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妖怪志-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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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人
〔良人,又名“食”。古代妖怪,因人而生,可善可恶。〕
第01章
阿良回来时满身酒气,我将他扶到床上,才发现他脸色惨白,不停地哆嗦,闭着眼睛,像睡着了,又好像浑浑噩噩在半睡半醒之间,可以清晰地看到眼珠在眼皮下不停地翻转。我起身,打算去倒一杯热茶,好给他去去酒气。
阿良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抓住我:“别走,楚楚你别走!”
那双手冰凉彻骨,好像死了三天三夜的尸体。我急忙为阿良使劲搓了几下,埋怨地说:“怎么喝成这样?”
这死人竟然喃喃自语地睡着了。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抽出手来,取来毯子,小心翼翼地为他盖好,看他睡得死沉,不忍叫醒他,权且让他在沙发上睡一夜吧。只是这么多年,他睡觉的样子永远不变,死皱着眉头,永远一副纠结的模样。
我伸出两根指头放在阿良的眉棱骨上,用力抚去,这才舒展开来。他下意识地翻了个身,顺势抱住我的腰。我苦笑,看来今晚又要这样挺一夜了,男人总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说起我和阿良,彼时,我们还是年幼无知的孩童,那时他大概只有花池子那么高。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从幼儿园到小学,从小学到中学,再到高中,大学毕业工作,一直没有离开对方的生活。
不得不说,缘分这东西真的很奇妙,有时让你不得不信。
记忆中我们这种纯纯的友谊发生变化时,应该是初中。那时,阿良已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俗气一点儿说,简直就是童话小说里的白马王子,大家都很喜欢和他在一起。
和阿良相比,我要显得平凡许多,戴着牙套和眼镜,俨然一个脾气刁钻古怪的教授夫人,每天抱着厚厚的课本,在学校里穿梭往来,就这样一直耗到了大学。天知道我那时有多自卑,偶尔从学校操场经过,看到阿良打球,莫名其妙地会有一种距离感。
好在,我还算个理性的人,童话故事只适合童话世界,于阿良而言,我或许真的只是一个从小长大的好朋友。于是,我学着克制自己的感情,克制自己的冲动,尽量远离阿良,让自己更加冷静地面对彼此。
我甚至作了最坏打算,毕业,工作,远离家乡,逐渐生疏,直到不相往来,渐渐遗忘。
现在回想起来,我和阿良能走到一起,也许真的就是上天注定。
那一年我们这个南方小城出奇的冷,大雪漫天。我去阿良家拜晚年,离开时已有些晚,街道上并不黑暗,积雪反射着路灯的光芒,明晃晃的,很刺眼。阿良送我回家,转过街角时,突然一把拉住我:“楚楚……”
我被阿良从未有过的异样眼神吓到,像是数九寒天里跳动的两团火。没等我问他,他再一次开口,一个问题问得我很尴尬也很兴奋,他说:“楚楚,这么多年了,你喜欢过我吗?还是你从未……”
那天,我的心狂跳不已,大脑混沌,半天说不出话来。
后来,阿良回忆当时对我表白的那个夜晚,总是取笑我,说我傻得就像个痴呆儿,每每此时我只有狠狠掐他一把。他打死也不知道,那天我有多高兴。
那天之后,我和阿良开始交往。
我知道这对我来说,真的是一个甜蜜而艰难的决定。或许是阿良太过优秀了,身边总是不乏年轻漂亮的异性。和那些女人相比,我的确有些古板、有些传统,就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阿良为什么会选择我。
不过,当阿良向我求婚的时候,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嫁了。
第02章
阿良最近很古怪,不知是不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他和以前不大一样。记忆中,阿良是很阳光的,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相反,我的性格倒很安静,总有朋友开玩笑地说,我们很互补,但最近他的情绪变化无常。
有时正吃着饭,阿良会停下来,默不做声地看着我发呆,样子像个老年痴呆症患者,要我一再提醒,才恍然大悟地反应过来。而且他最近常常喝得烂醉,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工作应酬,后来发现似乎是他独自买醉。
他半夜醒来后总是辗转反侧,像有什么心事。
这让我也跟着心里发慌,几次想要问清楚,得到的回答总是很不耐烦:“没事,你别问了。”
是不是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就会厌烦对方,无视对方,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确定,我和阿良都不是那种人。我于他自始至终没有变过,这么多年,阿良对我更是无微不至,我们之前好像从来没有过秘密,所以,他越这样我越不安。
如同今晚。半夜醒来,床边已看不到人,客厅外传来淡淡的烟味。我有些吃惊,阿良从不抽烟。我下床轻手轻脚地来到客厅,客厅内没有开灯,光线昏暗,角落沙发中,透过惨白的月光,我看到阿良在烟雾中忽明忽暗的脸。
阿良也注意到了我,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使劲抽了一口烟,然后痛苦地咳嗽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我急忙走过去,一边轻拍阿良的背,一边抢过他的烟掐灭:“怎么抽起烟来了。”
阿良没有回答,转身望着我,许久许久,突然问:“老婆,你爱我吗?”
