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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大冲运-第2节

小说: 大冲运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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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中,等到建成以后,估计我儿子都有资格申请来火星上班了。

地球上的朋友有时候会好奇地问我:“在这个网络发达的时代,为什么还会用这么原始
的排队购票方式?”其实最初火星确实是使用网络订票的,只消在自己的基地里动动指
头,就可以预定上航票,可是很快抗议声四起。因为订票者遍布整个火星,而火星目前
还缺乏有效可靠的交通手段,经常会有人误机,造成舱位的浪费,买了票的走不了,能
走的人却买不到票。

经过一段时间的争论,最后火星管理局干脆宣布取消网上购票,所有人都一视同仁,规
定必须等乘客本人已经抵达奥林帕斯,才能够买票。有人说这项政策让太空时代的人类
一下子退化到了单纯靠体力与蛮力的原始社会,但我觉得这样也好,至少很公平。

和在地球上买票不同,在火星买票之前,必须接受全面的健康检查以确定能够适应宇宙
航行,而且还要审查资格、身份资料等,即使已经实现了完全的电脑化,流程仍旧很长
。这无疑是雪上加霜,航运中心迫不得已,只好采取随机抽取的方式,用扫描器随机扫
描广场上攒集的人群,只有被扫描认证以后的人才有资格进入排队通道。

于是所有人都奋力挥舞着身份证,在激光线的末端聚成了一大团拥有无数狂乱触手的混
乱人球。

作为一名已经历过几次大冲运的旅客,我多少有些了窍门。比如在排队的时候,不一定
是举得最高、挥舞得最频繁的身份证会被最先扫描到。广场上有几个特定区域被选中的
概率比较高,而且我偷偷在身份证上涂了一层反射增幅膜,可以增强对扫描热线的反射
度。这东西本来是用在深层空间探测卫星上的,我恰好认识一个基地里的工程师,他给
我贴了膜,收了两百元钱。

这钱花的很值,我大约只站了三十分钟,身份证就发出一阵震颤,麻酥酥的触感从指尖
传到脊梁。它被机器扫描到了!我心头一阵狂喜,只要能排进队伍里,就等于成功了一
半。

我拼命把身份证举高,只要多坚持一秒钟,就可以顺利地注册进系统了。

就在这时,身份证的颤动突然停止了,这是信号中断的征兆。我惊愕地抬起头来,以为
出了什么问题,下意识地捏紧证件,仿佛这样就可以挽回颓势。可惜这只是一种迷信,
很快大屏幕上显示出下一位排队者的编号,不是我。

我沮丧地垂下酸痛的胳膊,叹了口气,抬起头想看看那个幸运儿是谁。人群一阵骚动,
一个身材挺拔的女人走出来,朝着航运中心而去,脸上挂着遮掩不住的得意。她擦肩走
过我的身旁时,冲我抛了个媚眼儿,把挂在脖子上的身份证当扇子扇了几扇。

我立刻注意到这其中的猫腻,她的身份证上肯定装了主动发射器!这是一种霸道的装置
,类似于主动声纳一样,会直接向扫描探头发射强烈信号,强度要比反射增幅大许多倍
,难怪我抢不过她。

可问题是,主动发射装置目前还没有实现微型化,最尖端的产品也有一个拳头大,无法
集成到身份证上,所以一定还藏在她身体的某一个部位。我象色狼一样死死盯着她的背
影,是藏在丰硕的胸前还是藏在高耸的臀部?

假如我及时举报给监察部门,应该可以揭穿她的手段,顺利的话,我还能够拿回自己的
排名。

可是这样一来,我也将冒着被揭穿的危险……

女人大概觉察到了我的视线,她停下脚步,回首妩媚一笑。我避开她的视线,装作去看
大屏幕上的时刻表,她也没再说什么,转身聘聘婷婷离去。

没有其他办法,我又多等了大约两个小时,几经周折才再度被扫描器选中到队列中来。
进入队列以后,系统会给一个特定的序列号,也就不必排队,安静地等待叫号就是了。
我松了一口气,揉着酸痛的胳膊走进候票大厅,恰好与刚才的女人四目相接。

女人娥眉轻耸了一下,轻启红唇:“谢谢。”我一楞,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冷冷地回
了一句:“不用谢,我们彼此彼此。”“你一直在盯着我,是在猜那个装置搁在我哪里
吧?

