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阴谋1:以色列的暗杀艺术-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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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舍伍德缓缓点头,呷了一口酒。丁布尔比做了个深呼吸,继续说道:“就在同一个晚上,我和罗迪在米拉贝尔吃晚饭。你知道的,和罗迪吃饭会是什么样子。不用问,我们俩午夜才走出餐厅,都喝得高高的,一点痛苦也没有了,麻木。我和罗迪在街上逛了一阵子。他要离婚了,这个罗迪。老婆终于受够了他的那些古玩。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我们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牛逼哄哄的贾尔斯·皮特威的一座画廊前,眼前就是那幅吉恩·乔治斯·伊恩的破玩意儿,一大把玫瑰、水仙、风信子、旱金莲、牵牛花,还有好多别的花。”
“我不认为我想继续听下去。”伊舍伍德哼唧道。
“哦,你得听,老伙计。”丁布尔比的身子倾得更近了,敏捷的小舌头舔了舔薄薄的嘴唇,“罗迪发疯了,开始长篇大论。他声音好大,圣约翰森林的人多半都能听得见。他说皮特威是个老鬼,说他得势了,就标志着大灾难不远了。说得好,真的。我就站在人行道上,给他喝彩,为了增添气氛还不断给他附和。”
丁布尔比凑得更近了,压低了嗓音,兴奋地悄声道:“等他说完了一大篇高头讲章,他就开始用公文箱砸玻璃。你知道,就是那件他总是不肯离手的金属家伙。就砸了几下,橱窗就碎了,警报响起来了。”
“奥利弗!你跟我说实话,这回又是你胡编的吧?上帝啊!”
“真的,朱利。我还没讲完呢。我拽着罗迪的领子,我们俩撒腿就跑。罗迪喝得太高了,他后来什么也不记得了。”
酒劲上来了,伊舍伍德有些头痛:“这么拙劣的故事想表达什么主题呢,奥利弗?”
“我的主题就是,你并不孤独。我们都是受害者。贾尔斯·皮特威倾轧的是我们大家,他还会变本加厉的。我都快给他压扁了,看在基督的分上。”
“你缓过来了,奥利弗。你不是正在壮大吗?很快就要再开一间更大的画廊了。”
“哦,进展相当不错,谢天谢地啊。不过我本来可以干得更好。你也一样,朱利。我不是想要批评你,不过你应该可以卖出更多的画。”
“一切都会有转机的。我只是需要几周时间积攒力量,然后我就好起来了。我需要一位新女孩儿。”
“我可以给你找个女孩子。”
“不是那种女孩子。我需要一个能接电话、懂点儿艺术的女孩子。”
“我想到的那个女孩就是很会接电话,而且很懂艺术的。去年夏天你在索斯比买了一幅画,你该不会是把希望全都拴在它身上了吧?”
“奥利弗,你怎么……”
“我说过的,伙计,这里没有秘密可言。”
“奥利弗,如果这场谈话是有主题的,那么请尽快切入。”
“我的主题是,我们需要拧成一股绳。我们得结成联盟才能求生存。说到底,我们是不可能打垮恐怖的贾尔斯·皮特威的,不过我们如果能形成坚强的防御同盟,也许我们可以同他相安无事地共存。”
“你还是在废话,有话直说吧,哪怕平生就一次,看在上帝面上。我又不是你众多的情人之一。”
“好,直截了当。我想找个拍档。”
“拍档?什么样的拍档?”
“你要听实话?”
“是,当然。”
“拍档就是,我把你买下来。”
“奥利弗!”
“你的画廊不错的。”
“奥利弗!”
“你的门廊里还有些好画。”
“奥利弗!!”
“你甚至还保留着不错的声誉。我想査看一下你的库存,然后估个好价钱。足够的钱,让你还清债务。然后我想把你所有卖不出去的‘死货’都烧了,找些别的替补,然后重新开张。你可以为我打工。我会付给你慷慨的薪酬,外加销售提成。你会干得相当不错的,朱利。”
“给你打工?你是不是彻底疯了?奥利弗,你好大胆!”
“别硬撑,别端着架子。这是生意,不是私事。你快淹死了,朱利安。我给你扔救生圈呢。别犯傻了,赶紧接受吧。”
然而伊舍伍德站了起来,伸手在口袋里掏着钱。
“朱利安,拜托了,省省你的钱吧。这是我请客的派对,别做出这种举动。”
“滚蛋!”伊舍伍德将两张二十英镑的钞票摔在丁布尔比粉红色的脸上,“你好大胆!奥利弗!说真的!”