这话问得有些好笑,难道是我做得不够?我蹙起眉毛,打量这张满是愁容的男人脸:“这是说什么傻话。阿良,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我是你老婆,我们之间从来没有秘密,这些天你茶饭不思、酗酒抽烟,我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阿良别过头去:“什么事也没有……”
“不对。”我一把将阿良的脑袋扳过来,“你对我说实话,到底出什么事了?”
阿良笑出来:“没事,只是公司最近有点儿小状况,心里比较烦罢了。”他说着,揽住我的肩膀,“老婆,我睡不着,你陪我聊聊天,我们说点儿轻松的,说点儿……我们年轻时候的事情,怎么样?”
我不好再追问,只好点头:“你想说什么?”
“说说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吧。”
我娇羞地瞪了阿良一眼:“你当时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哪个女孩子不喜欢。”
“那你呢?”阿良笑道,“我老婆以前一定也有男生喜欢过吧?”
我愣了一下,这话好像提醒了我,我虽然平庸,但确确实实曾有过追求者。现在想起来记忆已模糊,好像是我大一时,一名高年级的学长和阿良在同一支篮球队,我去看阿良打球时他总是在场,戴着一副眼镜,温文尔雅的样子。
只是,他早早毕业,这么多年我们没有碰过面。
他大概也是我这辈子唯一伤过的人,这一点儿我还算记得清楚。他毕业之前,曾偷偷写给我一封告白信,哀求我的同学转送给我,字迹娟秀,轰轰烈烈,看得我脸都红了,末了注明,如果愿意,晚上学校小树林碰头。
我当然没有去,我的心里早早装进阿良,已塞不进其他人。我将那封信又转送回他,不晓得当时他有多伤心,我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愧疚的。想一想,现在他也应该结婚生子了吧,那副模样,那种性格,应该是个好老公、好爸爸。
不过,这件事是我唯一的秘密,从未对阿良提起过。于是,我摇摇头,点着他的鼻子:“你是唯一的。”
第03章
几个月不来,墓碑就显得脏乱不少,这个季节,落叶秋风,墓园有了几丝荒凉。一来到这种地方,一看到墓碑上的那张照片,照片里的那个女人,我就鼻酸。那是阿良的母亲,我习惯叫她梅姨,她总是对我很好,拿我当亲女儿对待,却早早离开人世。
我和阿良结婚不到三个月时,梅姨突然查出患有晚期骨癌,我和阿良都很伤心,尤其阿良。那阵子我们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梅姨已撑不了多久,经常昏厥,醒来时就到处寻找我和阿良,然后一手抓着我一手抓着阿良,艰难地喘着粗气,叮嘱我们要好好过日子。
每每如此,阿良就哭得痛不欲生。
我很清楚梅姨对阿良的重要性。
阿良自小父亲去世,是梅姨一手将他带大的,梅姨一个人既做母亲又做父亲,那份辛苦和疼爱我是看在眼里的。所以,梅姨的死对阿良打击很大,那阵子他很少和我说话,经常一个人望着空气发呆,直到梅姨去世几个月后才好转过来。
将梅姨葬在这里后,每个月我们都会一起来祭拜。
阿良一进墓园,就显得神情肃然,在梅姨的墓前,他总是很少说话,最常说的就是一句“对不起”。我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对自己的母亲说对不起,也许这三个字的含义太深,有些伤痛确实是人一辈子都忘不掉的。
从墓园出来,阿良坐在车里一直不肯开车,又发起呆来。我叫了他好几声,他才扭回头来,钥匙刚插进去,又拔了出来,回头认真地对我说:“楚楚,假如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想念我?”
