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相系列之中短篇合集-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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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新帝,十分怀念他的老师,因此南熏殿依然保持原样。
永徽三年,卫国公居玉病逝。他的墓,是他生前选好的,就在一所无名墓旁。那所无名墓里,埋着的,是一群死去已经很久的人,那些人有着一个同样已经湮没很久的名字,叫做“清河崔氏”。
永徽三年,皇后元羲和薨,谥号“文德顺圣皇后”。临终之前,将太子独孤睿托付于结束守丧回来的中书舍人谢寻。
永徽八年,先代影王独孤净薨,葬地是他选的,谁也不晓得在什么地方。此后,永徽帝正式废“影王”制度,我有生之年,本朝再无“影王”。
先前宫里见到英王,他说自己会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下葬,不想和陛下与谢相再纠缠不清。
我默然不语,他笑笑,自己离去。
英王过去的属下带来他过世的消息,我只能在心里遥祝他走好。
永徽十三年,左仆射蓝成式薨。
永徽二十年,左骁卫大将军谢奇薨。
永徽二十六年,永徽帝独孤冥崩,庙号明宗。太子独孤睿即位,是为嘉平帝。
嘉平八年,中书令谢寻薨。
我依然在新帝身边伺候,眼见着,新一代谢家人在朝中的活跃。也许谢相实在太出色了,因此再无人,能有那样璀璨的光芒。
时间流逝,谢家的第二代也走了许多人。唯一还健在的,是谢相的独子,御史大夫谢庭。而他,并无谢相那样的蓝眼睛。
渐渐地我老了,年岁大了,如今发现正如谢相所言的那样,很多事情都发觉自己不再介怀。很多事我记得,很多事我也忘了。很多事,当真不是很重要。但每到黄昏的时候,我总是想起,夕阳下盛开的荷花,还有那两个互相依偎的身影。
而现在的宫中,再没有那么多的荷花。很多池子都填了土,取而代之的,是嘉平帝的宠妃,刘华妃所爱的蔷薇。
到底还有多少人,还记得,谢相的身影呢?
我总想起这个问题,没有人能给我答案。
我年纪大了,便向陛下请辞。陛下多方挽留,而我已经无心再留宫中,物是人已非,终于理解当年梁公公放弃了一切,前去昭陵守墓的心情。但我老了,我也不是后来人称“义烈人”的梁首谦,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我舍不下荣华富贵。
我舍不下,而让我吃惊的是,临走,陛下竟将南熏殿内的所有物件陈设,全赐给了我。
这是父皇临终前交代朕的。南熏殿内的陈设布置,不可更动,如封悦致仕,便将殿内所有物件皆赐于他。
陛下脸上有淡淡的哀伤,我明白他想起了他的父亲--永徽帝。
南熏殿依然是旧日的样子,不随朝野流行的风潮而改换布置。这里的东西,都是谢相用过的,经历了这么些年,很多的东西都旧了。虽然这些年,我已经很少来这里,可是一踏进门,我总是恍惚的感觉又回到了旧时。
墨荷香虽已淡,却依然存在着。
当初谢相和我说,墨荷之香乃秘制,经年累月使用,可留香不懈。先前听时,我还年少,那时不相信世上会有永恒。
而今再入南熏殿,又闻到墨荷香,眼睛竟然也微微有些湿润。
看着这里的一切,我就想起了谢相,想起了他的笑,还有那双幽蓝色的眼睛。
原来,也有很多的东西,是忘却不了的。
****
又是些年过去,嘉平帝也去了,如今在位的是昭宁帝独孤曙。我深居简出,日子倒也滋润,只是觉得有些寂寞。
一日,府中来了两个小小的娃娃。
我没接待过这样年纪的客人,其中一个孩子是位小皇子,然而引起我注意的,却是小皇子旁边沉静的孩子。刚看去,便瞧见了一双散着微光般的蓝眼瞳。那双蓝色的眼睛见我看他,也只是静静看着我。
太象,实在太象,他象极我记忆里的那个人,尤其是那双眼。
“阿采,你不是说要找人问事嘛?现在到了人家府上,怎么又忸怩起来。”恍惚间,似乎听到小皇子的声音。
“要你管!”气呼呼瞪同伴一眼,小娃娃的神态与我记忆中谢相的神情,似乎重叠。被身边的人一逼,那孩子向我恭敬地打了招呼,便问。
“我想问我高祖父的事,我读本朝国史,有些问题不明白?”
