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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中国城1-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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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难得发火,一发火绝对是天崩地裂。我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呢?我只能揪着他的衣摆,可怜兮兮地申辩。 

“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我倒从来不知道你任家大家长还是个佛教徒。”他冷笑地睨我。 

我不是,不过现在为了救命,临时信奉一下我也没意见。 

“我说的重点不是该不该救,而是能不能救。你的身手……顾好你自己尚且还不够啊。” 

“我……”事发突然,我也没想这么多。只是很顺手就把人扑出去了嘛。谁知道墙塌的速度比我估计的稍快了一点点。我也不想被压断腿的。 

“你啊……绝对没想过我听到这个消息是什么感觉。”他叹气,手掌抚上我的脸。“幸好……幸好只是伤了腿。” 

我把头仰着,任他掌心的硬茧划过我有些浮肿的皮肤。他掌心灼热的温度把我的心烫得暖暖的。 

“对不起。”我低低声地道歉。 

“为什么?”他靠向床头,一手把我紧紧地抱着。 

“我不想让你担心的。” 

“既然这样就不要无缘无故地翘班。我找你找得很辛苦。”他趁机勒索我的承诺。 

那个和这个是两回事。他不提起我差点都忘记了。我翘班其实是有原因的。那束不知来处的郁金香事实上已经成为这件事情的直接原因。 

我不知道是谁在觊觎他,也不了解他在外面的交友情况。事实上,从当年他要离开我去读大学起,我们有五年的时间不曾见面。我的手沿着衣服的纹路直接往上,抓住他一边衣领揪在手里玩儿 

“有件事我忘了说。” 

“什么事?”他任由我把他浆洗得笔挺的衬衣领子玩成梅干菜。 

“你今天收到了一束花对吧。谁送的?” 

“花?你指的不会是垃圾桶里那堆垃圾吧?” 

恩哼。没错,因为无法忍受花粉的味道,所以我直接把它送进了垃圾桶。但这并不能抹杀它曾经是一束表达爱慕之情的花束的事实。我不相信他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因为那张写满恶心情话的卡片我可是很有道德地端正地摆在了他的桌面上。 

“那就是你心情不好的原因吗?”他看着我,眼睛里有浅浅的笑意。 

“对。”我毫不掩饰嫉妒的面孔,引得他眼中的笑容更加的明确。 

“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他抚摩着我的头,用指尖挑开我散落在额上的细碎的发。“你是这么的多疑和爱吃醋,为什么当年肯放我走?” 

我楞住了。他怎么会想到这写陈年旧事?害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干笑。 

“你怎么会想起问这个。” 

“因为我直到现在也无法理解其中的原由。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甚至以为你放弃了我。” 

“我没有放弃。”我严正地声明着。“我……我只是……想赌一下而已。” 

“赌什么?” 

“赌……爱情吧。赌你在尝到自由的滋味看到外面世界的精彩后,还会不会爱我。” 

“你还真敢。这种事情也拿来赌。万一我不回来了怎么办?” 

“怎么办?”我茫然地回应。脑海里闪过曾经设想到的一些结局,但最后,还是只有一个答案。“也许……再找个男人吧。不过,我也许不会爱他比爱你更深了。”我的爱情,并没有外人想象中的那么多。爱上一个人,就是一生一世的事情。就算还爱人,那也不是原来的滋味了。我只是好色,不是花心。 

“有什么理由使你宁愿放开手里已经掌握的我,而去冒失去的风险?放我走之前,你想过后果吗?如果我真的不回来,你不哭死才怪。”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我,所以没有人比他更知道我对“失去”有多大的恐惧感。 

“我当然会哭啊。会为你我哀悼。” 

“你向来不是个虐待自己的人,为什么会这么做?” 

“……我怕……”话压在舌头底下,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 

“怕什么?” 

“我怕……你会恨我。” 

“唔?这话怎么说?” 

