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狐-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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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云在诉说过去，李希知道她不是跟老朋友叙旧，而是在试图唤醒自己的回忆。她说一遍，的确有效果，那一幕幕就像雨后的山间迷雾，慢慢在脑海里浮现。关于过去，记起得越来越多，却越来越迷。
李希抬眼，目光望向琉云，“你又把我当成了谁？”
琉云说，“你是谁都好，总之，你不是李希，不是我干爸爸的女儿，不是我的幼时好朋友，不是我的姐妹。”
她的语气急促，怒气难以克制。
李希轻轻一笑，“你似乎急于否认这个事实。”
李希觉得自己似乎看穿了琉云的眼神，看入她的内心，那里充满愤怒，却又有一丝丝期待。
她在期待什么？
李希不知道，但她觉得眼前的女生内心很清澈，即便在发怒，仍不敢爆发，表情的冷漠反而更多是做给她自己看的。或许，她仍然在期待着，自己就是李希的事实吧？
琉云说，“我亲眼看着她摔下了山崖，她当场就死了！她爸妈赶到，抱着她的尸体哭了很久很久！可是，后来，她又活了，因为你附在了她身上！”
李希不记得这一段记忆，她想，或许，正是这一段里，藏着自己要成为人的理由。而这个理由，不在力量完全恢复时是不知道的。可是，如果自己的初衷只是要成为一个普通人，到时记起来，力量却也随之觉醒，不就违背了自己的初衷吗？
李希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她问，“她摔下山崖，是因为我吗？”
琉云听到这话，如受雷击，向后退出几步，“你，果然不是她。”
这个人，果然在期待自己就是李希吧。
李希说，“我不知道是不是她，但这八年来，我都在以李希这个身份在生活。我能感觉到父母对我的爱，在他们眼中，在同学们眼中，我都是李希，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即便现在我成为习姿的样子，可我内心，仍然清楚这一点。你，不也希望我是李希吗？”
是啊，唯有李希这个名字，才像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当走在大街上，别人喊出这个名字时，自己会毫不犹豫的答应，而其他的名字，自己肯定会迟疑的。
琉云左手捏着右手，我不是希望，我一直没办法把你当成别人。即使内心里知道那个李希已经死去了，但关于她的一切，仍活在我的记忆里，那半个月，十五天时间，一分一秒我们在做什么，我都记得。我记不清在捕狐家的修炼过程，但那十五天，如同昨日。我拼命修炼，也是为了来找你。”
她突然抬头，明亮的眸子望着天空，“可是，那十五天，你忘了，对吗？”
李希看到琉云眼中的光芒，她知道琉云流泪了。
李希摇头，“我不记得十岁前，但我记得进入曹家寨的那条颠簸的山道，我也没忘记我们的约定，我记得你。”
琉云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真的吗？”
李希点头，“我一定很在意跟你在一起的时光。”
你一直想要确认的，是这一点吧？琉云。
第六十八章 我从一开始就想打败你
当成为魂兽状态时，不语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强的人。
世界上的强者很多，这种认知他在修行的过程中已经意识到，但作为魂兽天狐，他认为无论对方多强，都一定会败在自己手下。
尽管，他不知道自己变身成天狐能干什么，但他能感觉到体内无穷的战斗欲望和力量。
眼前的一切，变得渺小了。
即便是镺华也不例外。
不语想镺华的过去是什么样子，他也不只一次的去猜测，睡觉时，修行时，带着红芒走过迷雾暗沼时，只要有闲暇，便会去想，他为此编造了无数个版本，但他不可能得到证实。
因为，在捕狐家，要了解其中任何人的过去，都绝不可能，每个人都戴着面具，看不到他们的面容，没有人会闲下来交谈，说自己的故事。
“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每个人，都有着特殊的意义。”
不语一直这样认为。所以他不介意为这个对自己有意义的人多花上点时间，多让他占据自己的生命。
但，并非镺华是什么样的人，才对自己有意义，而是因为正好是他做了自己的师父，出现在了自己的生命中，所以才有了意义。
若族长安排的不是镺华，而是别的人，这种意义也不会变。
事实没有假设，镺华成了他师父，一切就成了定局。
对于师父一词，他并不陌生，在鲜楽寨，师父与阿爸有着同样的涵义，他教导生存技能，帮弟子解惑、理解世界，在危险的时候保护他……
镺华实在太不合格。每件事，他都只开了头，便匆匆撇开。
换句话说，不语觉得自己在认真的做弟子，而镺华，却未能尽到做师父的本分。就像他哥哥不言一样，从来不会知道自己身为哥哥该为弟弟做点什么。
