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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心的出路-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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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遇到了初恋情人,然后又失去对方。一连串的失去才刚开始,其后的岁月我们失去了老师、朋友和童年的梦想。
    所有无形的东西——梦想、青春、独立——终将褪色或破灭,我们拥有的一切都只是暂借。我们何尝真正拥有什么?想要抓住永恒是不可能的,你终究会发现,想要“留住”什么或努力避免失去都无法带给你安全感。
    但我们总喜欢假装生命是恒久的,更不愿意面对最终的失去——死亡。看到那些临终病人家属的伪装会让你大吃一惊,他们避口不谈即将发生的事,更不可能在病人面前提起。医护人员往往也不对病人坦白。人们短视地以为病人不知道自己的情况,愚蠢地以为欺骗是善意的。我就看过不少病人严厉地对家属说:“我知道自己要死了,别想要隐瞒我。你们怎么能避口不谈?你难道不知道,所有活着的东西都在提醒我我将死去?”
    临终的人知道他将失去什么,也因此分外知道珍惜,是活着的人习于自欺欺人。


《心的出路》 第三部分《心的出路》 失去的功课(2)

    戴维
    尝过痛苦的人终将变得更坚强更成熟。
    夜半因痛楚而惊醒的经验让我对失去开始有了体会。刚感到痛时我就知道情况相当严重,这显然不是一般的胃痛。医生开了些制酸剂给我,建议我继续观察。三天后,我记得是星期四,我痛得更厉害了,医生决定做进一步检查。当天我立刻住院做了一连串检查,包括肠胃镜的照射。
    在恢复室里医生告诉我在肠子找到一颗肿瘤。
    “这表示要动手术吗?”我着实吓了一跳。
    “我已将切片送去化验,”他说,“结果星期一就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肿瘤也可能是良性的,但仍不断想起我那死于结肠癌(colon cancer)的父亲。等待的四天是痛苦的煎熬,我默默为即将失去的青春、健康乃至生命哀悼。检查结果是良性的,但失去一切的感觉却很真实。
    多数人一生中总是不断地对抗失去,却不了解生命即是失去,失去即是生命;人生无法重来,没有失去也就没有成长。犹太古谚说,如果你在许多的婚礼中跳舞,也将在许多丧礼中哭泣。换句话说,如果你常有机会见证生命的开始,无可避免将时常见证生命的结束。如果你有很多朋友,必然会有很多失去的经验。
    如果你感受到失去的痛苦太沉重,那是因为你已尝受生命的丰富。人一生中有各种失去的经验,大自父母之丧,小至变换电话号码。有时是永久的失去,例如生命;有时是暂时的失去,例如在出差时想念你的子女。不管大小久暂,人们几乎总会经历五种阶段。假设你的孩子出生即失明,面对这沉重的打击你可能会有如下的反应:
    否定——医生说他的眼睛不会跟着东西移动,但也许长大一点就好了。
    愤怒——这些医生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我们!上帝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
    讨价还价——等他大一点有学习能力,也会照顾自己,我一定能面对这个问题。
    沮丧——太悲惨了,他的未来会大受限制。
    接受——反正问题来了就尽力解决,他还是可以享有充满爱的美丽人生。
    再举比较小的例子,假设你丢了隐型眼镜,你的反应可能是:
    否定——怎么可能会掉了!
    愤怒——该死,我怎么这么不小心。
    讨价还价——只要让我找到,我以后一定加倍小心。
    沮丧——真倒霉,又得花钱买副新的。
    接受——算了,迟早也是要换新的,明天早上就去买吧。


《心的出路》 第三部分《心的出路》 失去的功课(3)

