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国舅爷-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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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冷飕飕,一个人影也没有。
见鬼了!敢打他却没种留下!他咬牙切齿,青筋跳动,他就不信连个人都逮不到!于是撩袍快步在街上追寻着。
巷里有娃儿在哭,他头一转,那巷中民房立时合上,他深吸口气,又大步迈前,街道两旁的门板像是鼓声,啪啪啪的,连番合上。
凤眼一眯,锁定上个月才来过的,二楼的窗子却是全密得不透风。
“哼!”他正要进酒楼发发疯,哪知店小二连忙跑出来,却不是招呼他,在门上贴着一张白纸,便发抖地跑回去,那脚,还不小心拐了一下,扑地,还是好心的客人扶住他。
酒楼的大门,咚的一声,合上了。
东主有丧。
难以入眼的丑字在那张白纸上。
这建酒楼每日络绎不绝,“春花秋月酒楼”。
酒楼门扉还是开而是差点不事先订下绝对进不去,明明刚才他亲眼看见里头人满为患的,现在是怎样?以为他瞎了吗?
细长的眼眸半眯,他抿着嘴,头也不回道:“菁菁,你说这是什么意思?”他人缘很差劲吗?还是今天他太穷店小二认不出他来?
青衫丫头气喘吁吁追了上来,惊喜道:
“少爷,这都是您的威名所致,才会万人空巷阿!”
“……”就算是平常有恶霸王之称的庞何,也不由得浑身一颤,缓缓回头望着青衫丫头。她的表情十分真诚,一点也不像是讽刺,还笑眯眯地回望着他。庞何沙哑道:
“回去,把‘万人空巷’四个字写上一百遍,明天少爷亲自检查。”这个丫头是他从哪儿带回家的他也不想理了,在外头教训自家人,丢脸的绝对是主子。他庞何丢不起这个脸——风目扫过大街,本以为街上空荡荡的,哪知街头小巷口似乎有人在聚众滋事,只是刚才被大树掩去大半,他一时没看见。
还有人带着胆子敢徘徊在大街上?
他一时好奇,接过菁菁地来的华扇,摇头晃脑地走过去。
一进巷口,他就发现这些滋事群众是太傅府里的人马。赵太傅的儿子他眼熟得很,他时常在鱼肉百姓时会巧遇这姓赵的,算是同一伙人,只是他格调比较高点,根本不把这低格调的赵子明放入眼里。
庞何身材本属高瘦,轻轻一据脚,就能看见里头——
一、二、三、四、五,五个孩子跪在破席子上,竖着“卖身葬父”的牌子。
他一惊,跃后一步,暗声骂道:「秽气!」转身即走。「大热天的,娇嫩的大姑娘怎挨得住呢?快把银子给大姑娘,这大姑娘我买下了。」赵子明说道「多谢公子… … 咱们五姊弟愿为公子做牛做马……」
那娇滴滴的声音听起来又恼又急,像吃了什么大亏。庞何头也没回,本要撩过袍摆上车,忽地看见菁菁圆圆大眼眨巴眨巴地望着那些人。他用扇柄打了一下菁菁的头泄恨,身后那赵家奴仆的声音传来:
「这四个娃儿不必跟来,姑娘来就行了。你这四个弟弟年纪这么小,什么也不能做,带回府全是白养,走走走,你们自己拿着银子回去,从今天开始你们姊姊就是咱们少爷的人了,去去。 」
「公子,我们姊弟不分开… … 公子自重公子自重:……我们姊弟只卖身,不卖其它啊!」
「你放开我姊姊!」 娃娃叫声此起彼落。
[滚开滚开!只要是咱们少爷想要的人没有要不到的,滚!小娃儿去打听打听,京师里太傅府谁不敬三分?连皇上也是要卖几分面子的!'
蓦地,一串铜钱落在大姑娘前的破席上。正在拉扯的众人一愣,同时往后一看,赵子明脱口:「 庞何?」 庞何笑咪咪的,非常愉快地用力以扇面编风,煽到他美玉面上的长发飞扬,展露出仙人飘飘的一面。他笑眯了眼,道:
「好久不见了,矮冬瓜。」一步再一步,亲切地停在赵子明面前,半垂目光,彻底让对方矮化。他最喜欢以高度欺人了。
那双凤眸透着光彩闪啊闪的,特别的冶艳。
赵子明直觉退一步,红晕爬上脸,结巴道:
「我也不过矮你一点,你、你想做什么… … 」
「做什么还要说吗?」啪的一声,合扇指着那大姑娘,理所当然道:
「当然是要买她下来啦!」
「买、买她?你、你买她做什么?」
「不就跟你打同样的主意?」庞何露出闪闪发亮的白牙笑着,亲昵拉过那瘦巴巴的大姑娘,不顾她的挣扎。
「冬瓜兄想拿她做什么我就干什么,这也要来问我?」
「她……你……她没你漂亮……你要她…… 」「国舅爷!」太傅府的奴仆大着胆子道:「事有先后顺序,咱们少爷已经买下她了,国舅爷这样强掳民女,要是太傅闹到圣上面前……」庞何诧异地盯着那奴仆。「冬瓜兄,你这奴才真厉害,比你还恶毒,哪来的?」同样是恶霸王的奴才,他家的菁菁完全不中用,丢脸哪!
