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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失落的桃符-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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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了!

文彦莱的母亲,已经七十二岁的高龄了,但活的还挺结实,耳不聋,眼不花,背不驼,吃得香,睡得着,早眠早起,整日里都是精神矍铄。但是在皮货丢了之后的次日夜里,就开始睡不着了,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还心口疼,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文彦莱是个大孝子,看见老母亲这么受罪,遍请当地的名医来看,没一个人能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也是厌胜门捣的鬼。

是当时的二台柱亲自出马,二台柱是厌胜门里少有的功夫好手,能爬高摸低,攀墙走壁,钻床上梁,鸡鸣狗盗,无所不通,外号就叫“小时迁”,堪比是梁上好汉中——鼓上蚤时迁。

在文家的皮货被劫前一天夜里,二台柱溜到文家,在文家门口点了迷香,院子里丢了药馒头,把门房和狗全都放倒了(到了天明,药效一失,人醒狗醒,神不知鬼不觉),然后用绳索勾着墙头,爬进了文家的院子里,一路摸到文家的膳食药房,在文老太太天天吃的“大补丹”里下了药。

那药,如果按现在的药理来分析,是含了大量的可卡因,不是致命的毒药,却有很明显的提神作用,人吃了之后,精神兴奋,大量服用,根本就睡不着。

老人本来就不比年轻人,睡眠少,再摄入大量的可卡因,肯定是失眠。而老人的心血管又枯竭衰弱,得不到充分的休息,心脏、脑子都受不了,就容易头疼、心口疼。

文老太太睡不好觉,以为是身体不好,吃大补丹吃的更多,结果越吃越睡不着,她哪里能想到,问题就出在了大补丹里面!

文家请来郎中,一番望、闻、问、切,也根本查不出什么问题。这放在现在,就是服用了兴奋剂,要是让西医来进行一下尿检、验血什么的,或许还能查出来——可当时的大户人家,没有几个人信西医,他们垄断着大好的中医资源,看病吃药,都是请杏林国手——至于西医,则是穷人病急了的时候,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才会去请的。

文彦莱这一下子可急坏了,想来想去,就想到了大台柱。

大台柱当时说,有人对自己家里下了木工厌胜术,刚开始只是破财,到后面会有什么异变,可就说不准了,现在看来,这异变就是要害命啊!

幸好,大台柱当时走之前,留下了一道符,说是晨朝十分,焚三炷香,然后把符纸烧在铜盆里,他人就算在千里之外,都能感应到,不如试试。

第二天清晨,文彦莱就依照大台柱所说的方法,烧了那道符纸,然后就在焦急中等待。

在他心中,是没抱多大希望的,因为大台柱的说法,也太神乎其神了。他活了四十多岁,还从来没有见过道行这么高的人!

结果,就在当天傍晚,文家门外就传来一声:“无量寿佛!”

文彦莱在堂屋里都听见了那声熟悉的道号!

紧接着就是门房一脸惊喜地飞奔进屋,喊道:“老道长又来了!”

文彦莱这可是惊喜交加,屁滚尿流的慌忙跑出去迎接,到门口一看,不是先前的那位道长,又是谁?

而且道长的身旁,还有一个徒弟,长得也是眉清目秀,一看就是修行有成的道门弟子。

这可真是神了!

文彦莱这次连“道长”也不称呼了,直接口呼:“活神仙,活神仙,快请进!”

话说,大台柱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怎么文彦莱一烧符纸,他就来了?难道他真是能感应到?

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个骗局,这个环节,也不例外,那符纸上画的是什么,大台柱都不知道,还感应个屁!还是厌胜门里的人耍了个把戏。

原来,厌胜门里派的有眼线,时刻都潜伏在文家附近,关注着文家的一举一动,文老太太生病,文家遍请名医,文彦莱焚香烧符……这一切,都被眼线看的清清楚楚、仔仔细细,然后立刻就回去禀报大台柱了。

大台柱再次装扮好,然后等到傍晚,才弄出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再次出现在文家大门口。

不但是他来了,还带了厌胜门中的一个弟子,假扮成自己的徒弟——一来,长了排场;二来,可以代为收钱。

上次没有拿住分文,这次,再也不能空手而回了。

又话说,厌胜门为什么不用厌胜术害人,而用这种鸡鸣狗盗的伎俩呢?厌胜术害人,是有时效限制的,少则三五天,多则数个月甚至数年,如果真要下厌,再等着厌胜术生效了去要钱,估计厌胜门里的人都该饿死了!