我把他埋进他的胸膛,发出的声音自然闷闷的。“当初我挑中你,爱上你,对我来说就是一辈子的事,很理所当然的。可是有一天我忽然想到,待在我身边对你来说也许只是被迫,是不得已。你无法反抗我,所以你说你爱我,我在怀疑那是不是敷衍的谎言。我付出的感情,换来的是不是我自以为是的镜花水月?是不是有一天你会后悔,会怨恨我不给你选择的机会,然后在羽翼丰满的时候离开,永远不会回头。一想到这个,我就一身的冷汗。所以在你积累足够的恨之前,我给你完全的自由。让你知道自由的味道,让你知道世间除了我,还有不同的风情。让你自己下决定,自己做选择。” 

“五年的时间很长。你不曾派人跟着我吗?” 

“你可曾见我的人出没?我给你的自由,是我能做到的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我甚至在你已经站在我面前,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 

“你还真放心。”他的声音里不知为何有着唏嘘。 

放心?不。我日思夜想强迫自己放手,可是他才出门我就后悔了。伸出手堵住嘴巴不让自己喊出他的名字,而后在每个夜晚自己抱紧自己思念着他不能入睡。五年里刻意不提他的名字,禁止任何人——包括我自己去探查关于他的一切消息。担心自己无法控制自己,总希望日夜转换的速度再快一些好让我能早点见到他,却也害怕他下的决定不是我希望的那一个。于是在等待和失望之间煎熬,于是只能不停地为自己建筑起坚固的心防,让自己习惯在没有他的日子里继续好好地活下去。 

五年,是给他的自由,是给我习惯没有他的过度。 

抱着希望做好了一切最坏的思想准备。可是他回来的速度快得依然令我惊愕。就在那一天他离开的那一刻,他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惊呆的表情成为他日后嘲笑我的理由之一。 

“我说过,我赌。赌你的真心。如果你看尽世间风情后依然回来,从此以后我不会再给你机会离开。” 

“我的身心,本来就属于你。你叫我能到哪里去呢?” 

“这句话你说了,可就别后悔。” 

他的手掌向下移动,抚摩着我的背脊,让我油然而生他在宠溺我的感觉。“我不会后悔的。” 

“我听到了,这句话我当一辈子的承诺来看哦。你连‘后悔’这两个字都不能再说咯。” 

“我永远不会说。” 

“说好了。直到我死,也别说。”否则,我会死不瞑目。 

“任笙啊任笙。我现在才知道,你不仅爱吃醋,甚至自虐呢。”他侧头,温柔的吻落在我脸颊上。“谁告诉你我会后悔?谁告诉你我需要选择的机会?我最好的选择就在眼前啊。谁告诉我需要完全的自由?我已经按照约定回来了。我甚至等不及收拾行李。我表示得好还不够明确么?你向来自信满满,把别人尽情地玩弄在手掌中,为什么对我就那么特殊呢?” 

“你不是别人……你是我唯一爱的人……呼……”我揉着眼睛听他的话。放下心后,我的精神也松懈了下来。 

“想睡了吗?” 

“恩……” 

“那睡吧。明天再聊。” 

“好。”已经支撑不住的我很快陷入死一般的沉眠中。所以我完全不知道,我爱的人,正用一种全然宠溺的目光注视着我的睡颜。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对我来说那五年的日子有多难熬。我想你想到几乎快疯了。” 



天边出现蒙蒙的亮光,隐约照出沙发上男人的身影。他面前的茶几上,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 

他已经坐了一夜。直到同僚略显惊讶的声音把他从烟雾缭绕的酩酊中释放出来。 

“你不会一整夜都坐在这里吧?” 

“我在想事情。” 

“哦……那么得出什么样的结论了?” 

“你,想办法弄到肇事车的检验报告。” 

“你怀疑……这是人为的?” 

“是有这样的想法。我得弄清楚针对的是谁。” 

“好吧。这事我来办……你去哪里?” 

“去医院。” 

“要去看望任笙啊……那么我建议你先换件衣服。”笑眯眯地指了指男人的衣襟。上面已经干涸的大块暗褐色血迹说明更衣的必要性。 

看着男人匆匆离开,一向笑容可掬的面孔上扬起一抹奇特的严肃。 

“看你这么热心,别人还当出事的是你什么人呢。” 



五)阴谋中,谁的马脚? 

