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故事-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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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本初道:“满人如果因此而大事杀戮,正好藉此激怒人心,有志者可以揭竿而起了……”
罗奇一笑道:“那只是牛爷的想法而巳,事实上现在的一般人心都已将近麻木了,他们对谁做皇帝都不在乎,民族大义,只是几个人口中叫叫而已……”
牛本初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那要等秋老草黄的时候,绿野青青时,就是几枝火把也放不成火的,我们只有等待,保持火种不熄,那天我也对江南八侠把话说清楚了,劝阻了他们的俎杀行动。”
白素娟道:“罗大哥就是那时候跟裕贝勒建下的交情?”
“可以说是的。那次八侠深入内廷,如果我不加劝阻,他们也很有可能得手刺杀了皇帝,不过那绝非生民之福,也绝不是我汉家之幸,皇帝被弑,各地方上一些零星的义师也将难保了。我把利害一说,八侠自悔孟浪,立刻就退出了,裕荣感激我,不仅是为了救了他的命,也为了保全他的家势。如果皇帝在那天出了差错,他这个御前侍卫的责任太大,势必抄家灭族,连他老子也担不了,权势会被另一家所代替,这次我找他帮个忙,他立刻就赶来了。”
“难怪他会对我们如此客气呢!不仅把我们放了出来,还对我们连声抱歉。罗大哥,你倒真有办法……”
罗奇笑了一笑,然后正色道:“这次事情全都是黑妞儿一个人弄出来的,她不知怎么?
跟索伦勾搭上了……”
“是真的吗?罗大哥。”
“我绝不冤枉她,是将军府中的人说的,她白天假装受制,每天晚上都跟索伦睡在一个房里,她假装受制,实际上是想把你们一个个都引得跌进去。”
“妈的!这个贱货……”
牛本初拉开了喉咙开骂了,但看见每个人沉重的脸色,他自动停止了,但每个人的心中都是十分沉重的。
口口 口口 口口
白素娟又回到叶尔羌城了。
她比沐世光他们回来得晚,他们因为听说罗奇要陪她一起走,都识趣地先走一步,不夹在中间讨厌了。
白素娟这次一共走了一个多月,她到叶尔羌的时候,急行的沐世光已经回来了半个月了。
可见得这一次她走得很逍遥,而且也很愉快,使得微显羸弱的白素娟脸上容光焕发,那是恋爱中的少女的脸上才能见到的光辉。
沐世光迎着她问道:“罗爷呢?怎么没一起来?”
白素娟微有惆怅地道:“他有事回头了,这个人就像是沙漠里的风,谁也挡不住他,谁也留不住他,而他也永没停下的时候。”
语气中有着充分的骄傲与尊敬,沐世光想了一下,忍不住道:“罗爷对我们的恩惠是山高水长,永远也报答不完了,这次又多亏了他……”
白素娟轻叹道:“这次的事情是我自找的,要像你和牛大叔所说的置之不理就好了,不会有那么多的事了,真没想到陶丫头会如此的,罗大哥没有放松对她的监视,他那两个手下的弟兄传来消息说,她跟索伦一起走了,我还真难以相信,不过事情总不会假,人家犯不着冤枉她。”
沐世光又叹道:“那个臭丫头没什么好说的,完全是任性胡闹,在平常人家倒也罢了,可是参加进我们这么大事业中,就容不得她了。”
白素娟道:“她就是受不得冷落,受不得轻视,喜欢表现和要强而已,偏偏罗大哥就处处地方跟她唱反调,她倒不是真心地爱上索伦,只是跟罗大哥呕气。”
“跟罗爷呕气,可不能连红灯会也恨上了,她的做法却是把我们全坑进去。”
“算了,不谈她了,但愿她能好好地跟着索伦去,安安份份地过日子。”
“大小姐,她那个人那儿能安份过日子。”
“不去管她了,反正她已经是索伦的人,再闯祸也连累不着我们,让索伦去操心吧!”