这话问得我心里一颤,大声说:“呸呸呸,别胡说八道。”
阿良很坚定地继续话题:“我就是想问你,你会怀念一个人吗?一个爱你爱得很深的人?”
我许久没有说话,直勾勾盯着阿良的脸,那张脸突然间变得有些陌生。他很少这样多愁善感,甚至连“死”字都说出来了,我知道他心里有事,绝不是什么公司的事,从他的语气和表情来看,这是一件大事。
我张了张嘴,想追问内情,但想到阿良倔犟的性格,又闭上了嘴巴。
“你还没有回答我。”阿良坚持不懈。
我望向前方,冷冰冰地说:“我不想说这些。开车。”
我们没有回家,阿良带我去了很多地方,包括我们的母校,以前住的小区,我最爱吃的一家菜馆,虽已物是人非,回忆却还留在脑海,可是一点儿感触也没有。心里兜兜转转的全是阿良之前的那个问题。
我很害怕、很担心,总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阿良却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一般,全然忘了他之前的问题,不停地和我闲聊当年的趣事,甚至大半夜带我回到大学,趁着夜色翻墙而入,在学校操场席地而坐看起了星星。我实在搞不懂,他到底要干什么。
阿良一边仰着脖子一边自顾自地对我说:“楚楚,还记得我们大学的时候吗?那个时候,我最喜欢在这个操场打篮球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里离女生宿舍最近,经常可以看到你。其实我进篮球队,就是为了你。”
我被阿良说笑了,暂时忘了他的问题:“别拿我当挡箭牌,你进篮球队,是为了吸引更多的女生吧?”
阿良一脸认真地瞪着我,说:“我发誓,我真的是为了你。那时,我为了多看你一眼,为了能多接近你,什么事都做过,只是你一直冷冰冰的,好像对我毫无感觉,这真的让我很失落,你知道吗?我甚至觉得我很失败。”
我有些不解:“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没事时不是总黏在一起吗?”
阿良愣了一下,笑了笑,不再说话。
第04章
为阿良收拾行李时我一直很担心,他说要出差,是公司的生意,要去一个多月。虽然他之前也常出差,但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一次没有他说得那么简单。直到收拾完行李,我仍旧惴惴不安,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紧张,不停地安慰我。
“别担心,我又不是小孩子,又不是第一次出门。”
我只好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一如往常一般嘱咐阿良:“记得多穿点儿衣服,记得多喝水,三餐一定要吃饱,在外面千万不要熬夜,注意安全。还有,少喝酒,也不要乱花钱给我买衣服,我的衣服已经够多了。最最重要的一点……”
听我说到这里,阿良打断道:“最最重要的一点,每天给你打一个电话!”
我从阿良身后一把搂住他,压低声音说:“阿良,我不清楚怎么了,总是很担心,总觉得你这一次出去会出什么事……”
阿良的身体很明显地抖了一下,半晌,拍了拍我的手背:“放心,没事的。”
那晚躺在床上,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闭上眼便噩梦连连。不知怎样熬到了第二天,早晨醒来后阿良已早早起来,看样子,似乎也没睡好,眼圈发黑。来到客厅时,才发现他已做好早餐。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如同以往一样,我们一起吃了早餐。出门时,阿良突然停下来,狠狠亲了我一口。
我站在大门口,久久凝视着阿良,直到他在视线中消失不见才回到房中。刚刚那个吻有点儿凉,亲得我又开始心神不宁。刚进屋子落座客厅,不经意间瞥到沙发缝隙,是阿良的手机,居然忘带了,我急忙冲出家门,向小区大门跑去。
所幸,阿良刚走不远,等我冲到大门口时,他刚刚拦下一辆出租车。
可我并没有喊他,因为车子驶去的方向让我十分不解——那不是去机场的方向。
迟疑片刻后,我冲到小区门口,搭了另外一辆出租车尾随而去。车子驶上大道之后,我心里更疑惑了,这不仅不是去机场的路,也不是往火车站、汽车站的方向,而是去远郊的小道。我搞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