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书生-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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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二人不约而同的惊呼道:“铜堡薛……”
薛仇哪能不知他们不信,猛一吸气,骨骼格格响声中,又恢复了原有英俊挺拔的雄姿!
这二人大概全都见过薛仇,这一见他恢复本来面目禁不住惊吓得屁滚尿流,一声惊呼,撒腿就跑。
薛仇看他们那狼狈样,竟连烧烤得香喷喷的鸡也不要了,忙从地上拾起,挑那干净的一面撕下来吃了。
这时,峰上雪虽已溶,朔风仍烈,呼呼风过,掠面如刀!
薛仇天池五年苦练,下山后,永远一袭青衫,从不知寒冷为何事!薛仇将鸡吃完,也就漫步下山!
刚走得两步,忽见西子湖中湖心亭上立着一人,身背长剑,长髯飘飘,远看真有点仙风道骨的气味。
只见他,探首四望,仿佛正在候人般!
薛仇心想,这会是什么人?他在湖心亭等谁?这一想,他不由凝目而视,倏见远远箭似划来一小船,船上居然坐着大腹便便的“醉圣乐天”!
“醉圣乐天”的小船,直划到湖心亭,他没上亭,反将那长髯老人接下船去,薛仇一愕,想到这其中定有原故,忙急步下峰。
待他赶到湖边,那小船早已不知去向!
沿着堤岸追了一阵,同样的小船多的是,同样的人却已没处找,既找不到,只得作罢!
薛仇遂就选了家客店,要了间上房休息。
当他进店时,正是申牌时分,店堂中还很少人,可是薛仇一眼就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少妇,一身素服,洁白如雪,肌肤晶莹,与他的爱妻边文惠十分相像,若非她稍长几岁,他还以为是边文惠来了呢?
那少妇身旁,还坐了一双男女童,年龄全都十二三岁模样,任何人一看就知是这少妇的子女。
因为这少妇与边文惠十分相像的关系,薛仇不禁朝她多看了两眼。
可是心中一怔,却又发现此少妇亦是武林人物,从她那幽静如水的情态上,又看出非但是武林中人,且是一流高手!
薛仇心中一怔,暗道:“这是第二个了!”
突觉一双亮光闪闪的眼睛,怒视着自己,薛仇瞟目一看,正是那少妇身旁的童子,薛仇一凛,心知失态,忙歉意似的朝童子一笑!
哪知,那童子竟朝他扮了个鬼脸!
薛仇哪能与这童子一般见识,遂没放在心上,径自走了进去!
日里,薛仇无所作为,他要挨到夜里,方始出动,一为寻找穷家帮龙帮主,其次则寻找“醉圣乐天”与那长髯老人。
既然无事,他也就不出门,梳洗后就在房中歇息养神。
傍晚时分,隔房里住进一位房客,听其话声虽细,却铿锵作响,薛仇心中讶然道:“这可巧得紧,一些武林高手,全都集西子湖畔,所为何事?”
隔房中人进入后,也没再出去,叫了些酒菜,就在房中进食,薛仇一心想见见此人,几次走到门口,均未见到,隔室他连房门也没开。
可是,薛仇反因此败露了行踪,因为他曾看到个小花子,在厅门口探头探脑,鬼鬼祟祟,一见到他,立即隐了起来!
薛仇本不怕被人知道,他更没隐藏的理由,他也叫了些饭等进房来吃,正当他意欲用饭之际……
突听门上“哆哆”有声!
薛仇一愕,心想:“这会是什么人?西子湖畔哪来的朋友?”心想未已,忙道:“哪一位,请进!”
门没开,人也没进来,可是“哆哆”之声却又响了起来。
薛仇心中暗奇,这会是什么人?
不管什么人?总得开了门才知道,薛仇趋前将门打开,门口哪有什么人?却连个鬼影子也没有,显然,这是有人在戏弄他。
薛仇心中大怒,探首外望,亦不见人影,气愤愤的将门关起,回过身来,陡见饭桌上有些异样,忙一纵身,来至桌前。
却见饭碗里,菜盘里,全是一块块干牛粪,虽说这干牛粪,既不臭,也不碍事,但看着也觉呕心,又哪里还吃得下。
薛仇是既惊又怒,抬眼望窗,窗口本是开着的,窗外暮色正浓,又看见什么?
薛仇气愤愤的叫店伙,将饭菜收了,另给换了碗面。
就在面端进来的刹那,门口“哆哆”声又响,薛仇心知又有鬼,但他偏偏不怕,闷声不响的猛一纵,来至门口,手尚未沾门,窗外忽的吹进一阵微风,薛仇闻风知警,赶忙回头!