郁闷地翘起嘴,小娃娃的眼里满是控诉。而我,已想到这孩子的身份。
“你想问什么?如果我知道,我会告诉你。”
“大人会说真话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问过很多人,他们都说高祖父是好人,可是国史里将他列入《佞幸传》。为什么人们的传说,会和书上所说的不一样呢?”
“有很多事情,你这样年纪是不会明白的?”
“可我就是想不通啊!为什么高祖父会被列入《国史o佞幸传》,不是说高祖父对朝廷有大功,爵封国公?为什么说起来高祖父长得俊美绝伦,可我在凌烟阁看到他的画像,却和一般的老爷爷,没什么不同?听说谢相在我高祖父身边服侍过,大人能告诉我吗?”
幽蓝色的眼睛看着我,就象是另外一个人在看着我。沉吟半晌,我进屋拿出一个匣。
打开匣,取出一卷卷的画,当我完全铺平这些画的时候。如我所想,两个小娃娃发出惊呼。
“阿采,他好漂亮啊!同样都是蓝色的眼睛,怎么你就没他好看?”
“我怎么知道啊!为什么这人的脸,和我有点象?”
“是他象你,人家分明要比你大得多,怎么可能是他象你啊?笨阿采。他到底是谁啊?”
都是问题,于是两张小小的脸都又瞧向我。
“画中人便是燕国公,这才是他真实的样子。外边挂的,都不是他的真容。小皇子也听过,谢相当年乃世宗皇帝幸臣,过幸便有扰君之嫌,于是即便功劳再大,谢相也入了《佞幸传》。”
“原来我的高祖父,长得是这副样子啊!我每次问曾爷爷高祖父的事,曾爷爷总是一副很伤心的样子,却什么都不告诉我。还说什么高祖父的记忆都是他宝贵的回忆,我没份听,大人知道什么地方还有高祖父留下的遗迹吗?我想去看看。”
蓝色的眼睛烦恼着,我不忍见那双蓝色的眼里再露出失望的情绪,于是我淡淡地道。
“去昭陵世宗皇帝的陵前祭祀便行了。”
瞧见那两个小小的娃娃似懂非懂的离去。我苦笑,其实我说的都是敷衍之辞。
谢相所有画像,已经随着世宗陪葬了。而我手上那几幅,是永徽帝为纪念他的老师,偷偷留下来的。
而谢相为何入佞幸传?
如今我才明白,谢相和陛下间的爱情,有违人伦。而陛下是皇帝,皇帝永远不会做错事,于是,所有的罪便要谢相一个人背负。
即使那只是真挚的爱情,其实无罪,也是如此。
这样的男人,于皇家而言,始终是个污点。于是,那个风流倜傥的“谢郎”谢默的画像,也与一般的世人没有不同。而历史的真实,渐渐湮没在时间的洪流中。可我对此只觉得可笑。
谢相已经不在了,这些浮名对他又有何意义。而世人皆以为谢相墓在云阳,可只有我与逝去的永徽帝知道,当年谢相的遗体火化后,骨灰分成了三份,一份归去云阳,一份撒在卫国公陵园里的那座无名墓上,还有一份,与陛下同葬。
当年世宗独孤炫下葬,怀中所抱青瓷坛里装着的,便是谢相的骨灰。
既然相爱,为什么要别离。这句话,谢相曾说过。
而今,他们不会再分开了。
也许再过些年,谢相的名字只会镌刻在书上,不会有人再知道,真实的他是什么样的人。
可我知道,他还在。
见了方才那个小小的娃娃,我已明白,谢相还在。
那个孩子,便是谢相血脉的延续。
此时夕阳正好,云霞灿烂,秋日好风景,明天又会是一个晴天吧!蔚蓝色的天空总是令我想起了谢相,那双有如春水一样的眼瞳。
低首,就瞧见了那样为我所熟悉的,流转着淡淡光华的笑颜。
画中人是十六岁时的谢相,年轻的谢相,我未曾见过的谢相。那时他正值年少,正是轻狂的年纪,笑容那样明朗。幽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一丝忧愁。
而今谢相的重孙,也象他一样,有着那样美丽的蓝眼睛。
明天,递张拜贴去谢府走走吧!
我想见见那个孩子,如果可以,我想把谢相的故事告诉他。所谓的真实,还是需要人去说的,我虽然不能做什么,但我至少,可以让一些人,知道什么是真实。
如果谢相也看到这孩子的话,会不会又露出那样温暖的笑容呢?
我想,一定会的。
天凉好个秋!
