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书生-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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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日已中天,毫无着落.薛仇心想:“急也不在—时.干脆,填饱肚子再说!”
不想还好.一想肚子里立即咕咕叫,抬首望去,前面就是一座酒楼,前门黑底金字“醉仙居”。
薛仇来得临近,见里面哄哄嚷嚷,座几无虚设.他本不喜这等热闹所在,可又想到,店里面的吃食,或说较为高明些,方能吸引这多食客,他哪知“醉仙居”于洛阳,乃首屈一指的酒楼。
薛仇进得“醉仙居”.跑堂的穿来绕去.端菜呼酒.忙得不亦乐乎.谁也没注意他的进入。
薛仇四下一望.厅角里还有个小空座位,遂也不打招呼,迳自往里挨去!
生意兴隆,市侩商人也就不顾客人是否舒适,将桌柿排得密而又密,一旦坐满.简直就看不见过道。
薛仇还算小心,仍然碰了一个人的手肘,将那人一杯酒打翻了少许,薛仇赶忙恭身致礼,连陪不是!
哪知,身形未直,一个蒲扇般大手掌,已横打而至!随着一声臭骂道:“不长眼的王八羔子……”
凭薛仇一身的能耐,这一掌哪能打中他,只是,他气恼此人太过凶霸,撞翻一杯酒也没甚大不了的.居然开口就骂,动手就打,瞧那毛绒绒的大手掌,怕不也是个武林人物.如若自己换了个常人.这一掌可能就要了半条命!
他想:“似你这等凶神恶煞似的.若不加以惩戒,日后定是一恶绅土霸,害人不浅!”
薛仇想尚未罢!“啪!”的一声暴响,薛仇脸上已着着实实的捱了一耳光,可是他连晃也没晃动一下,脸上更是笑容依然,毫无异状。
反之,那打人的大汉.一条手臂,软软坠下,再也抬不起来了,而且就这刹那的光景.大汉额头上,汗珠如黄豆般大,一颗接一颗,越冒越多,越流越快,如若拿起他那手掌来看,就更吓人。眨眼间的工夫.已肿大了一倍,痛得他咬紧牙根.连哼的力气也没有了!别说骂人。
与大汉同桌的.另有三人.本已准备张嘴大笑.那是等薛仇狼狈倒下之后,不想预料的情形没出现,惊人之事发生了,他们哪里还笑得出来,眼看大汉受伤情形,他们骇得目瞪口呆!
薛仇可没去理会他们,仍然含笑走到厅角坐下!
大厅之中,发生这事,全厅中人.谁能不知?一时之间.所有的眼睛.全都射向了厅角,照在薛仇的睑上。
这一来,反使薛仇如坐针毡,大感腆腆!原因是,他并非想逞英雄,实在是出于一时气愤。
于是,薛仇赶快将头低下……
就这一低之际,蓦见邻桌上坐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 一对水汪汪的眼睛.正在盯住他甜甜的微笑。
因他这惊人的表演,跑堂的马上就过来了,薛仇也不懂什么好吃,不好吃,随意点了两样,要了一壶酒。
菜尚未上,无意中一抬头,又看到那一对水汪汪的眼睛,仍在对他微笑,不由得仔细地打量对方两眼。
弯弯的细眉.大大的眼.直直的鼻,小巧的嘴,乍一看,只能说讨人欢喜,细打量、方觉其美而秀.微笑更迷人!
薛仇多年来.已没这样细心打量过女孩子,心中不觉一荡,赶忙掉头他视,下意识的双眼又扫到适才那—桌上.敢情.就这阵子工夫.人家早走了。
薛仇可没把这些人放在心上,走不走在他全无所谓,可是,收回眼光时,有意无意间又扫了邻座少女一眼!
笑!仍然在那儿微笑!
薛仇心中一怔,不禁想起一别五年的云妹,如今身在何方?变得怎么样了?有这位姑娘这么高吗?这么美吗?这么迷人吗?
要拿别人比,就不得不朝人家打量,只看得一眼……
突听一声冷笑,起自身旁,阴冷冷的道:“我说呢,酒馆里显能,敢情为的是吊膀子来啦!”
薛仇一听大怒,猛回首,身后不知何时已站着个五短身材老头,花白的胡须比老山羊多不了几根,两太阳穴鼓起如小丘,双睛开闭间,精光电射,显见此老乃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若说是薛仇未登嵩山以前,他又会询问对方名号,如今他不问了,问了不过徒增烦恼痛苦。
于是,他也冷笑道:“你老人家说谁?”
