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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张学良与随军夫人谷瑞玉-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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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可是,现在你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呀!你不是当上了东三省最高长官了吗?”
    “从前我以为当上长官就一帆风顺了,可是哪里知道,自从坐上这张椅子时起,我就有种被人架在火上烤的感觉。
现在杨宇霆和黑龙江省长常荫槐,以奉系的老臣宿将自居,他们随时都希望我从祖上留下来的地位上退而让之。所以,
我现在并不太平,绮霞,我现在需要你做我的助手。”他郑重地对她说:“当然,这需要你再做一次牺牲,你愿意吗?”
    “我愿意!”她眼睛里泪光闪闪。
    惨淡的秋日全然从一片灰褐色的雾海中挣脱出来了。它昏暗的光晕虽很惨淡,可是太阳终将它在深秋寒气下散发出
的微弱光影投给了人间。赵一荻发现霜后的北陵是那么美妙,她在天津难得一见的秋霜,给这座建在沈阳郊区的努尔哈
赤陵园平添了几分难言的魅力。北陵陵区周围的层层银白树挂,让她感到已全然置身在一片琉璃般的银白世界了。
    尽管她患了感冒,尽管她感到自己的身体不适应东北这极其恶劣的气候,但是,当她想到他的时候,心中所有畏缩
的情绪便都会消逝无遗。她知道自己实在太爱他了,为了自己这苦苦的真爱,她失去了至亲至爱的老父。这以脱离父女
关系为前提来换取的真爱,未免代价太高了。想起天津的家宅因她的出走人去宅空,想起老父在垂暮之年因她的关东之
行而蒙受的沉重打击,赵一荻有时会在北陵别墅里饮泣不禁。但是,她心中的苦恼,一旦见到他时就会烟消云散。爱真
是一种神奇的力量! “阿香!”她记得那天午后,她正在倚窗默读那册喜欢的《楚辞》。忽然,张学良带着浑身的冷
气走了进来。他将她从大沙发上紧紧抱了起来,那时,她会感到心里有一股无法抑制的热血在奔涌。忽然,她惊愕地睁
大了眼睛,困惑茫然地望着他,说:“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乳名啊?”
    “你以为你从前没向我说过的事,我就一无所知了吗?”他笑而不答,忽然从一侧书架上寻得一本什么书。忽然,
张学良发现自己想找的《楚辞》,原来就在一荻的床边,于是信手拿起,翻了翻说:“我不但知道你的乳名,还知道你
叫香笙,香港出生的姑娘,对吧?”
    “连我的乳名你也感兴趣?”
    “你知道爱屋及乌的成语吗?我听朱媚筠说,一荻这名字是你本人改的,原于你的英文名字EDITH 的谐音?不过,
这个谐音虽好,可是你的一荻最好不要在东北使用,你可知我的用意吗?”
    “你是说天津报上已经炒得人人皆知了?”
    “也不仅如此,我是说你既然对外可称我的英文秘书,那么,最好应该有个官名才好。”
    “既然如此,随你。”
    张学良信手翻一阵《楚辞》,忽然,他眼睛一亮,失声叫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你看,这里有
个句子就很美嘛,叫作:”西施… 而不得见兮。‘绮霞,我看,不如你今后对外就改称这个名字好了。叫作赵… !“
    “赵… ?”
    “对,我看你就叫赵… 吧!”他神色显得格外庄重,决非戏言。她略一沉吟,便慨然应允:“也好,只要对外是秘
书,就改个名字无妨。不过,我仍然要用赵一荻这个名字的。因为这名字是我自己最喜欢的,任何人也改不得!”
    “好,就这么办!”张学良欣喜地站起身来,拉起了她的手,说:“我们到楼下吃饭去吧?”