“我是怕她阴魂不散,又找上了我们来,索伦贝子也不是肯吃亏的人,这次出塞来图谋我们不成,绝不会就此罢休的,恐怕还会找我们。”
白素娟道:“这一点罗大哥倒是跟我谈过了,他认为我们的警觉性不够,都是要等事情发生了才去想办法,那是不行的,我们在事前就应该广设耳目,布置眼线,专事刺探消息,了解动静……”
“这个我也想到过,可是我们的人手不足……”
白素娟一笑道:“沐大叔,这个我要跟你抬杠了,我们的人手不是不足,而是太多了,除了正当的工作外,几乎没有别的事,所以他们才会闲得难过,我们既然要在这儿生聚教养,就不能让人闲散下来,除了加强武功之外,刺探敌情,搜集消息也很重要,不仅长保警觉,也可以给子弟们一个训练。”
沐世光讪然地道:“以前这些工作都是洪大全那边的人在做,我们根本不懂,现在两下分了家……”
“那我们就该立即着手筹备起来,罗大哥告诉了我几点原则和几项该注意事项,让我跟三位叔叔商量着办。”
“大小姐,我们三个人都是老粗,跟我们商量不出结果的,你干脆说要怎么做就是了,反正我们一定支持的。”
“那我就着手办了,这还得趁快,罗大哥说索伦贝子父子两人都是统领朝廷密探的,不但手下人多,而且无孔不入,我们必须要及早动起来,才不会落在人后面。”
“是的,罗爷这么说了,一定有他的道理的,自然错不了,不过,大小姐,有件事我闷在心里很久了,那就是这位罗爷……”
“你对罗大哥有什么不了解吗?”
“是的,不了解的地方太多了,他是个游侠江湖人,然而却名动公卿,像新疆的几个将军和裕贝勒,似乎都很听他的话。”
“你也怀疑他是汉奸吗?”
“大小姐,我倒不敢怀疑他,他几次救我们于危急之中,可知对我们不会有什么恶意,不过对他这个人的身份,实在是难以理解……”
白素娟却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们是不放心我跟他太接近了。”
“罗爷是有名的边城浪子,他那个人施情很随便,大小姐若是对他寄情太深,恐怕将来会吃苦。”
白素娟庄重地道:“乱世儿女,大家都有沉重的责任在身,我不会把个人的感情看得太重,像表妹那样地任性胡为,罗大哥也不是那种人,我信得过他……”
沐世光欲言又止,踌躇良久,白素娟道:“这次我跟罗大哥相处较久,了解也较深,至少已经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了,他对我们红灯会只有帮助,绝不会有异图。”
沐世光也只有叹口气道:“我是担心大小姐,倒不是担心红灯会,老实说,这也不过是一批不甘心做顺民的人集结在一起,尽自己的一份心而已,我们自己也明白,成不了大事的,最了不起,大家伙儿散了,分开来过日子,也不至于活不下去了……”
“沐叔叔能这么想,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我也说句老实话,当初爹他们集结义民,远避边疆是对的,可是创这个红灯会就错了,尤其是敞明开来,把复业当作口号,虽然保存了一份民族正气,可是在那个大前提下,就无法选择人了,弄得什么人都挤了进来,更不该的是把局面开得太大,形成一股势力,弄得有人侧目,有人眼红。”
沐世光也是一叹道:“形势的造成,往往不由人。”
“那是没有计划的原故,否则就不会杂然无章。”
沐世光眼睛一亮:“大小姐近来懂得很多了。”
“是罗大哥教的,这些日子我得益不少,包括如何加强组织,训练弟子,运用策划等等。”
“大小姐!学了这些有何用呢?”
“在平时可以赖以自保,求生存立足与发展,在必要的时机,也可以作更有效的运用。”
“罗爷怎么会懂得这么多的?”
“他肯虚心地学,也肯化心思去想。当然还有一些人,把自己的经验、智慧、心血,教训传授给他……”
沐世光很兴奋地道:“他是我们的同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他跟我们的道不同,我们为了光复,他则是志在救世济民。”
“大家的目标不还是一样?”
“不一样,我们认为非我族类都要驱除,他认为谁都可以做皇帝,但必须做一个好皇帝……”
沐世光道:“我知道他是什么人,他是复社中人。”
“是的,他向我承认了。复社成立于前明,是东林党的后身,初创于南明福王时。本来只是一批书生,评论朝政得失,后来宗旨逐渐精深,成立了一个很坚强的组织。清廷入关之后,这个组织虽由明而暗,然而人数却更多了。”
“他们的组织很大吗?”