    伊莉莎白
    倾听临终的人谈话,你对失去会有不同的体会。
    谈到失去我们想到的多是较重大的事物,如失去爱人、生命、家庭、财富等,但有时候微小的事物也会变得重要起来。例如我现在的生活范围只剩下摆在客厅的一张病床和床边的椅子,我便很庆幸自己没有失去一些微不足道的事物。现在靠着床边的便器,至少我可以自己上厕所。对我而言,最不愿失去的就是自己如厕洗浴的能力。现在光是能做到这些事就让我满怀感激了。
    丧亲是最让人心痛的,有趣的是(我的意思绝无对任何人不敬之意),经历过离婚或离别的人常说,他们终于明白死别不是最悲惨的,生离才让人难以忍受。知道一个人还活着却不能与他共享生命,恐怕比永远的死别更痛苦,也更难解脱。对于死去的人我们总能找到新的方法分享他的生命,让他永远活在我们心底。
    倾听临终的人谈话,你对失去会有不同的体会,尤其是那些曾被判定死亡的人常会说出共同的经验。第一,他们不再惧怕死亡。第二,他们知道死亡不过是脱去肉体的躯壳,就像脱去一件不再需要的外衣。第三,他们死时会有深刻的圆满的感觉,觉得和万事万物合而为一,完全不觉得失去什么。最后一点,他们完全不感到孤单,而是觉得有人与他们同在。
    伊莉莎白
    失去将人与人结合起来,让人更懂得彼此关怀。
    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告诉我他的妻子突然离开了他,令他痛不欲生。他细数他的痛苦,然后抬头看着我说:“失去挚爱就是这样的感觉吗?我的很多朋友有分手、离婚甚至丧偶的遭遇。听他们说得悲伤万分,我却不太能体会。现在我自己尝到那种滋味,很想回头为当时的不知体恤向朋友致歉。
    “我觉得自己成长了不少,也比较能同情别人。将来若朋友有失亲的遭遇,我的反应会完全不同。我会以过去不曾想过的方法扶持朋友,也能完全体会他们的感受。”
    这就是失去的正面意义,失去将人与人结合起来,彼此产生更深的了解,让人更懂得彼此关怀,这是其他生命经验所办不到的。
    和失去同样痛苦的是患得患失的心理折磨,很多病人会说“如果不能早点好起来,真希望快点死掉也好”,或说“等待检验结果才是最痛苦的”。
    一对暂时分居努力复合的夫妻痛苦地说:“这样下去真让人受不了,如果不能破镜重圆,真希望赶快结束算了。”
    人生有时不免要忍受这虚悬的痛苦,例如你可能要等待几个小时才能知道手术是否成功,等待几天才知道结果是否为恶性,或者不知道最爱的人哪一天才会苏醒。当孩子走失时,你的煎熬可能是几个小时、几天、几个星期,甚至更久。失踪战士的家属也是饱受煎熬的一群,有些甚至在几十年后还找不到出路,除非等到确知亲人是生是死,而这一天可能永远不会到来。当小肯尼迪的飞机失踪的那几天,全美国人都陷入这虚悬的煎熬,从地方到中央投入无数的人力寻找他的下落,惟有找到答案所有的人才能平静。
    患得患失本身就是一种失去,不管结果如何,这种痛苦也是不容轻忽的。


《心的出路》 第三部分《心的出路》 失去的功课(4)