    晚餐十分丰盛。赵一荻平生头一回品尝到东北熊掌的滋味。虽然饭菜都是最好的东北风味,可赵一荻却忽然发现张
学良今晚的神色有些忧郁。她不知他在想什么,也不好探问,误以为东北政坛又发生了什么恼人的事情,所以也不便发
问。
    晚饭后两人默默相对,彼此无言。他们虽然每天都有见面的机会,可是赵一荻感到有时她又为不能和他经常在一起
而感到难过。她来到沈阳后,已从身边一位张家老女佣林妈口中,隐隐听到一些有关于凤至和谷瑞玉的传闻。她曾为自
己到沈阳后迟迟不能进东北大学读书而感到难过。今晚,当她发现张学良又坐在那里沉思,决定打破沉默地说:“汉卿,
我这次到东北来。是不是给你家里添了许多麻烦?嫂夫人她……”
    “不,你想多了,凤至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已经来了。”
    “汉卿,我这次来本是想读书的,可是,没想到有人会对我的来意乱加猜测。”赵一荻决定把心里话全吐出来,她
知道自己既然已经没了后路,又将自己的一生全都交给了他,那么,事到如今她为什么不能将想说的话都开诚布公地吐
出呢?此前,林妈因为发现赵一荻在北陵别墅常常一人独处,闲极时只能读书写字,林妈就对花容月貌的赵一荻渐渐产
生同情之心。有一天,林妈见赵一荻又在倚窗沉思,她就将张学良不能回到北陵与她幽会的原因,委婉向赵一荻说出来。
    原来,于凤至获悉张学良在北陵金屋藏娇以后,自然又是一番反抗。据林妈对赵一荻说,这种情况在张作霖活着的
时候就曾发生过一次。那是1921年张学良从吉林,将谷瑞玉带回沈阳的时候发生的。好在那时有老帅张作霖在,于凤至
坚决反对谷瑞玉进大帅府的意见,最后终于得到了张作霖的首肯。正是在张作霖和于凤至的共同反对下,张学良最终才
作了妥协。他出资在沈阳经三路为谷瑞玉另购了一幢小洋房,专供谷瑞玉来沈阳时居住。如今,张学良已成为东三省的
实际主宰者,同时也是沈阳张家帅府的主人。尽管张学良军政大权系于一身,可他在自己的家里,却不得不敬畏夫人于
凤至几分。这是因为自于凤至嫁进张府以来,她的人品风范始终深得人心。而张学良如想将赵一荻接进张家帅府,也决
非一件易事。正因为于凤至的极力反对,张学良的心境难免有几分不悦。
    “林妈怎能乱说家中之事?”张学良虽然在接纳赵一荻一事上,已和结发夫人于凤至接连发生龃龊,然而,他对赵
一荻是忠心无二的。如今他正在百般努力,力争实现赵一荻名正言顺进东北大学就读的初衷。可是,他没有想到于凤至
仍然像当年对待谷瑞玉那样,无法接纳一个从天津来读书的赵一荻。
    于凤至这次反对赵一荻进家门,甚至比从前更甚几倍。也许是因为她听说赵一荻的人品相貌都高于谷瑞玉所产生的
怯意。张学良没想到他将赵一荻刚从天津接到沈阳,就会遭到于凤至的反对。张学良在冷静下来后,仍不想在赵一荻面
前吐出真情。他希望通过自己和于凤至慢慢地和解,最终劝于凤至以心平气和的方式接纳赵一荻。他没想到事情尚未有
最后的定局,赵一荻已知道了发生在帅府里的事情。
    “绮霞,”张学良抬起头来,郑重面对着神不守舍的赵一荻,说:“请你千万不要轻信传言。其实,凤至也是个宽
厚善良的女人。只是让她接纳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这需要时间。我相信你和她之间的心是相通的,迟早有一天,你们
会成为我张汉卿建功东北的左膀右臂。”
    赵一荻哭了,她哭得很伤心。她当初来沈阳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会面临这样困难的局面。那时她只想见到他,只想
进东北大学读书,决没有想到和张学良要夫妻名份,更不曾想有一天成为大帅府的女主人。可是现在她失去了父女名份,
又失去了天津的家,只身一人如同水面上的浮萍,进退不得。张学良见她哭得那么伤心,忍不住与她相拥在一起,流下
了同情的泪水。
    从第二天开始,赵一荻就以张学良秘书的身份,公开出现在东三省的政治外交场合。她以娴熟的英语,周到得体的
处事能力和与人为善的人品风貌,很快赢得了东北政界高层的一致赞许。
    一个下着大雾的清晨,北陵别墅里一片迷蒙。
    偌大陵区都笼罩在浓厚的秋雾里。赵一荻那些天正忙着为张学良准备东北易帜大会上的讲演稿。同时,她也担负起