烛影摇摇下,仍然是毫无所见。
待他再将门打开,却又已不见人影,薛仇心中恨恨的道:“不给我抓住则已,让我抓住不扒你的皮才怪!”
薛仇气愤愤的回到桌前坐下,举箸又欲吃时,手上微感爬痒,借烛火一看,手上不知何时爬上了两只大蚂蚁。
弄死蚂蚁,心中又自嘀吐,这两只蚂蚁哪来的?
忽见筷子上亦有蚂蚁爬动!
再往桌上一看,桌子上爬得满满的全是蚂蚁,面碗里活的死的,可也不少,这一桌子怕不有几千几万只蚂蚁!
这一来,那碗面又不能吃了!
薛仇只气得心火狂冒,尚幸他日里吃了只烤鸡,并不十分饿,干脆他就不吃了,摔下筷子……
却听一声冷笑,起自隔室。
薛仇心中一凛,暗道:“有什么好笑的?我们晚上见!”
既不让他吃,他就往床上躺,准备养足精神,夜里好办事!
躺上床,眼尚未合,门口“哆哆”之声又响!
这次薛仇充耳不闻的,理也不理。他心想:“难道你们还不准我睡,准备床上再给我弄手脚,其实,雪地里我照样睡,我怕什么?”
“哆哆”之声,匆急的连声而响,似有什么急事般!
薛仇心中又气又怒明知绝非自己朋友,其实自己也没朋友,除了戏弄自己的再没别人!
待得“哆哆”之声,三次响起时,薛仇已忍无可忍,就在第一声“哆”响起而第二声尚未响的眨眼之间。
薛仇蓦地叫足劲力,曲指一弹!
薛仇这曲阳指功,虽没练达炉火纯青之境,可是这薄薄的门板,又那里挡得住他叫足劲力的一指?
其次,这“哆哆”敲门声虽微,薛仇仍能准确的辩清部位,他预计中这一指,定能将敌人伤了!
果不其然,一指弹出,立闻一声“哎哟”痛叫!
可是,这声痛叫,非但没使薛仇欢喜,反之,却使他听得大惊失色,呼的从床上跃起,一阵风似的冲出门去!
门口,躺着个艳装少女,正是薛仇闻声而魄散的柳红波!
薛仇心中一痛,伏身将柳红波抱进房去,放在床上,却见柳红波手按胸乳,额汗频冒,一脸痛苦难耐之色!
薛仇要待查看她的伤势,实不可能,不看嘛?于心何忍?虽说与其师有杀父害家血仇,可是,与柳红波亦曾有过一段患难相依的时光。再者,柳红波自始至终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
终于,柳红波在一阵痛苦之后,开口道:“仇哥!我不怨你,我也不恨你,我仍如往昔般的热爱你……”
柳红波越是如此深情款款,薛仇越是痛苦难当,他希望柳红波恨他,因为他与边文惠已有夫妻之实,永不能与柳红波有结合的希望。而且,他现在还要寻找她的师父,为家人报仇。
谁知,柳红波竟会如此痴情,他心中又哪得不痛苦,他不敢让柳红波再继续说下去,忙插口道:“波妹,你的伤怎么样?”
“我的伤?”柳红波从愁眉苦脸中,忽发笑声,道:“我来到这个世界里,似乎专为你而生,如今得不到你,我倒愿能死在你的怀里,死在爱人的手中。仇哥,如果你能记得我们相聚的一段日子,希望你给我一个痛快,让我得到唯一的心愿,含笑死在爱人怀中!”
若说要柳红波死,那可是太容易了,薛仇只要手指轻轻一点,柳红波就能毫无痛苦的含笑而逝。
可是,薛仇哪能下得了这个手,他是人,他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如若他能这样做,他也就不值得柳红波对他这般痴情了!
只见他,痛苦地摇摇头道:“波妹,你不要这样说,我……我实在不值得你爱!”
就在这时,忽听隔室又发出一声冷笑!
薛仇正值尴尬万千,无可耐何之际,听到这声冷笑,不禁火冒三千丈,将满腔怒火,全移怒到隔室房客身上。
但听他一声暴喝,骂道:“混蛋!有你什么笑的?”
隔室客人又嘿嘿笑道:“老夫爱笑则笑,谁管得着!”
薛仇本属无理,但他气怒头上,哪管什么有理没理,只听他道:“我偏不准你笑!”
隔室客人忽的朗声大笑道:“太平盛世,谁也不能管得老夫发笑,老夫偏要笑又待怎的?”
