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的昨天-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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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有所悟，表情顿时缓和，漾出个自然的微笑。
随即把目光投向我，我却扭过头去，刻意不与他对视。
……
转身行进大厅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一声熟悉的，几若不闻的叹息——
脚步一顿，心神不属。
他，能看出我的嫉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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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说得没错，金像的黑暗，实难想象。
《蓝宇》入围十一项，竟无一拿奖，全军覆没。
当最后一个奖项颁布完毕的时候，全体起立鼓掌欢呼，台上歌舞升平，烟花四溅。我瞥见关导苍白冷漠的脸色。
那是真正失望与心死的表情。
我走过去，轻拍关导肩头，另一只手，几乎同时落下，他压在我的手背上。
关导抬头，笑容微涩：“我没事。”
见我们表情依旧担忧，他摇头：“走吧，我请大家去KTV。”然后带头离去。
管他身后记者怎写，从此一概无关。关锦鹏，永远是高傲的老狐狸。
没有人能把他真正打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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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关导喝了很多酒，却没有醉。
他一直在讲话，讲他在香港的起步，事业的鼎盛，那些经由他手影片的历程……
他又说《蓝宇》其实是为纪念他和他男朋友二十年感情而拍，能拿了这么多奖，已经是肯定……
他甚至拍着我的肩膀说：烨子，你知道吗？你和胡军，都会前途无量，而我，已经老了。
我皱眉，回头冲娜娜道：去拿壶醒酒的菊花茶来。记得加冰糖。
娜娜答应着去了。
关导的目光却始终跟随她，直到她消失在门口，方扭过头来，盯着我。
“烨子，你今晚格外出色。”
……我居然脸上微热。
“关导，你醉了。”
他长笑：“烨子，我怎会看不出你的心事？”
他目光转向胡军：“苏瑾先回去休息了？”
胡军点头。
关导向后靠去，在沙发上闭目。
“胡军啊，别学陈捍东，对感情犹豫，要伤人心的。”
……
我猛的起身：“……我去卫生间。”
……
水龙头哗哗的响着，我使劲的用水擦了一把脸，还带着水珠，就惶惶的看向镜中的自己。
那苍白的脸上，写满了什么？
就恨不得，拿刀子刻上两个大字，文盲也看得懂。
期待。
……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没有回头就已经落入他的臂弯。
好歹自己也是185的身高，年轻力壮，居然也挣脱不开他的钳制。
不由得暗骂。
刘烨，你真没用。
……
他抱住我，良久竟闷笑出声——
“烨子，难得你花血本，买这么贵的西装。”
我气结：“那和师哥无关！”
他抬起头来对上我的脸，两人近在咫尺，大眼瞪小眼，甚是滑稽。
“我！不！信！你！不！是！为！了！我！”
他的面容温柔，声音却带了些狠劲，仿佛我要说一个不字，就要把我吞下肚子。
到底还是被他看穿，我气恼的别过头去不吭声。
……
他把脸埋在我的头发中：“烨子，我想你——”
水依旧在哗哗流着。
……
暗叹一声，终究是做定了手下败将的，还是败得体面一点比较好。
转过头来，主动轻吻他的唇：“我也想你，师哥。”
他凝视我的目光闪过一丝欣喜，而后，重重的吻下来——
……
良久，气喘吁吁的分开。
他轻声问：“烨子，听说你接了新剧？”
心下一震，做无事状：“是啊。”
他神色复杂，变了又变，终于还是开口道——
“我听说，那作家和那导演都是……”
我打断他的话：“师哥，你想太多了。”
主动吻他一记，微笑道：“我见过他们，都是不错的合作伙伴，没有外界传言的那么不堪。”
……
他看着我，终于表情慢慢柔和下来。
轻声道：“烨子，我不做陈捍东，你也别像蓝宇，让我担心。”
我鼻子一酸，连忙把脸埋进他怀里：“我知道，师哥。”
他缓慢呼吸。
“……烨子，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行出门来，愕然的看见关导，靠在门边，手里握了瓶啤酒嘻嘻的笑。