这一次,可是大台柱说什么,文彦莱就信什么,五行眼也好,厌胜术也好,文彦莱全都愿意信了。

请到堂屋之后,文彦莱还没有说话,大台柱就讲:“施主不用多说,贫道已经知道,贵府之中,必定有人生了恶疾!”

“哎呀,活神仙就是活神仙!”文彦莱激动道:“实不相瞒,这生病的不是别人,正是家母啊!”

大台柱道:“敢问令堂所患何病?”

“夜里睡不着,白天心口疼。”文彦莱道:“家母七十二岁的高龄,已经折磨的不成人形了!”

“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大台柱感叹道:“令堂是到了人生的关口啊,这是有人故意不让令堂过去!”

文彦莱急的眼泪直掉,道:“这,这究竟是下的什么厌,这么恶毒?”

大台柱道:“施主可知道纪昀?”

“纪昀?”文彦莱愣了一下,大台柱又说:“就是纪晓岚。”

纪昀纪晓岚,清朝乾隆年间的大才子,官至协办大学士,为人滑稽多智,民间有关他的传说尤其多,几乎可以算作是家喻户晓的人物。

“哦,哦!”文彦莱连连点头,道:“知道,知道!弟子心神大乱,一时之间都有些糊涂了。纪晓岚怎么了?”

大台柱说:“纪晓岚有个伯祖父,长期失眠、头疼,最终心悸而死!而且在他死了以后,他这一支,一连三代,每一代中都有人跟他一样,得同样的病——失眠、心悸,最后死掉。族中人都说他这一支是中了什么厉害的诅咒,却无法查清究竟是什么诅咒,又是谁下的诅咒!直到有一天,纪家翻修房屋,有个老木匠验看宅子居室,眯着眼睛看着楼角落笑着说,这里面有东西!纪家人连忙让匠人去找,最终在墙壁里发现了猫腻——那墙壁里一个用砖砌成的小龛,小龛里有个方形木块——工匠们取下这块木头,发现木头里面被钻了一个小孔,而孔中竟然放着一盏泥做的灯!那灯盏底部画着符咒,正是魇镇让人失眠心疼的!纪家人勃然大怒,将那灯盏打得粉碎,木块烧成了灰烬!从此以后,纪家人才逃脱了那个诅咒,再没有人因为失眠、头疼而死了。”

文彦莱听得脸色发白,道:“也是失眠、头疼?”

“对!”大台柱道:“贫道说句不中听的话,那可是跟令堂的症状可是一模一样!这件事情,纪晓岚在他亲笔所著的《阅微草堂笔记》中有清楚的记载,施主要是不相信,可以取来此书,亲自去查看查看。”

《阅微草堂笔记》是纪晓岚的名著,市面上到处都有卖的,大台柱既然这么说了,就不可能是说谎,不然文彦莱马上就可以买来那书进行查证,所以文彦莱是毫不怀疑的相信了。

这件事情,也确实是纪晓岚亲自写在笔记中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恐怕也只有纪晓岚自己知道了。

但是,仔细想想的话,纪晓岚记载的这一件事情,出处清晰,论述明确,而且是自家的事情,又涉及自己的三代长辈,说谎造假的嫌疑很小很小,毕竟没有人愿意拿这种事,在自家人头上胡乱开涮,更何况,如果纪晓岚造假的话,纪家人自己便可以出来指正。

大台柱之所以讲这么一件事,就是为了增加自己说法的可信度,而他设下的这个局,也参考了纪晓岚记载的这件事!

这完全可以说是——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这已经是骗术中极高的境界了!

第二十五章破财车与烧心灯

大名鼎鼎的纪晓岚,家里人都能中招,而且还死了几代人,更何况自己一介布衣,平头老百姓?文彦莱听得是胆颤心惊!这可不单单是自己老母亲一人的事情了,老母亲不幸之后,还会有自己,自己之后,还会有自己的儿子!事关文家的香火传承啊!

这下厌的人,可实在是太恶毒了!

文彦莱承受不住,赶紧问大台柱:“活神仙,看在弟子虔心向道的份儿上,您一定要帮帮弟子啊!”