老人哈哈一笑,道;“我说那不长眼的王八羔……”
老人这一声笑,立使座上客走了四分之三,然则薛仇领座那少女却没走,仍然在笑!
老人—言未毕.倏的一声惊“咦”,手起处就在嘴唇边夹住了一根细小鱼刺,就像变戏法似的虚空抓到。
三角眼猛一翻,从薛仇身上却转到了领座的少女,可是,那少女除了一脸笑容,连姿式也没动一下。
老人哼了一声,道;“原来全是好朋友,有种的今夜三更,南关外洛水旁松林内,不见不散。”
说完,老人没等答言,回身就走。
薛仇也没阻拦,酒菜上来,迳自吃喝,不过,他心中也想着一个问题,就是老人挟的那根鱼刺!
那根鱼刺,明明是从少女那方向射出的.难道那根鱼刺会是少女所发?可是,他再怎么也看不出少女是个练家子。
忽听一娇柔的声音道:“姓薛的.你敢去吗?”
薛仇猛吃一惊,敢情别人识他.不禁脱口反道:“你敢去吗?”
少女嫣然一笑道:“我不去.可是,我有个好朋友去!”
薛仇一怔抱拳道:“请问尊姓芳名?”
少女甜甜—笑,突然立起付帐走了,这可把薛仇弄得好不尴尬,他摸不透这少女究是什么来路?怎么认识他?
当天.直至傍晚时分,南关差不多全走遍了,也没看到追风无影独脚神乞师徒的影子。
薛仇不得已,晚膳后回房歇息—阵.他对夜里的约会.毫不紧张.直待二更将尽,方飞身出店。
南关外洛水旁,一排浓密的松林,沿岸而立。
薛仇艺高人胆大.根本不惧暗算什么的.仰首月色中天,时刻将近,飞身就朝林中纵去。
穿入林中十八丈远,薛仇已闻声息.敢情人家早到了,遂放慢脚步,大大方方的往里闯。
松林近河岸处,原来有一大空场,似为渔人晒网之地。
场中,一排站着五个人.除了那五短身材的老头外,余四人三老一少.老的五六旬不等,年轻的可只二十三四岁。
可是,那五短身材与其余三老,对这青年人显得恭敬异常.仿佛是专程请来的厉害帮手似的。
五人一见薛仇现身,九只眼睛全往薛仇身后凝视,宛如薛仇身后还另外隐藏着有人般。
五个人怎的只有九只眼.原来那青年只有一只右眼,另一只左眼.戴着眼罩,大概是有毛病。
那五短身材的见薛仇走出,久久没见旁人现身,不禁嘘出—口长气,有如提心吊胆了半日,突然放下了心,道:“小子!那贱丫头呢?”
薛仇,哼了一声道:“我一个人你们就受不了,何必再找旁人?”
五短身材的哈哈大笑,道:“如不是那鬼丫头,我焦虎酒楼里.早就要了你的命!”
薛仇一听.那少女敢情大有来历,遂道:“我当真得谢谢她了!”
“她若不来,下辈子你再谢吧!”那自称焦虎的老头子,随着话声.突然拍出—掌,掌风疾劲,凌厉无匹。
薛仇哈哈大笑,不闪不避,更不回掌相抗。任由那凌厉的掌风,吹打在身上,将他—袭青衫吹得疾向后飘,似欲裂体而过般!
焦虎五短身材.却以掌力浑厚称雄洛阳,于豫陕—带,小有名气.只要提到洛阳焦二爷.谁都得买个小面子,日间那大汉,正是他的儿子焦铁塔。
不想.今日似遇到鬼般,出了这等邪门奇事.居然有人敢以肉身阻挡他一双铁掌,而无伤损,哪能不使他惊.终于桀桀怪叫道:“邪!邪!你使邪法!”
那独眼少年蓦的一挥袖.阻住焦虎叫嚷.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薛仇看也没看他一眼,却对焦虎:“尊驾约我来此,如不想将我小命留下,我可失陪了!”
独眼少年见薛仇狂妄至极,竟敢不接他的腔,不禁气得脸色铁青,浑身打颤,猛一摆手道:“二位程爷,请将这小子拿下!”
独眼少年身后,立即转出两个老大,一般高矮,一样长相,只一眼就能认出,这二老不是孪生,也是亲生兄弟!
二老走出后,也没开腔,分左右循规蹈,一步步往薛仇身前欺近。
薛仇虽不惧来人,可是,二老这等气定神闲的姿态,却不禁使他心中微微一怔,大起警惕之心!
从三丈远的距离,直欺进寻丈之内,二位老人仍未出手,这等气势,胆小点的早已吓得心手打颤!