他疾风骤雨地冲出餐厅,走回了画廊。好吧,圣詹姆斯的豺狼鬣狗都抱成团了,奥利弗·丁布尔比想把最大的一块腐肉留给自己。买断我,奥利弗!做你的千秋大梦吧!居然还打算让我为你这么个小小的肥阉货打工?他几乎动了念头,想要打电话给贾尔斯·皮特威,将砸玻璃的事情捅给他。
伊舍伍德穿过梅森场,他暗自发誓,要战斗到最后一刻,决不投降。不过要想战斗到底,他就得卖掉韦切利奥,所以他需要加百列。他必须找到他,否则他要是中了沙姆龙的蛊惑,或许会就此蒸发,永远也找不回来了。他径自走上楼梯,凭着惯性不自觉地走进画廊。独自一人的感觉令人大为沮丧。他已经习惯了每次午餐回来一进门,就看见前台后面坐着位漂亮的女孩子。他在台前坐下,在通讯录里找出加百列的电话,拨通,听着铃声响过十余次,然后重重一甩手,将电话挂了。也许他碰巧去了镇上,又也许他正蹲在那条该死的船上。
又或者,沙姆龙已经找到他了。
“妈的!”他轻轻说了一句。
他离开画廊,在皮卡迪里大街上招了一辆出租车,一路驶过罗素大街。他在距离大英博物馆几个街区的地方付了钱下车,走进了拉·科内利森·宋艺术品耗材商店的门厅。他站在磨损的木地板上,周围环绕着油漆光鲜的货架和满架的颜料、调色板、纸张、画布、画笔、木炭条。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
一位名叫佩内洛普的女店员披着一头亚麻色的头发,在柜台后殷勤地向他微笑。
“你好,小佩。”
“朱利安,老大,”她深吸一口气,说道,“你好吗?上帝,你怎么那么憔悴?”
“和奥利弗·丁布尔比吃午饭了,”他无需再做更多的解释,“听着,我琢磨着你们是不是见过咱们的一位老朋友。他不接我的电话,我就开始担心了,他该不是从康沃尔郡的悬崖上摔下去了吧?”
“很不幸,那位可爱的男士我也很久没机会见上一面了。”
“你们店里还有谁听说过他的消息吗?”
“稍等,我査査。”
佩内洛普询问了玛格丽特,玛格丽特问了谢尔曼,谢尔曼问了特利西亚,问了一轮,最后从商店的深处传来一个空空洞洞的男声——听声音应该是来自丙烯颜料和铅笔分部,只听他严肃地报告说:“今天早晨我才和他说过话。”
“介不介意告诉我他是为了什么事情?”伊舍伍德对着天花板说道。
“他取消了每月一次的订货。”
“他一共订了多少个月?”
“每月发货除非特别通知。”
“他说为什么取消了吗?”
“亲爱的,按他的一贯做派,他会说吗?”
次日一早,伊舍伍德取消了本周所有的约会,又租了一辆车。他在公路上疾驶了整整五个小时。先向西,到布里斯托尔。再向南,沿着海峡的方向,穿过德文郡直到康沃尔郡。天气同伊舍伍德的情绪一样不踏实,一阵玻璃珠子大小的雨点落过后,冬日苍白的阳光又弱弱地冒出了头。然而风却一刻也没有停过。风好大,费了伊舍伍德好大一番功夫才控制住那辆小小的福特雅仕。他利用停车的空暇吃了午餐。他只匆匆停了三次,一次加油,一次小便,第三次是在达特穆尔。当时他撞上了一只海鸟,于是他用一只空塑料袋隔挡着手指,捡起了尸体,为死鸟念了一段简短的犹太祈祷词,然后庄重地抛入草木丛中。
他到达加百列的房舍时,还不到三点。加百列的船上盖着帆布。他穿过小径,按响了门铃。铃声响过二遍后,他就开始捶门,最后自己动手拉门闩。上锁了。
他透过玻璃窗窥看着洁净无尘的厨房。加百列是从来不会烹饪的人——丢给他一块面包,或是少许米饭,他就能支撑着跋涉五十英里——不过即便用加百列的标准衡量,厨房也显得过分洁净了,而且过分空荡。他走了,伊舍伍德下了结论,会离开很久一段时间。
他走进后花园,沿着屋舍边缘走着,查看着每一扇窗户,盼着其中有一扇是加百列忘了锁的。不过那可不是加百列的做派。
他原路返回,再次站在了码头上。硝烟般的云层从海面滚滚而来,盖住了河面。一颗肥嘟嘟的雨点砸在他的额头正中,滚过眼镜,沿着鼻梁滚下来。他摘了眼镜,河面的景观模糊起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绢,擦了脸,又戴上了眼镜。
眼前的景物重新清晰起来,他这才发现一个小男孩就站在几英尺外。他似乎是凭空冒出来的,如同一只悄然跟进猎物的猫。伊舍伍德没有孩子,对孩子的年龄也全然没有概念。他猜想这位面孔紧绷的小家伙大约有十一二岁吧。
男孩说道:“你偷偷摸摸地要干什么?”