“你在这干吗？”我吃惊。
老狐狸用鼻子哼哼两声：“拜托，这里是公共厕所呐！没我望风，谁撞到你们两个，还不吓个半死？”
……
我噔噔几步向前走去：“快回去，娜娜要等不及了！”
可惜没走几步又被他拖回来，低声威胁——
“我不让你难受，你也别当我的面……”
机灵的脱出他的怀抱，向前跑开几米，回头露出个招牌傻笑。
“多谢师哥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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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像奖，终成《蓝宇》剧组最后一次聚首。
分别的时候并无那么深刻的体会，然而在很久以后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有些缘分已然湮灭。
那刻骨铭心的记忆，刻骨铭心的人。
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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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国内，立刻来到剧组报道，投入拍戏，从香港高贵的红地毯步入到衣衫褴褛的平民，也只有演员，才能时时体会这日夜间的天差地别。
听到剧组人员众说纷纭，不由得好奇，仔细询问，才知道导演又黑面黑口，不但演员遭殃，还和作家一起对外界大放厥词。
“这将是我第一部‘拍砸了’的作品，简直是四不像！女主角太不会演戏！”导演对媒体叫苦连天。
“您认为谁演得最好？”“我家借出的小狗。”作家冷冷道。
……
怎会不知道，针对的是我。只是可怜那些无辜的人，受到了牵累。
可他们倒是众口一词——刘烨是个好演员！
……
所以我若说出去，他们是要毁我，没人相信。
我的演技，在剧组中确是最好，即使将来开播，观众的眼睛也是雪亮的。导演和作家当然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如迂回出击，贬低别的
演员，降低宣传含金度，也就达到了目的。
我叹息，关导要到内地发展自己的事业。老狐狸也有单纯的时候。
国内香港，其实一般无二。
这世界，何处是净土？
（三十八）
2002年4月，电影《蓝宇》因“涉嫌违规入境偷拍”，全面禁映。并遭国家广电总局点名批评。
随后新闻报道，该片演员胡军刘烨因参与演出，可能遭到五年内禁止拍片的封杀令。
消息传出，剧组上下，人心惶惶。惟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只有当事人我很平静。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该来的，总会来。
我从不后悔拍过《蓝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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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接受采访，记者问起我将遭封杀的问题，他淡淡道：“我没有得到任何方面的消息，我肯定还是会继续完成我的作品。”
记者又采访我，我面无表情：“无可奉告。”
记者转而询问我们的合作情况，我继续背台词般回答：
“赵导是我非常喜爱的导演，能有机会与这位大师级导演合作很荣幸，希望能通过自己的演绎，让更多普通观众熟悉我、认可我和喜爱我。”
导演亦声音平板：
“刘烨是一个很敬业的演员，而且演技也很好，希望他能够实现自己的想法。”
……
都是作秀。
一场下来，比演戏还要疲惫上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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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休息的地方，接到他的电话。
“烨子，看到新闻了吗？”
我淡笑，他永远都是这么直接。
“有看到。”
“……你接到禁令了吗？”
“还没。”
不知是不是幻觉，听到他在那边似是轻轻吁出一口气来——
“……烨子，若是真的五年不能拍片，你怎么办？”
我大笑：“师哥，那我就如周瑛琦所说，去台湾出唱片！”
他声音微肃：“烨子，我在和你说正经的。”
不情愿的无声做个鬼脸，这男人，怎么这么无趣——