再跨前一步,双方又伸手可及,薛仇早已运功全身,可也忍不住心中忐忑,跳个不休!
就这眨眼工夫,二老忽的四掌箕张,两声“呀呀”怪叫,朝薛仇左右肩扑到,势道之劲速,纵然一等一的高手也莫辨。
薛仇万料不到此二老武功这高,仓促间不及出手迎敌.
只得闪身退避,猛然塌身疾旋,斜跃八尺。
尚未回首,身后风声盈耳,疾迅异常!
一着之差,竟然连连遇险,这还是他自下天池以来,第—次遭受的屈辱,正待翻掌反拍——
蓦觉一股阴阴寒气,已透青衫,随气并有刺鼻程度,中人欲吐,薛仇“辟毒宝项”已失,大惊之下,哪敢硬接?
肩头猛晃,再跃丈二。
“飕”的一声,金光倏闪,薛仇回转身时,已然抖出了三尺来长的金莲花!
金莲花的出现,焦虎急退三步,脸色大变,铜堡薛仇之名,早已震摄中原武林,他有几个脑袋敢捋虎须?
然而,那独眼青年却大喜而笑,道:“追踪十数日,今日总算被我遇上了,薛小子,过来,你家熊小爷要估量你,瞧你确是有这么两下,值得我出手!”
口气之大,无与伦比,简直把薛仇看成三岁小儿似的,怎不使薛仇气得心火倏发,刹时淡金布脸……
忽地一声“呼呼”沉重的鼾声,起自场中,冲淡了场中紧张的火药气氛,独眼青年单眉一皱.道:“龙爷!你给瞧瞧是什么人,给他废了!”
这位龙爷与那两位程爷,赶情全是独眼青年领来的,不过,这位龙爷在这些人中,年纪数他最大,已近古稀之年。
龙爷领命,循声纵往左边,声音忽从右边传来,纵往右边,鼾声忽然又从后面升起,龙爷只兜得一个转,立觉不对,快飞回独眼青年身旁,皱眉低声嘀咕了两句,宛如说来人功力甚高,不可轻视。
独眼青年冷冷一哼,道:“胆怯吗?瞧我给你变个戏法!”
独眼青年语毕,突然一招“撑天一柱”,朝头顶上空拍去,随着疾风,但见一缕白烟,从掌心发出,较疾风更快的朝上空冲去!
哈哈一声大笑.半空降落,随着笑声,飘落一条人影,落地看时.皓首如嵩.遍身褴褛.正是独脚神乞那老花子!
薛仇寻遍南关,未曾相遇.想不到他会在此出现。
独脚神乞飘身落地,单足似不稳般.晃了几晃终于还是“通”地坐倒地上,老花子—裂嘴.道:“我老花子生就苦命,好容易找个清静地方.睡个大觉,又遇到你们送丧的鬼叫,还害我老花子摔了一跤,啊哟!”
场中除了薛仇.还有—个人认识他,那是独眼青年身后的龙爷.他三十年前曾与独脚神乞见过一面,虽然事隔三十年,在他脑海中印象犹新,一成不变,心中不免大吃一惊,这老花子居然没死!
龙爷轻轻拉了独眼青年一把,附耳低语,道:“念青,老花子乃穷家帮老帮主追风无影独脚神乞,与你爷爷同辈,三十年前华山论剑,印证武学.你爷爷曾被他打了—藤棒,这就是你爷爷所以隐迹不出的原因.也是他一生奇耻大辱.若无必要.最好少惹他为妙。”
独眼青年原来名叫熊念青.他不听龙爷之言.还则罢了.—听之后,反而哈哈大笑.道:“这样说我非斗斗他不可!”
龙爷一听大骇,忙道:“念青,别忘了此来的目的,我们是为铜堡薛家遗孽来的呀!”
熊念青独眼一瞪.道:“量他也跑不了!”
熊念青不再理会那龙爷.径自跨前两步.指着独脚神乞冷然笑道:“臭化子你就是追风无影独脚……”
一个名字还没念完.迎头疾风扑落。狂袭而下.熊念青—声冷哼.不闪不动.—手迎空就抓!
“噗”的—声,抓个正着,手里仿佛抓的是水蜜桃.但却没有水蜜桃的芳香。反之却有一股恶臭。
借着月光一看,手中抓破了个荷叶包,包的却是金黄粪便.恶臭薰天,五个手指头全沾得满满的!
这—下,可把熊念青的肚皮气炸,猛抬头.迎面树上站着个小花子,手里持着条镂花古藤.正朝他龇牙咧嘴吐舌头扮鬼脸道:“不害臊!谁臭呀!”
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