「我、我也不知道他哪来的?……」
「那冬瓜兄可会让你老爹到皇上那里诬告我?」
「不会不会……」
庞何满意地笑了,指着地上铜钱道:
「这就是啦,我一向不屑强掳民女,咯,看见了没看见了没?那串铜钱就当是买了他们吧,多不退少不补。」
「那一串铜钱连买口薄棺木都不够!」那奴仆低声脱口。这样一比,他家少爷还比较有点人性。
「能不能买棺木干本国舅什么事?人能带回家最重要。记得,冬瓜兄,我是买,不是强,如果诬告我,你可就没义气了。走了走了……好痛!」低头一看,那大姑娘竟狠狠咬上他细白的手腕,咬得满口都是血。
「庞、庞何,你的手……」庞何心头一怒,用力一击,那大姑娘立时昏倒在他怀里。「混蛋丫头,连我也敢咬!回去看我怎么欺你!」他狰狞骂道。「坏人!放开我姊姊!放开我姊姊!」四个娃娃抓住他朱色华袍。
庞何一脚一个,个个踹飞,然后利落地抱起大姑娘,跃上马车。
「菁菁上来。J 庞何拉上菁菁,头也不回地对车夫喊道:「走了!」
马车慢慢驶动。经过那还呆立着的赵子明时,庞何朝他挥挥手,放声大笑:“冬瓜兄,谢谢割爱啦!”
赵子明还傻傻地望着他。
“这人,原来是个傻呆。” 庞何顿觉无趣,伸出右手任着菁菁包扎。
他看着穿着孝服的大姑娘,喃道:“这卖身葬父的姑娘是小楚国来的,哪有天朝女子的娇艳,这姓赵的,也真是不挑。”
“少爷怎么看出她是小楚国来的?”青衫丫头问道。最多,她只能依美貌程度来判断这姑娘不是天朝人,但要精准地说出是来自哪个国家……天朝里大概也只有少爷有这本事了。
庞何没答她,瞄瞄拚命追着马车的四个娃娃,忽然间,他发出咕咕的怪笑声。“少爷,你一用力笑,血流得更快了。”庞何摆摆手,把那昏迷的大姑娘踢到马车边缘,敞开车门,然后悠闲地盘腿坐下,望着那四个穷追不舍的脏娃娃。
他嘴巴一张,菁菁立刻喂上剥好的荔枝肉。他边吃边笑:
“菁菁啊,小时候我听师父说过一个故事,把饲料吊在马前,马儿自然一直往前跑。”
“少爷试过吗?”
“试,怎么没试过?我一向身体力行。我跟那马儿一块盯着那饲料,想知道那马儿到底能跑多快,结果没看见前头有树,我跟马儿就撞在树上,回府后躺了一个月。现在,本少爷很想看看,这几匹小马能追着这上等饲料跑多远?”回头吩咐车夫,道:“直接回庞府。别太快,要保持距离,让他们看得到,救不成。他们要跑累不肯跑了,就把车停下,追上后咱们再走。”他又发出咕咕笑声,目露贼光盯着这几匹快趴下的小马。
“少爷别玩太凶,今晚你还要到宫中留值呢。”菁菁提醒道。
“怯!”他吐出籽,正中菁菁的鼻子,往后仰倒,合上眼道;“当个国舅爷也真是麻烦。”
庞何,字勤之,宫里人称小国舅,是目前天朝里最为嚣张的国舅爷。自两年前,庞何母亲仙逝后,庞府当家老大便由庞何接下。一家子堂兄堂弟堂妹表妹……皆以他马首是瞻,因为他是庞家恶霸王,年前有个堂弟比他还会强掳民女,庞何二话不说,一脚踹他下乡,堂弟想串通其它兄弟造反,庞何直接调来人马五花大绑押着他下乡去种田!
一山容不了二霸,所以,庞堂弟败阵,庞何胜出。
京师有个恶霸王,历史悠久,始终都是那一个,不曾接棒过。
当今小皇上颇喜爱这个小国舅,加上庞何堂姊乃当今太妃,庞何不嚣张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天朝祖制,皇帝归天.后妃殉葬。如果当年庞太妃殉葬了,人情两散,说不定庞何早就被人做成人彘腌在缸里当咸菜,但,老天都帮他啊!