    戴维
    我们拥有的一切都是暂借的。
    我清楚记得父亲的样子:他的明亮的脸,眼中的光芒,热情的笑,还有那仿佛已成为他手臂一部分的黑带金表。我从未看过父亲拿下手表,父亲也知道我很喜欢他的表。
    几年前我坐在病危的父亲床边,强忍住泪水望着父亲说:“我不知道如何向你道别。”
    父亲说:“我也不知道如何向你道别,但我确知我必须对你和所爱的一切说再见,从你的脸到我的家。昨晚我甚至望着窗外,对着星星道别。拿下我的表。”
    “不,这只表将永远跟在你身边。”
    “现在我应该向它道别,让你来戴它了。”
    我轻轻拿下表戴在我手上,我低头看着表,父亲说:“有一天你也必须向它道别。”
    那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但父亲的话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只表成了甜美又苦涩的纪念品,时时提醒我生命是如此短暂。我很少拿下表。大约一个月前有一天我工作很忙碌,下午和一个朋友去健身房,冲完澡回到家,做了点工作,又冲一次澡,然后换衣服出门。当晚临睡前我才发现表不见了,之后几天里我发了疯似地到处找。
    一方面我失去了强烈代表父亲和我的童年的象征,一方面我也体会到父亲给我的话。我一直都知道有一天将失去那只表,可能是我死了或其他情形。我真切体会我们拥有的一切都是暂借的,然后我慢慢地习惯这样的观念,也能够接受那不可避免的失去。我不再执着于手表的象征,反而找到其他方式把父亲和我的童年联系起来。我终于明白父亲所说的,总有一天我也要向一切事物告别。
    三个月后,有一天我偶然将床边小桌上的一杯水打翻,我弯腰清理时看到了那只表,原来是掉在床栏杆的后面。现在表又回到我的手上,但我真切体会到我们所有的一切都是短暂的。当我们一一向每一样东西告别时,会发现内在有些东西是不会失去的。
    多数东西对我们的意义不在于东西本身,而是它所代表的意义,而这些意义是永远拿不走的。
    失去的经验总有它复杂的时空背景,每个人的反应也都不尽相同。悲伤是很个人的事,可以是五味杂陈,暂时麻木,悲恸欲绝,什么情况都有可能。
    一个生命的失落或可能失落总会影响到很多人:家人、朋友、同事,甚至是医护人员。每个人都会感受到伤痛,甚至包括宠物。失去可能让人愈离愈远,也可能因此紧紧相连。
    来参加心灵课程的一名妇女因失去丈夫而哀伤,她不是丧偶,是离婚。比较奇特的是他们的问题是在他抗癌时开始的。
    她平静地说:“在他治疗过程中,我常会在半夜醒来呆坐着看他呼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就要失去他了。我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想着在他停止呼吸之前我要做些什么。我无法承受失去他的念头,终于崩溃了,后来更因愧疚感而离开他。那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的他已恢复健康。这段经验让我有一些体会,当一个人因病而面临生死威胁时,所有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他身上,包括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感受、治疗的效果,等等。当时我觉得自己不该有任何感觉,连恐惧都是自私的。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也需要受到关注,生病的又不是我,他在和死亡搏斗,我凭什么要求他的扶持?因此我把所有的痛苦都往肚子里吞,直到有一天再也撑不下去。”
    如果不是寿终正寝而是被杀,死于瘟疫或猝逝,悲伤之余可能还会觉得愤怒或惊愕。悲伤很少是纯粹的悲伤。
    戴维


《心的出路》 第三部分《心的出路》 失去的功课(5)

    只要生命持续流动,时间就会治疗一切。
    20世纪80年代初期,当艾滋病刚开始蔓延时,爱德华失去了二十几个亲友。然而,当时他只有轻微的失落感,他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我明明深爱他们,为什么感觉如此淡漠?”
    十五年来他为自己的淡漠深感困扰。然后有一天晚上他突然惊醒,疯狂地翻箱倒柜找寻那些逝去亲友的照片。一霎间莫名的悲伤排山倒海而来。现在的他已变得坚强而有足够的准备来迎接悲伤,仿佛所有的感觉都在等待这一刻才爆发出来。
    每个人有他经历失去的时序与方法,造物主慈悲地给我们否定的宽限,时间到了感觉就会浮现。在此之前所有的感觉牢牢锁住等待我们做好准备。例如幼年丧亲的人便是如此:他们可能要到长大成人能够处理时才会感到悲伤。
    我们无法逃脱过去,过去的悲伤常要等到我们做好准备才浮现。有时候新的伤痛会触动旧的伤口,有时候你面对打击时似乎反应很平淡,要等到遭受新的打击时,所有的感觉才会一起潮涌而出。
    就像20世纪40年代众多年轻的战争新娘一样,当军方告知莫琳丈夫去世的消息时,她也是伤心欲绝。
    她和丈夫罗兰大学时是一对,罗兰入伍前两人才匆匆结婚,几星期后便发生了珍珠港事件。结婚不到一年他完成飞行员的训练被送到国外,然后便传来那个噩耗。
    但21岁的寡妇莫琳并没有从此陷入悲伤,她很快地搬到另外一个州,找了一份工作,开始新的生活。罗兰去世两年后莫琳再嫁,接着陆续生了三个女儿,那段过去几乎完全遗忘了。丈夫知道她的过去,但她从未向孩子或朋友谈起罗兰,家里没有他的任何照片,她也不曾和罗兰的家人或知道他们共同过去的旧友联络。
    十五年后她的第二任丈夫因病去世,突然她全部的悲伤排山倒海而来,两次的丧夫之痛混合成不可遏止的泪水与痛楚。她将两位丈夫的照片悬在客厅的墙上,她终于可以好好整理这两段痛苦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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