“唉……”大台柱长叹一口气,道:“上一次,贫道就说那厌胜术眼下只是破财,但是时日若久,必定会生出其他异变。可施主没有放在心上啊。”

“弟子当时也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处世态度,才会这么说的。”文彦莱一副悔不该当初的样子,痛心疾首道:“谁晓得,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啊!这对头实在是欺人太甚,不但要破我的财,还要害我的命!是可忍,孰不可忍也!活神仙,您这次可千万不要再袖手旁观了,一定要拉弟子一把啊!”

“上次的时候,事态尚未如此严重,也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贫道要是当时出手,虽然耗费些道行,也能妥善解决,可是这次……”大台柱摇摇头,一副悲天悯人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让你上次不请我出手,这次,嘿嘿……晚了!

这就叫厌胜门骗术里的“烘”,烘事儿,烘人,把事儿抬高到一个无法收拾、极其严重的地步,把人架到焦躁不安、心急火燎的境界。这样一来,当事人更容易丧失理智,降低判断力,而行骗者则更容易得逞,且在不知不觉中抬高自己的身价。

果不其然,大台柱这么一说,文彦莱就更慌了:“活神仙您就发发慈悲吧!一定要救救弟子这阖门老幼啊!”

大台柱带来的那个砖头假扮的弟子发话了:“你这人好不识厉害!我师父平白无故救你们一次,要耗损十年的道行,不知道少活多长时间呢!”

这句话的关键点就在“平白无故”四个字,无缘无故,凭什么救你们?

文彦莱是精明的生意人,哪能听不出来砖头的话中有话?

大台柱却假意恼怒,喝骂道:“孽徒!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老老实实闭嘴!”

“哎……”文彦莱连连摆手:“这个小仙童说得对,断不能让您白白耗损功力,弟子愿意出五十块大洋的香火钱给活神仙您做酬劳!”

大台柱听见这话,脸色却变了,当下怒道:“施主要是这么说话,贫道就该走了!”

文彦莱一愣,正不知道怎么又惹了这老道,那假弟子又已经开口批评道:“你这人,怎么能说是给我师父酬劳呢?我师父是得道高人,两袖清风,救济苍生,向来是分文不取!”

大台柱也道:“贫道是方外之人,要那钱财有何用处?只是贫道与小徒来此途中,在镇北头二十里,路宿一城隍庙,那个庙啊,年久失修,破败不堪,神像坍塌,惨不忍睹!那庙祝也是个可怜人,说这年月兵荒马乱的,很少有人来送香火钱了,他都两天没吃上饭,一个多月没吃上油了,贫道看他实在是艰辛,就丢下了些钱,可贫道毕竟是出家人,身上寒酸啊,能救得他一时,岂能救得他一世?施主要是有心向善的话,就去那城隍庙里捐些钱吧。修缮了庙宇,香火也就旺盛了,香火旺盛了,那庙祝也有活路不是?这可是人神共悦的事情,对施主来说,莫大之福啊!”

“哎呀,哎呀,得罪,得罪!”文彦莱一听大台柱的话,那立即是敬佩的五体投地,原本还有一点点怀疑大台柱是要骗财的,现在可是半点怀疑都没有了!骗财的人,哪里会自己不要钱,反而让人把钱捐到城隍庙里去呢?文彦莱心悦诚服道:“您真是神仙!您这,这可真是让弟子高山仰止!弟子这就派人把钱给送去!”

那砖头撇了撇嘴,说:“师父,五十块大洋,能修好那庙吗?修好了庙祝也得饿死吧?”

“你这孽徒!”大台柱骂道:“施舍多少,全凭人心,哪里能强求呢?这天上有三清,地下有阎王,三界众神都看着呢,施舍五十块大洋,就能收五十块大洋的善报!施舍五百块大洋,就能收五百块大洋的善报!要你这劣徒多嘴?”

大台柱表面上是骂砖头,实际上是说给文彦莱听的,你想要得的善报好一些,那就捐五百大洋,你要是想得到的善报少一点,那就捐五十块大洋,看你自己了。

这世上的人,只要家里真出了事情,尤其是关乎钱财、生命的大事,那绝对是着急上火,乱投门路。要是觉着自己又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那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丢下的,放多少血都心甘情愿,只要不倾家荡产就行。

所以文彦莱一咬牙:“我捐六百块大洋!亲自派人送去城隍庙!”

大台柱立即起身,朝着文彦莱躬身一揖,喊一声:“无量寿佛!”

文彦莱哪里知道,那城隍庙里原本就是个废弃的破庙,根本就没有什么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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