索性柔了口吻：“那我就不拍了，坐在家里，每天看《蓝宇》，看个一百遍，然后和你出去喝酒，好不好？”
他无奈：“烨子，你真是孩子……”
我苦笑。
师哥，为何我说真话假话，你都不信？
……
沉默了一会儿，只听他在那边又开口：“烨子，我听说，你的新戏进行的不顺利？……”
……
心下还是一暖，他毕竟关注我。
“我没事，师哥。一切都很好。”
……
忽然听见旁边有孩子的啼哭声，然后只听他手忙脚乱——
“烨子，不说了，九儿尿了，我……”
电话“喀哒”一声，断线。
……
我微怔，盯那手机。
不知不觉，无声半晌。
师哥，你总是在扰乱我的一切以后，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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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不好，去酒吧买醉。
坐在吧台边上，眼睛透过琥珀色的杯中液体向外望，酒吧的一切也变成了琥珀色。
模模糊糊中，看到一个人影走到我面前，坐下。
我把眼睛抬起，看他一眼，又落下。
“真巧。”作家笑道。
“不巧。”我懒懒的趴在吧台上：“玩偶遇太老套。”
他有些尴尬，但随即恢复正常：“这也说明我很在乎你啊。”
我嗤笑一声，扭过头去，冲服务生道：“再给我一杯。”
他也开口：“我要一杯和他一样的。”
我转头看他：“我们各买各单，别想我替你付费。”
他讶然失笑：“烨子，你怎地这么小气？”
不屑于看他：“我的缺点一大堆，你还没发掘全呢。”
他突然把脸凑过来，吓了我一跳——
“那你可愿给我发掘的机会？”
立时把身下高脚椅向后滑行开去几公分：“免了，距离产生美。”
……
他终于冷笑：“刘烨，你忘记你即将成为被娱乐圈冷藏的人吗？”
这人，狐狸尾巴露得这么快，一点都不好玩。
“夏天到了，冷藏最好。”我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凉快！”
……
他看着我，面色变了又变，终于恢复正常。
“烨子，你总是出乎我的意料。”
“谢谢。”我颔首：“可我听不懂是褒是贬。”
他苦笑：“我可以帮你。”
我目光闪动一瞬：“恩？”
他点头：“我与那些广电局那些老古董们，熟悉得很，只要我去找他们……”
……
我把玩手里的空玻璃杯：“有条件？”
他点头：“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我站起身来：“那恐怕你要失望。”
不想再纠缠，转身离去。
走开没几步，忽听他在身后高声道：“刘烨！你不为你自己想，也不为你师哥着想吗？！”
脚下一窒，生生站稳。
……
深呼吸两口气，转过身来，第一次，对他笑得如此温和——
“如果我不为他着想，至少我最后还有他；如果我为他着想，我会失去他——”
我的声音清晰：
“失去他，我就等于一无所有。你说，哪一个合算？”
不去看他的表情，扬长而去。
……
刘烨总被别人说傻，自己甚至也觉得自己很傻。
可是傻子，总会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事情，因为他考虑的，就是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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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在片场又看见他。
心情再好，总看到同一个讨厌的人，也不免露出不豫之色。
那人倒大萝卜脸不红不白，还是一径凑上前来：“烨子，早——”
白他一眼，想绕过他走开，却又被他拦住。
“我要和你谈点正经事。”
我失笑：“这么说你也承认以前谈的都不是‘正经’事？”
他微窘：“真的是正事。我已经跟导演替你请假了，我们去家咖啡馆坐坐可好？”
……
无奈的伸个懒腰，休息一天也好：“走吧。”
……
甫坐下他就问：“昨天的事情，你真的不考虑。”
屁股刚沾到椅子就腾的起立，冷冷道：“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正经事，那我要告辞了。”
“别别别！”他有些变色，伸手来拉我的胳膊，被我甩开。
他勉强挤出个笑容：“……烨子，我们不谈这个，你先坐下。”
……
缓缓坐下，依然不带什么表情：“有话就说吧。”
他咳嗽两声：“……烨子，我也不希望你被封杀。”
“恩。”冷眼打量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我知道你是个好演员。”
“恩。”似乎是废话。
“我可以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