从宋鞠怀中苏醒过来是很好的经验。只不过他一整夜都用同样的姿势抱着我。难免出现血液疏通不畅手脚发麻的情况。我看着他略显狼狈地走入浴室洗脸,忍不住坏心眼地偷笑起来。 





从浴室出来的男人恢复了那张平板的棺材脸,白白浪费了他天生的好容貌。虽然我昨夜没问出他改变得如此彻底的理由,甚至没能问出那束花的来历,但是现在并不是说太多废话的时候,我还有事情要交代他呢。 





他领命而去不久,也就是医生进来给我做检查的时候,方和澜出现了。 





比去昨日事发时的状态,他的气色看起来好看多了。他怀里抱着花束,等待检查结束。 





我对花没有研究。那么一大束纯白的花朵应该不是来咒我早死的。我看他自觉自动地翻出花瓶装上水插好花,还来不及多说两句,门口已经呼啦啦冲进来一大群人,惊得我几乎躲进被窝再不出来。 





天要亡我! 





是谁把我受伤的消息告诉了这些老而不朽老当益壮的叔伯公爷们?他们一出现我还能安心养伤吗?老天,你嫌我不够可怜对不对? 







其实站在我面前的这些人算不得太老。最大的也不过七旬最小的也就比我大个三五岁。当他们一个一个出现的时候我根本毫不畏惧;可是当他们一起出现的时候,就连我这般厚颜无耻的人也不得不退避三舍。没法子,实在是没法子。谁叫他们或多或少都与我有血缘关系,而我为数不多的几个优点中,最最值得称道的居然就是尊老孝顺?所以在他们面前,我一直都只是个乖乖听训的毛头小子。 





我畏惧的是他们这些年来越来越见精深的唠叨功夫。因此极少让他们逮着机会开训。让我看一看,从万寿爷爷到启小叔,还有谁没到?如果全员到齐的话,我就算拼着两条腿不要,也得先逃命再说。 





还好……我最怕的老大老二都没出现。我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 





不过,眼前的阵仗已经够瞧的。想来这应该是从我跪在祠堂里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表白此生我只爱男人绝不会娶妻以后人头来得最齐的一次。难道小小一次车祸足以让大半辈子在血雨腥风中打滚过来的他们动容?那也太不可思议了。我猜想,我很久没惹出大祸事,他们闲过了头也只好随便找事情玩吧。 





看着他们自闯进病房后便围绕着我打上了石膏了两条腿的造型展开讨论,我暂得缓刑之下只好示意拿着花瓶惊讶地站在门边的方和澜先把手里的东西放好。没想到这个小动作居然引起了众人的注目。 





停止了习惯性漫无边际的闲扯,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方和澜身上。目光中蕴藏的古怪意味,令我的心脏“噗噗”漏跳了两拍。一时间,病房里静寂无声。 





好半天,彼此的目光不知流转了多少圈后,启小叔迫于众人的压力,摸摸鼻子开口了。他是个三十刚锄头的年轻人,也是我家老爹最小的堂弟和万寿爷爷最小的儿子。要不是他志不在此,早在老爹过世的时候他尽可放手夺权。 





他清了清喉咙,声音听起来却依然有些奇怪。 





“小三子,你受伤的原因就是他吗?看起来错。” 





当然,我的眼光向来很好嘛。不过在这些长辈面前,我可不敢这么明说。他们看我专心看男人的行为已经很受不了了。 





“小叔,你怎么这么说话呢。那是车祸。车祸!” 





“那么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他叫方和澜,是我新认识的朋友。” 





“他是来探望你的吧。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有事要与你谈一谈,所以能不能请你这位朋友先行回避一下?” 





我看向方和谰,他点点头,礼貌地告退。 





——聪明人呐。虽然我已经放弃和他进行成|人式的交往。不过这一次他大概不怎么乐意再与我往来了。少了那张英俊面孔养眼,实在很可惜。我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不再去想人与人之间麻烦的人际关系。 





我转回头看向一大群已经各自找到位子坐的大男人们,打起精神应付他们。 





“好了,各位。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非得这个时候找我?” 





“这里说话方便吗?”万寿爷爷慢慢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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