“这个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组织很严密,虽亲如夫妇子女也不轻泄,所以没人知道有多少人,不过到那儿都可以找到他们的同志,得到支援。”
“至少他不会是我们的敌人。”
“这也很难说。我们如果不顾民生恤苦,任意发动战乱,替百姓们带来灾害,他们也会跟我们站在敌对的立场的,他们着眼的是整个天下……”
“大小姐,你是否认为他们比我们正确呢?”
白素娟怔了半天才道:“我没有这样想!假如我一开始可以有所选择的话,我也许会走他的那条路,但我既然承受了先人的责任,就只有尽我的本份……”
沐世光刚要开口,白素娟道:“沐叔叔,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是与非。像索伦贝子,你也不能说他错了,他是满洲的贵族,他要维持满清的势力一统。所以论世间事,只能站在本身的立场上,尽自己的本份而巳。这一点我绝对能把持住的,请你放心。”
沐世光的脸上已现出了庄敬之色:“是,大小姐如此明白,属下是绝对放心了。属下立刻就通知牛本初和陈大忠二人前来,聆候大小姐的指示。”
“不急,这是一个很大的计划,我总要先作一番安排,不能说动就动的。”
“大小姐,有些事只能一面做,一面求改进的,要是等一切都计划妥善才实行,那就可能永远实现不了了。陶老哥当初就是计划得太多,考虑得太周详,到现在仍是一事无成,反而把那批年轻人的心给闲得疏野了,属下最赞成的就是找点事给他们忙去。”
他身为一个分堂之主,到底不是真正的老粗,有些地方,他的见解还是很有深度的。只是他已改口自称属下,是他对那个娇弱的女郎,已是由衷地敬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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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另一个地方,罗奇却陷入了极度的困惑中,他把他的两个维吾尔女人,寄在一个回寨中。
那儿离乌鲁木齐(即维人称迪化城)不远,是土尔扈特部所在地。
那两个女的叫哈伦琴娜和哈伦天娜,是姐妹俩,都是哈伦部的公主。哈伦是一个大家族形成一小部族,可是他们的酋长哈伦泰王子却是回疆的第一勇土,在所有的回部中很受尊敬。
他的那一家族,可以在天山南北的任何一处草原上游牧,不受牧地分配的限制,这是回部对草原勇士的尊敬表示,必须连续三年在草原的比武中夺魁,才能享受这一种荣誉。
琴娜和天娜是哈伦泰的妹妹,罗奇在护送白素娟和陶静静进入回疆时,刚好碰上了哈伦泰,他要强娶陶静静,跟罗奇决斗了一场,哈伦泰打输了,反而把两个妹妹送给了罗奇。
罗奇在迪化时,把那两姐妹安放在土尔扈特,他自己的两名助手沙漠鼠沙老五和胡狼郝方也都留在那儿,他自己是单人再次送白素娟回叶尔莞的。
他这次不带从人,是因为沿途都在红灯会北路的所辖地区,不会有什么意外,而且他很快又要回来的。
单人踏上归程,在快接近乌鲁木齐时,他意外地碰上了沙老五,身上负着伤,倒是觉得很惊奇,连忙问道:“老五,你怎么弄成这副德性的?”
沙老五很沮丧地道:“头儿,阴沟里翻船,咱们遇上了劫盗,我跟老郝都挂了彩,琴娜和天娜被抢走了。”
“遇上了劫盗,是那一路人马?”
“不知道,我和老郝合力劈倒了两个,都是生面孔,身上别着一根白色的孔雀毛……”
“真的是白孔雀毛?”
“是的,我有段时间整天烤那鸟儿下酒,相信不会弄错,他们带的是雄孔雀的尾翎。”
“怪了!玉雀翎重现,难道是那一批邪门人物又死灰复燃了吗?他们绝迹已有五十年了。”
沙老五一怔道:“头儿。您知道这一票人?”
“我是听人说的。五十年前,从天竺来了一股邪教,奉白孔雀为神,叫什么孔雀教。教主是个叫玉孔雀的女人,手下的教民近千,在大漠上以劫掠为生。回人不堪其苦,向中原求救,结果是各大门派联手驰援,派出了几百名好手,才把孔雀教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