为张学良起草英文文件的工作。自她来到沈阳后,就发现张学良正在想方设法戒他多年前染下的烟毒。为了不让东北军
将士们也像自己那样染上无法医治的烟毒,张学良让赵一荻替他起草了一个题为《东三省保安司令部禁止军人吸食鸦片
的训令》。
    那几天,张学良一面向她口授,赵一荻一面记录,终于写下了下面的文字:“查鸦片之害,烈于洪水猛兽。不仅害
身败家,并可弱种病国。尽人皆知,应视为厉鬼。岂宜吸食?况为军人者以身卫国,责任重大。尤宜振奋精神,以期强
国。所以军人不准吸食鸦片,……不惟将吸食者依法治罪,并将各主管长官分别惩治。以究其违。切切。”
    在这个《训令》的最后,张学良又让赵一荻写下了这样的话:“附戒烟奇方于左,本药特长,服用后人身不感痛苦
且戒除迅速。甘草八两、川贝四两、清水六斤,熬至一半,用新白布去渣,外加红糖一斤,调成膏药,每膏药一两,加
熟烟一两,每日三次,最大瘾不过三钱,吃至三日,每两药膏减烟二分至无烟为止。”
    赵一荻知道张学良出此《训令》,一是为整治东北全军,二是对自己多年染患烟毒的忏悔。他让她写在那《训令》
上的药方,也正是他自己目前戒烟的良方。此《训令》写成以后,张学良下令加印数万份,以第799 号《训令》下发至
东北军的连排班。就连当时的《新民晚报》也全文刊登了这一《训令》。
    那天清晨,赵一荻站在阳台上向北陵的墓区张望时,又发现了那个神秘的女人身影。她不知她是何人,只觉得她一
直在暗中注意自己。有一次,她乘汽车从城区回到北陵,突然有人从一片树丛里冲了出来,将一只小石头猛然投向那飞
驰而来的轿车。“砰”地一声,将挡风玻璃窗打了个小洞,玻璃碎片飞溅了赵一荻满身,幸好没有击伤她的容颜。又有
一次,她在门外网球场上与一位侍卫在晚饭后打网球,有人从树丛后面向她悄悄窥探。突然,那人出其不意地向她投出
一块小砖头,正好打在了她的身上。赵一荻想起前次遭受的袭击,马上拔脚就走。当她喘吁吁回到楼上时,才发现那女
人已经沿着陵区的小道跑远了。
    “她是谁?”赵一荻再也不能沉默了,有一天,她向身边侍卫询问那个经常在树林后边暗中盯梢的女人。
    “不,不知道……”可是,侍卫们大多摇头不答。虽然侍卫们顾左右而言他,但是聪明的赵一荻还是看出那些侍卫
们,都知道向她投掷小石块的女人身份,只是出于某种顾虑不敢在她面前直说而已。
    “汉卿,你不能不告诉我了,她究竟是谁?”赵一荻万般无奈,只有向张学良询问究竟。开始时张学良也顾左右而
言他,不肯向她说明那女人的真正来历。后来,他见赵一荻对这种骚扰已经忍无可忍时,才只好对她说明原由:“她就
是谷瑞玉!”
    “她为什么以那种敌意的眼神盯着我?莫非我的到来侵犯了她的利益吗?”赵一荻一想起那双隐藏在树丛后面的漂
亮大眼睛,心里就有些紧张和茫然。她发现那位生得漂亮、身材颀长婀娜的陌生女人,充满敌意的眼神里含有一种淡淡
的忧愁。当她从张学良那里得到那女人身份的证实以后,赵一荻心里的所有敌意都消除了。因为此前她早已对谷瑞玉的
来历有所耳闻。她甚至理解和同情这位虽然肯为爱情投入毕生的感情,却因种种机缘而得不到如愿的女性。赵一荻正是
从那间或在北陵林莽中闪现的漂亮女人眼神上,隐隐体察到她心底的苦楚。
    她从谷瑞玉身上甚至能找到她自己的影子。赵一荻知道自己尽管也对张学良寄予深深的感情,可是,她也同时看到
自己如若与张学良这样的东北军名将发生超越世俗的爱情,也将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赵一荻想到这里,就再也不
惧怕那不时在自己归来的半路上,给她制造一些麻烦的陌生姐妹了。
    又是一个月色朦胧的傍晚,赵一荻在参加一个重要军事会议以后,驱车驶进人迹阒然的北陵。这时,她发现那个女
人的身影突然又从路旁的树丛里飞蹿出来,她手里这次抱着一块大得惊人的石头。还没等她挨近飞驰而来的轿车,她已
愤愤地将手里的石头猛地向轿车玻璃窗上甩抛而出。幸好那司机早有准备,突然一打方向盘,让那块抛来的巨大石头擦
车而过了。
    与此同时,小轿车也在路上刹住了,随行的几位侍卫发现那女人又冲向汽车,就一齐跳下车去,想拼命地拉住她。
那女人哪里肯依,她一面叫嚷着,一边愤愤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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