薛仇被他这朗声笑,笑得心中咚咚直跳。这笑声,竟似狮子吼一类功夫,若说往常他还不至就被这笑声震得心跳耳鸣,就因为他这时五心无主,气浮神躁,方始为这笑声所摄。
薛仇早知他是武林高人,越是武林高人,他越要会会,因为“生死簿”中记载的全是武林名人,而他又一个不识,若不误打闯,哪年哪月方能将仇人消清?
薛仇自知理亏,但他这时也顾不得许多了,他本就想见他,趁此时机会会他,岂不甚好?
于是忙道:“你有种发笑,可敢院中较量较量,我要打得你笑不出为止。”
双方不识,又无仇怨,薛仇偏偏挑战,挑战还不够,还用了激将法,明说对方非己对手。
哪知,隔室客人可也非等闲之人,只听他又复冷然笑道:“别自以为了不起,让两个顽童戏弄了半日,还自莫名其妙,老夫瞌睡得紧,可没这闲情耍人,别的辱了老夫身份!”
薛仇一听大怒,适才敢情还是被那两个童子捉弄了。可是,现在听他口气,就因为适才的关系而瞧不起自己。
薛仇正准备冲过隔室,兴问罪之师,顺便瞧瞧这人究是哪一路人物,蓦觉手腕一紧柳红波竟将他紧紧抓住道:“仇哥!我俩相聚无多,今日一别,后会无期,别再闹事,留这点儿时间陪陪我,仇哥,你说好吗?”
薛仇一听,满腔怒火倏熄,心头一酸,将柳红波轻轻揽在怀里,原因是他并非不爱柳红波,柳红波虽没边文惠的美绝人寰,可也超越一般常人,尤其她的温柔体贴,实在使薛仇沉迷。
若不是因为“独脚神乞”的关系,他绝不会移情别恋,若非“阴阳书生”的作恶,他也不会这快就与文惠发生?系。
二人身心相偎地,轻拥了一阵,双方都没说话,薛仇心中虽微有愧对边文惠,却因柳红波说得可怜,他的心肠硬不起来。
瞬息工夫,柳红波竟在薛仇的怀抱中沉沉睡去,是那么香甜的,随带着微微的笑容,竟使得薛仇热血鼎沸,心猿意马!
然而,他却不敢往这方面想,咬痛嘴唇,立即敛神静气,眼观鼻,鼻观心,暗中调息!
总算他内功深厚,刹时已将真气调顺,一颗心也静了下来!
二更敲过,瞬息三更又响!
静夜中,薛仇精神特佳,他本准备外出查探“乞食乾坤”龙贫,以及“醉圣乐天”的,因为柳红波的关系,已不可能。
不过,隔室那自称老夫的,他倒非要看看不可。于是,他谨慎而又轻缓的将柳红波放在榻上,轻手轻脚地跃出窗来。
夜半寒月如水,十分明朗,照得院中,亮如白昼。
薛仇内功深湛,暗黑中同样能视物,他倒不怕黑。
来到隔室窗下,用指甲沾着口涎,在窗纸上轻轻点了个月牙小洞,这套江湖宵小伎俩,还是柳红波教给他的。
薛仇张眼往里偷窥,看第一眼,他心中就“彭”的一跳,床上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人在?
可是,再看第二眼时,他又不禁吓了一跳!
人?并没离开,只是他没睡在床上。
他睡在哪里?原来,那老人自行备有三枝细小的竹子,长约三尺余,细如小指,那老人就用三枝细竹,支撑着身子,两枝顶在双脚跟,另一枝顶在后脑上,那老人就悬空睡在三枝细竹上。
薛仇别说见过,听也没听人说起过,更不知这叫什么功夫,他心中又哪得不惊,不吓……
倏听一声轻喝:“小偷!打!”
喝声入耳,风声已至脑后,显见这人是先发暗器后出声。
薛仇心中一凛,欲待要躲,又怕暗器破窗而入,将那竹枝上老人惊醒,他倒并不一定就怕那老人,实因自己此着有欠光明,恐落人话柄。
万不得已,薛仇只得猛侧身,伸手将暗器接住。
暗器带起风声甚急,入手却软软的,湿湿的,且有一股怪臭,薛仇借月光一看,手中抓着一个纸包,纸包中敢情正是恶臭熏天粪便!已然沾了一手。
薛仇这一来,不由怒气倏加,他万想不到自己一身惊人艺业,今日在这西子湖畔竟连番遭人戏弄!
却听一声轻嗤道:“今天晚上没吃东西,别饿坏了,我请你吃米田共!”
米田共三字加起来,正是一粪字,这是南方孩子们用以调侃的话。
薛仇一听声音,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