了几句嘴她就走了。我特意来接她回去的。”
  “对不起,是什么花脚乌龟?别在老娘面前酸文假醋的。我女儿在婆家受尽欺凌,又被她王八蛋丈夫打出来了!”
  “我没打她,我们只是拉扯了一下。”
  “你当然不会承认打了她,打人是犯法的,可拉扯不就是打吗?”
  小女孩叽叽地笑。岳母毫不在意。庄建非可不情愿当着人争论他们夫妻间的事。
  “我希望见吉玲。希望她回去。”
  岳母假笑,全身的肉抖动着。
  “你真不愧出身书香门第,话说得又新鲜又斯文,让我还真不好意思回绝。只怪我们这种人家,从不管别人希望什么。”
  说完她又假笑。
  庄建非全身毛兢兢的,火辣辣的。
  前不久她还一口一个“我儿”地唤着他。问寒问暖,怕他饿怕他渴怕他受她女儿的气。今天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原来慈母也不是永远的——庄建非在难堪中认识了这个普遍真理,很不好受地沉默着。
  “要吉玲回去,可以,但有条件。”
  “说吧。”
  “我问你,吉玲在你家做得怎样?”
  你管这么多干嘛?混帐!——这么回答挺痛快,但后果不堪设想。他答:“她很好。”
  岳母“噼啪”拍得大腿山响。
  “这不就是吗?她很好。热茶饭送到你手里,热铺盖等着你,没给过你冷脸,没臭过小姑,没咒过公婆,更没偷人养汉生私孩子!去访访,这花楼街半天边,哪有比我女儿更贤德的媳妇?你父母狗眼看人低,一千块钱打发了她,到今日还不睬我这亲家。你更不得了,动手就打人摔杯子,半点心不放在她身上。布告出去街坊们听听,这事谁有理谁无理?我告诉你,你若要这段公案了结,去让你父母到我家来,咱们方方面面的人坐齐,把这道理摆平坦。自古来抬头嫁姑娘,低头接媳妇,我前生作了什么孽?把个好姑娘委屈成这模样!”
  要让他父母来。到这儿来。妈妈要是今天在这儿亲眼目睹自己的亲家母,血压不刷刷往上升才怪,这事太滑稽了。他一点也不知道如何处理。
  庄建非朝阁楼上叫起来:“吉玲!你下来一会儿不行吗?”
  他又叫了一遍。他真正生气了,吼道:“你这是干什么呀!”
  阁楼上无声无息。
  小女孩串来了一群大小不等的孩子,看他看得津津有味。
  岳母突然不说话了,又去打她的瞌睡。她的目的达到了,在逐客了,她不仅不愚蠢,简直是太精明了。虽说她一副困倦的睡态,威慑力却在,只要庄建非企图冲上阁楼,准会发生惊天动地的冲突。
  在大学校园长大的庄建非此时此刻才发现,花楼街这种地方果然名不虚传,在这里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都不足为怪。领教了这一点,庄建非只得怏怏收兵了。
  第一次独自睡一张双人床庄建非以为肯定会有空寂感,所以临睡前他破例喝了两小杯葡萄酒,找了一本乏味催眠的专业理论书籍。孰料双人床躺一个人真是太舒服了。他既没醉也没读文章,什么都不需要,往床上一躺,手脚摊开,全身放松,舒服得他觉得有点对不住吉玲。
  情形从次日清晨开始变复杂了。
  清晨一睁开眼睛问题就来了。吃什么?小时候是母亲或者保姆操心,做单身汉有食堂和朋友,婚后由吉玲安排,每天吉玲端出的早点精致而又干净。
  医生最害怕餐馆,病从口入,餐馆就是使医生们整天忙个不停的万恶之源。庄建非因为暂时没有了妻子,被逼进了他憎恶的餐馆。老长的队伍排过去,掏遍了全身的口袋却没有粮票。庄建非忽地红了脸,问:“没有粮票也可以吧?”
  售票员轻蔑地说:“我们是国营,去买个体户的吧。下一个。”
  庄建非马上被排挤出来,食欲顿时给排挤掉了。
  整个上午的交接班,大查房很紧张。曾大夫对庄建非是一副纯粹上级医生对下级医生的神态。没有谁牵扯到他的夫妻关系问题。庄建非以为没事了,他渐渐沉浸到工作中,心里好受了一些。结果在上手术台的前一刻,那时他正捋起双臂在消毒液中涮手,曾大夫问他:“你能上吗?”
  对于一个自信的雄心勃勃的年轻外科医生来说,这种问话最叫人恼火不过了。
  “还不至于此。”庄建非说。
  曾大夫举着消毒已毕的双臂,眼睛从大口罩上缘盯着他,像个不信任人类的外星球机器人。
  庄建非不喜欢与他这样对峙,“我昨晚睡得非常好,从来没这么好。”他说。
  手术进行了五个小时。医生们原先估计三个小时足足有余的,庄建非用了五个小时。这本来没什么,曾大夫也一直在台上做副手,他明白是得花这么长时间,庄建非心里却不安起来。他向来以刀快手快动作麻利取胜,这次大家怎么看,可不能因小小家事砸了他的牌子啊!
  心里一有杂念,手就颤抖了,最后的缝合远不如从前那么整齐漂亮。这一点别人也许看不出来,曾大夫可是一双锐眼。
  这次手术下来,他湿了两件内衣和裤衩,感到格外疲倦。曾大夫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他还有三个休息日攒着没用,说:“你该休息了。”他觉得这话刺痛了他。
  食堂忘记了给手术室留菜,只有结了一层硬壳的冷饭和乳黄瓜。
  骑了十分钟摩托回到家里,已是暮色四垂。庄建非饥肠辘辘,到处搜索能吃的食物。饼干盒里只有一把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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