(完)
琐事记--傻念头
琐事记——执手
琐事记——不藏香
无色之夜
谢奇的烦恼
梦蝴蝶
秘密
冬日清晨
过雨虹
渠荷
夜贼独孤
润物细无声
团圆饼
失温
失温(甜点情节补遗版)
品香
画影
偷闲
归期
有所思
细节(《半生》附录)
小事
琐事记--傻念头
这几天独孤着了风寒。
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至少这两日他得卧床休息。
国事也得抛下了,幸好这几天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不需要开延英殿会见宰臣。
这日独孤醒得很早,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青色的雨丝淅淅沥沥下着,黑瓦白墙笼罩在水雾中,一片朦胧。
身边没有人,病中的独孤怕吵,宫人内侍们大多守在殿外,只有近身内侍高世宁在一边靠着墙打盹。
世宁的眼有着青黑色的阴影,昨夜他照料自己,想是累极了,独孤本想起身,但看见世宁,还是躺回了床上。
无聊复无聊,独孤只能看着窗外的雨。
不大不小的雨,寂寂无声,寂寂的还有殿里的人。
远处禁军巡逻,内侍宫人在廊下穿梭,脚步都是轻轻的,独孤听不见什么声响。
这是当然的,独孤是皇帝,他不想听到动静,下面的人谁敢拂了他的意思。
想到这里,不觉,苦笑了一声。
有时候,独孤并不喜欢自己的身份,虽然这他无法选择。
但如果没有这样的身份,也许,自己便不能与那个人相知相守,共度这一生,就冲着这点,自己似乎也不该再抱怨。
由此,他想到了那个人,总是浅浅微笑的那个人。
独孤无聊的躺在床上,想着那个人。
那人与自己不同,身子不好。
那人病了的时候,自己并不是每一次都守在他的身边,虽然也很担心的想守着他,但是,还有很多事要做。
以前总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但这次独孤病了,谢默却照旧前往中书省值夜。
独孤心里好不是滋味,谢默走前,他巴巴地看着那个人,希望他能告假陪自己,当然这话独孤说不出口,但独孤自认谢默应该明白。
何况,谢默也应当很累了,前夜独孤发高热,谢默一直照顾他,独孤知道。
可谢默看了他半响,探探独孤的额,半夜未合过的眼泛起一抹笑。
“好了,热度退了,我去省里了,你好好休息。”
谢默挺拔的身影便这么潇洒的离开,没有给独孤再说话的机会,他走的时候,也没有再回过头来瞧自己一眼。
为何,你不留下来?
负气的,这天独孤看到太医便要他把自己的病往重里写。
太医疑惑的目光中,年轻的君王微微红了脸,一旁忠心的内侍猜到几分原因。
“天家为何不下旨,召大人伴驾?”
世宁摇头不解,照他看这事解决也很简单,独孤摇头,看着关心自己的老内侍,他撇了头,把自己埋进被窝里,深深的埋了进去。
他怎么可以告诉世宁,他希望谢默自己说,谢默要守在自己身边,而不是出于自己的强迫。
现在想来,也许这是孩子气的想法。
此时谢默不在独孤身边,也许此时他在中书省,处理公务。
也许他外出办事去了。
他离开自己,已有一夜又一天。
独孤有一点,想念那个人。
谢默现在在做什么呢?
这时他的神情,大抵也是微笑着的,那年轻的男子啊,最常见的表情,便是和悦如春风拂面的笑脸。
无论对什么人,那人,大多是这样的神情。
独孤想着,忽又懊恼起来。
算了算了,越想越烦不如不想。
百无聊赖的转过头,独孤忽然看到枕边有一小小手卷,记得昨夜他入睡前尚未看到这东西。
拿来打开,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
“好好休息,别累到自己,今晚我会回来。”
独孤跳了起来,是他,是他,昨夜他竟来了吗?
连外袍都忘了披,独孤一个箭步从床上下来,抓着倚墙而靠的高世宁,便问。
“他人呢?他在哪儿?他是不是回来了。”
被惊醒的内侍一时摸不到头脑,听着年轻的君王兴奋的话语,瞅着他发亮的眸子,高世宁省悟独孤话中的意思,有些感慨,那人对眼前这人的影响,真是太深太深。
“舍人尚未归来,陛下,请您以身体为重。”
对皇帝的任性有些微词,对他连外袍也不肯披上一件便跑下床来的举动有点小小不满,内侍依然选择了委婉的话语规劝。
皇帝却是很沮丧,放开高世宁,他垂下眼。
“还没回来,那这手卷,是他让人传进来的吗?”
到底,那人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