“我没有偷偷摸摸,你这个倒霉的小东西又是谁呢?”
“我叫皮尔。你是谁?”
“我是这房子住客的朋友,我的名字叫朱利安。”
伊舍伍德伸出手去,男孩却站着没动,身体僵硬,似乎被拴住了。
“他从来也没说过有个朋友叫朱利安。”
“他没说过的事情还多着呢。”
“你想干什么?”
“和他谈谈。”
“他不在。”
“这我看得出来。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他没说。”
“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没说。”
雨下得更大了。男孩站定了不动。伊舍伍德伸出一只手遮住了脑袋,转身看着房舍。“你知道他做什么工作吗?”伊舍伍德问道。
皮尔点点头。
“村里还有其他人吗?”
皮尔摇摇头。
“他是替我打工的,”伊舍伍德说道,似乎在承认什么错误,“我是他修的那幅画的主人。”
“是伦勃朗还是韦切利奥?”
伊舍伍德微笑着说道:“韦切利奥,我亲爱的朋友。”
“那幅很美。”。
“的确很美啊。”
他们并排站了一阵子,对雨水浑然不觉。在加百列的这位小小哨兵身上,伊舍伍德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又一位难民,到加百列家里寻求庇护,拽着加百列的衣角;又一个受损的灵魂,需要加百列的一双巧手来修复。
“谁带他走的?”伊舍伍德最后问道。
“一个秃顶男人,走起路像个当兵的。你认识他吗?”
“真不幸,我认识。”伊舍伍德向皮尔微笑着,“你饿吗?”
皮尔点点头。
“镇上有什么地方能喝茶吃甜点吗?”
“有,还有馅饼呢。”皮尔说道,“你喜欢香肠馅饼吗?”
“以前什么味道说不清了,不过每一次感觉都不同。你要不要先征得父母的同意?”
皮尔摇摇头:“那男的不是我父亲,我妈也不会在意的。”
阿里·沙姆龙于第二天夜里抵达特拉维夫的洛德机场。拉米等在大门口。他领着沙姆龙穿过人群,来到一间机构属员和特殊客人专用的房间……沙姆龙脱下欧洲式的商务套装,穿上了卡其布裤和短夹克衫。
“总理今晚就要见你,头儿。”
沙姆龙心想,特别行动的事情他就不要再插一脚了吧。
他们驱车进山,直奔耶路撒冷的方向。沙姆龙翻看着公文箱里的一大堆文件,消磨路上的时光。
一如往常,总理的联盟内部又出现危机了。为了到达他的办公室,沙姆龙首先得穿过一条烟雾弥漫的走廊,同里面一帮争执不休的政治家谈判一番。
沙姆龙向他汇报了行动进展的情况,总理全神贯注地听着。他是位天生的谋略家。他从气氛令人窒息的学术界开始他的职业生涯,随后进入了外交部这个是非窝子。当他进入政坛的时候,对官僚体系里的那套厚黑学早已娴熟于心。他能在党内地位的一路飙升,得益于他过人的智谋,更得益于他的全套政治手腕:为了达到目的不惜推脱、撒谎、误导,甚至彻头彻尾地敲诈勒索。在他眼里,沙姆龙是他的同类——这个男人,无所顾忌,只要是为了他认为正当的主义。
“只有一个问题。”沙姆龙说道。
总理不耐烦地瞥了一眼天花板。又是那句他喜欢说的话:“给我解决办法,不要给我问题。”对这种喜欢说些烂俗格言的人,沙姆龙有一种天然的反感。
“本杰明·斯通。”
“他怎么了?”
“他的生意做得很糟糕。一屁股债,拆东墙补西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