”女人直直盯着我,似笑非笑,有些挑逗的意味。我无论精神还是肉体已经很疲劳了,
对这种暧昧暂时丧失了兴趣,只是淡淡回答:“现在不重要了,反正我们都进来了。”

这个反应大概超出了她的意料,她楞了楞,把额头的头发撩起来:“真怪,我听说在火
星的男人对女性都很饥渴。”

“这年头儿,除非你是航运票……”我低声嘟囔了一句。

她不禁笑起来,大方地伸过一只雪白的手:“我叫瓦瑞娜。”我谨慎地握了一下,随即
放开。

候票大厅里的人其实也不少,为数不多的几个座位都挤得满满的。瓦瑞娜凭借着女性特
有的魅力,让其中一位绅士主动让出了他的位置。而我只好和其他人一样,保持着直立
姿势。有经验的人会让一只脚略微歪曲,把重心压在另外一只脚上,交替休息,并寻找
一切机会靠住墙壁或者柱子。

等候是大冲运期间的另外一个挑战。它不见得让肉体很辛苦,却拥有无孔不入的乏味,
象南美洲的食人蚁一样密密麻麻地爬满心智,用尖锷细致地啃噬着耐心和理性,那是一
种精神上的凌迟,让人焦灼、沮丧甚至恍惚,仿佛时间的匀度被拉长至无限细长,然后
绞在自己脖子上逐渐收紧。很多人在硬件方面作了充足的准备,最后却跌倒在了这个因
素上。

为了对抗这个考验,与陌生路人聊天是个必然的选择。我和瓦瑞娜很快就抛开了因发现
彼此作弊而导致的尴尬,开始有一搭无一搭地攀谈起来。反正大家都是陌路相逢,也没
什么顾忌。

很快我们就摸清了对方的底细。她是丘比特盆地一个基地的保健医生,不过用她自己的
话说“应付男人骚扰的时间比治疗他们花的还多”。难怪她刚才会有那种感慨。这次是
她第一次参加火星大冲运回地球。

“看不出来,你的手段还是蛮老道的嘛。”

瓦瑞娜耸耸肩,夸张地用手掌托起左边的胸部颠了颠:“基地的人教了我不少东西,也
提供了不少专业设备给我。”看她的表情,我能想象到,那些为了达到交配目的男性是
如何运用自己的优势给美女献殷勤的——人类果然从来没进化过,至少男性没有。

我盯着眼前隆起的优美弧线,觉得有些遗憾,那曲线下包裹的只是一堆电子元件而已。

“不过我实在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比我预期多出十几倍。谁想到大冲运会有这么多人
,我还以为是那群臭小子夸张。”她说。

“据说每次大冲运的时候,因为聚集到奥林帕斯的人实在太多了,火星的地轴都会偏移
上几度呢。”

“这算是个笑话吗?”

“火星笑话,很火星。”我语带双关地回答。

我们两个正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谈着,忽然广播从头顶响起,令人憎恶的电子女声刺破了
所有人的耳膜和脆弱的心理防线:“今日的航票已经全部售完,请等候的旅客明天再来
。”

等候的人群发出一阵愤怒的哗然声,骂声四起,还有口水吐到地板和墙壁上。这个结果
太糟糕了,我们花了好大功夫才淘汰掉其他竞争者挤进队列,如今却必须要等明天重新
来过。距离成功只差一步,这比从一开始就失败更令人沮丧。

人们的怒气全都发泄到了火星管理局头上,他们本可以作的更好:比如给予前一天进入
队列的乘客优先购票权;比如允许提前几天订票;再比如在大屏幕上显示定期航班的剩
余座位数。这些措施很简单,也不费什么事。

据说管理局也有自己的苦衷:给予优先购票权,会让他们遭到无数质疑公正性的投诉,
尽管他们从来没有什么公正可言;允许提前订票,意味着必须制订一个长期、准确并且
完备的发射计划,无论从火星气象还是航运中心本身的工作态度去考虑,这都是不可能
的任务;至于把剩余座位数进行公示,就压榨了黄牛的生存空间。

“你听的没错,我说的是黄牛,太空黄牛。”我平静地告诉瓦瑞娜。后者露出一副“我
读书少你不要骗我”的表情。

“火星这种地方也有黄牛啊?”她问道。别看她表现的很成熟,这方面还是个雏儿。

“黄牛那种东西,比蟑螂的生存能力还强,无处不在——蟑螂至少还怕拖鞋呢。”