那一年,太妃莫名自殉葬名单里剔除,至今活得很健康,据宫中太医院传出的消息,太妃再这样健康下去,很有可能成为天朝最为长寿的后宫女子。
加以,几年前庞何凭着皇恩浩荡,在翻书房谋了个译官职位,庞府上下哭的哭、喜的喜……哭老天无眼,庞府当家没法再换人做做看;喜的是庞何承受圣恩……要作威作福太容易了,再加以,庞何身上挂着的国舅牌子始终不曾拿下过,皇上见了他仍旧客气喊他一声“小国舅”,宫里内外心知肚明,皇上明年大婚,庞府必会再出一名妃子……皇后是不大可能,但贵妃也许有谱了。
这令庞府堂兄表弟全哭了。皇恩浩荡啊!到底要荡到什么时候啊!荡到堂兄表弟偶尔午夜梦迥总会轮流惊醒——
庞何无德无能,柱受圣恩愈多,将来的报应愈可怕啊!
现在庞府里谁还敢横行霸道?每个堂兄表弟都努力学习韬光养晦,以免将来被误为庞何同伙,一块处决去。
月黑风高,大雨狂下,庞豹勒停骏马,对着马车里的人说道:
“快下车吧!要是值班时间迟了,让人抓到把柄就不好了。”内心在狂笑。他最爱在这种日子载庞何去值班。要看庞何狼狈,就只能等这时候!
入宫值班,是不能带伞,非得淋个落汤鸡不可!
庞何撩开车慢,观望雨势,同时吞进一颗肥荔枝。“这个雨下得真大啊!”凉风窜进车里,让他单薄的身子一抖。“是啊是啊,这雨怕是要下到天亮了,庞何?你快入宫吧。”庞豹幸灾乐祸,乐得嘴都歪了。
“嗯……豹堂兄,我们还是打道回府,明儿个就说我病了。”
庞豹闻言怒道:
“你疯了你,说你病了谁信?”他咬牙指着摸黑入宫门的官员:“看见了没?那些人都是要入宫交接的,哪个没看见你来了?你要庞府跟你一块掉头是不?”
庞何吐出一颗籽,弹落在雨水中。他摇摇头闷声道:
“果然,欺压百姓是快乐的,当官则是痛苦的。”
庞豹暗呸一声,庞府上下谁不想做官?这小子还耍屁!多想给他搞个意外,让他莫名其妙死去,好胜过让庞府日夜活在恐惧中。
黑不见手指的雨夜里,有着一盏微弱的小灯迅速接近这头。庞豹一怔,连忙跳下马车,才来到马车尾,就看见一名侍卫撑着伞说道:“是小国舅的马车吗?”
“正是庞府的马车。”庞豹答道。惊异此人持伞持灯,皇宫里能持伞持灯的只有……“奴才是恭亲王派来的。今晚恭亲王入宫,提及小国舅正好留宿值班房,算算时辰应该是这时候,便让奴才过来接小国舅。”
庞豹面色顿垮。
庞何咕咕一笑,矫捷跳下马车。那奴才立即开伞追上。
“你家王爷好端端的干嘛入宫啊?”庞何问道。
“奴才不清楚。”
雨下得极大,地上都积水了,庞何本来拎着袍摆,而后想了想,露出吱吱的笑声,任着官袍垂地,专检那水洼走,走一走跳一跳,最好喷得满身都是。
那侍卫以为国舅爷在整他,老是在踩水溅他,他只能暗怒不敢言,谁叫恭亲王与庞府是邻居,庞国舅背后的靠山数不清。
来到恭亲王的马车前,车慢掀开,男人的手出现,道:
“勤之上来吧。”
庞何看看那比他还结实的大手,一笑,藉力跳进宽敞的车里。一进车里,凭着车外的风灯看见车内不止有恭亲王长孙励,还有一名老太监。“国舅爷,奴才在这里叩安了。”“这马车就这么点大,你叩什么安,可别叩掉你帽子,难看啊。”庞何有点闷,本以为车里只有长孙励,哪知多了一个不识相的老太监。
他凤眸扫过坐在自己对面的长孙励。他衣袍微微凌乱,显然匆促间上衣.宫里还有什么急事,令得一个老太监匆匆忙着上恭王府请人?
“宫里已有个摄政王,他很好找,只要上太后寝……”
庞何自言自语,忽地被人沉声打断:
“你怎么浑身还是湿的?”
庞何眨眨凤眸,对上对面恭亲王的目光。那目光带着庞大的压力,庞何不得不低头,将对摄政王的八卦改转到其它地方。他理所当然道:
“没办法,伞小啊,你侍卫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