瓦瑞娜看起来对我的幽默没产生任何共鸣,刚才的事情对她打击很大,神情还有些恍惚
。我们此时置身于刚才抢票的广场之中,尽管今天的票已经售罄,广场上的人还是越来
越多,没排上的人还在原地徘徊,巴望着奇迹发生,还有更多的人不断从火星各地赶来
奥林帕斯,心存侥幸。黑压压的一片覆盖了广场本身的颜色,每个人能够分享的个人空
间比飞船上更小。

拜他们所赐,我和瓦瑞娜不由自主地挤到了一起。她的肩膀倚靠着我,右手半扶不扶,
丰满的胸部随着身体的晃动微微扫过我的手肘——好吧,这没什么好兴奋的,我知道那
只是主动发射器而已。

说实话,和年轻女孩子的柔软身体隔着两层薄布互相摩擦,这种感觉还是很不错的,不
过如果能选择的话,我宁愿与打印着自己名字的航空票肌肤相亲。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看到那么多人持续涌入,瓦瑞娜丧失了之前的自信,面色苍
白地问我。我注意到她不自觉地使用了“我们”。当事情朝着女性不可预期的方向发展
时,她们往往会就近寻找一个可以倚靠的对象——或者说她们觉得可以倚靠的对象——
而我恰好离她最近。

“先去吃饭,然后我们碰碰运气。”

我捏着下巴,故意说的高深莫测。瓦瑞娜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期待的火花,紧紧地跟随在
我身后。

“站前饭店”名字叫饭店,其实就是一个存储仓库。仓库里摆放着几把椅子和几张圆桌
,两个钛罐被临时支起来作柜台。这里没有厨房,柜台的后面只有堆积如山的航天罐头
,柜台前方用一块小型液晶屏显示着罐头的种类。

这家饭店是航运中心的工作人员开的,名义上是为了方便广大乘客的出行需要,其实是
个肥缺。航运中心官方只负责乘客登船前的呼吸维持系统,饮食之类的服务不在提供之
列。乘客只有两种选择:一是自己携带,但这会抢占行李的重量配额,很不划算;二是
在航运中心的私人“饭店”吃,这些饭店会赶在大冲运之前从地球订购一大批航天罐头
食品,它们便宜、容易运输、保质期长,烹饪也简单,反正乘客没什么选择。

除了有路子开店的人,还有一些闲散人员。他们的罐头存货比较少,也租不起仓库,就
租一个运输机械人跟在自己后面,在航运广场来回徜徉叫卖。

我选择饭店进餐只有30%的原因是饿了,70%的原因是饭店后面隐藏的东西。

我和瓦瑞娜找了一张稍微干净点的桌子坐下,她皱着眉头从怀里掏出一张卫生纸,试图
把桌上脏兮兮的火星尘和一道道红、绿颜色的污渍擦掉。周围还有几桌客人,大家的表
情都很忧郁,嘴里却不停地唠叨着,说什么话题的都有。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从柜台后走过来,嘴里叼着一个烟卷,整个脑袋罩在一个透明
的密闭头盔里,头盔里烟雾缭绕,几乎看不清楚她的脸——这是基地安全和瘾君子之间
的妥协产物。她毫不殷勤地问我们要吃些什么。我点了一罐流质香肠和一罐半流质的扬
州炒饭,瓦瑞娜用指头按住太阳穴,随便点了一罐菠菜,随机闭上了眼睛,似乎无法承
受。

这家饭店上菜很快,它没法不快,服务员的工作只是去后面仓库挑出需要的罐头,再端
上桌子而已。我轻车熟路地撕开罐头包装,用力压了一下罐头底部的加热层,半分钟内
它就变的炙手可热。

“快吃吧,打起点精神,吃饱了好去弄票。”我把嘴对准吸管之前,对瓦瑞娜说。她自
暴自弃地拿起罐头,看了眼保质期,又悻悻放回原处。

“你说弄票,该怎么弄?”她问道。

我指了指老板:“就是从这里啊。”

“你是说,她是个黄牛?!”瓦瑞娜的美丽大眼睛一下子瞪圆。我耸耸肩,看来她所在
的基地的小伙子们没有告诉她关于大冲运的全部事实。能够在航运中心开饭店的人,一
定都是有背景的,他们除了能弄到吃的,当然也能弄到航运票,后者的利润更加惊人。

受到我的鼓励,瓦瑞娜打开菠菜罐头,三两口把它吃完,仿佛不吃完就会得罪饭店老板
弄不到票了一样。

这顿饭就这么潦草地结束了,谈不上美味,至少我不饿了。我和瓦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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