“为什么，只有我能第一时间找准自己的位置？”不语有时候会这样想。
不语越来越觉得，是时候表达自己的这种想法了。
黑色与白色在冲撞，青丘震动，天穹惊雷，狂风席卷，连月牙面具的捕狐人也无法抵挡，纷纷退去。
天渐渐黑下来，不语感觉自己体内的力量源源不绝的在涌出，镺华的速度和力量太慢太弱。如果不是照顾他身上背着的小女孩，不语早杀他八百回。
镺华力量耗尽，身上最后一丝白色的柔光消失了。
天地在黑暗里沦陷，不语感觉到，黑暗便是自己力量的延伸，他能在黑暗中清晰的感觉到镺华，他在疲惫的喘息，胸膛起伏，半跪在地上，血珠从脸颊滑落，眼神中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红芒挡在了镺华的身前，朝不语咆哮。
不语一步步的走过去，他明白红芒在用眼神质问他。尽管，红芒从来未在他面前用过这种眼神。
红芒与山吼一样，无论与自己有多亲，关键时刻，仍只认自己的主人。
不语对镺华说，“从第一面见你，我就想有一天要打败你。”
镺华用手支撑着，想站起来，努力几次，仍站立不稳，他说，“见你第一面，我知道了。”
不语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镺华说，“因为，你从小就是一个希望得到关注的人。”
第六十九章 复苏的记忆，小雪
李希渐渐看穿琉云的心思，琉云在她眼前变得无比通透，模样又变回多年前曹家寨里怯生生的小女孩，单纯可爱，眼中闪亮着光，满怀着期待，却不敢去要求别人什么。
琉云拿着老照片，交回到李希手中，她轻轻叹了声，说：“我在青丘的修行本没有满，是强求着族长要求出来的，只是想来看看你，确定你是否还活得好好的。”
李希不知道该如何接腔，琉云口中的“你”显然只是属于普通人李希的那一小部分，她含着笑接着照片，随即明白：琉云已经把她当成了李希，有过十五天美好时光的姐妹党。
琉云转身，低头站了会，似乎下定决心，她抹了抹脸，回过头时，弯起的眼睛含满微笑，她朝李希摇了摇手，说：“再见。”
李希上前搂住她，她觉得自己该这么做，她紧紧的搂着琉云，眼泪无法抑制的流下来，她说：“嗯。”
一定会再见的。
李希眼前看见了那个山坡，她匍匐在地向着山坡上跑，翻过山坡，那边就是山林，也许就安全了。但她的腿很痛，跑不动，身后的脚步声近了。
身后有人在喊：“小雪，你等等，别跑。”
对，那时候，她叫小雪。
她必须得跑，她要远离，因为靠近她的人都会遭受厄运，她不想再害人。
一个个人，一个个村庄，全因她而覆灭。
她想：身后的人一定会放弃的，总有一次，自己一定能跑掉。
可是，身后的人没有放弃，一直在追着。她记不清自己是第多少次逃跑了，可每次都被那个小女孩再捉回去。
穿过山林，小女孩仍然跟着。
她看到了悬崖，她想：从悬崖上跳下去，小女孩或许会放弃的。悬崖对她来说构不成威胁，为了逃命，她已经无数次的跳了。
她没有丝毫犹豫的跳了起来。
然而，她的身后，那个紧追不舍的小女孩也跳了起来，离开地面，向悬崖地下飞坠。
悬崖上方，另一个小女孩望着这一切，吓呆了。
悬崖下是冰冷的河床，洋娃娃般的小女孩四肢摊开，血像花盛开来。
她在空中飘着，像云絮，她一直飘着，似乎无法再落地，她不敢落地，害怕看到河床上的人，河床上，渐渐聚集了很多人，有人抱着女孩痛哭，她慢慢靠近，终于一头栽进了河床上小女孩的身体里。
之后的一切，变得模糊。
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有个小女孩牵着她的手，说一定会救她，她要去一个地方，请那里的人来驱狐。
她再次睁开眼时，看到了一个带面具的人，在她的身体上画下一条条血印，她感觉很疲倦，很想睡觉，然后，她堕入黑暗之中。
李希知道记忆在迫不及待的复苏，真相在一点一滴的还原。她没想到，自己成为人的原因竟是这么简单。
李希的手从琉云身上松开，琉云定睛再看她一眼，再没回头的离开。
一个人影从树后走出来。
如意。
他用手抚弄了下细长的黑发，抬眼望向李希。
周围的空气缓缓变得如湖边水雾，扭曲了景象，李希感觉呼吸变得异常凝重，一步一步往后退。
如意说：“我不得不佩服自己，竟忍着性子看完这么冗长的姐妹叙旧，现在，可没人再能救你，就不要再做些无谓的挣扎了。”
很久之前，小雪的每一场噩梦里，都有他的可憎面目。
她突然后悔记起这张脸来。
第七十章 谢谢师父的最后一课
不语认同镺华的话。
没有人不希望得到别人的关注，即便默默的生活着，这种内心深处的想法也一定会存在。
不语从小就发现自己能看清自己内心深处的念头，它们如萦绕的云雾，从内心深湖里缓缓升腾，每一缕都很清晰。
不语突然不想再继续问镺华问题了，答案必定与自己所知的没两样。镺华有双看透别人内心的眼，他回答得越准确，越证明自己内心藏得太浅，越幼稚。
不语说：“师父，你败了，请跟弟子回兽神阁。”
镺华嘴角弯成弧，说：“你的魂兽的确厉害，可为师却并非败在你的手下，这不甚公平。”
不语皱眉，说：“他们伤你在前，打败你的确不全是弟子一人所为，但事已至此，我不会放你走的。你若希望得到公平的比试，在族长问询后，若有机会，弟子自然奉陪。”
不语对镺华身处弱势，仍表现出如此淡然的态度心生向往。他内心明白，镺华是在借此对话机会慢慢恢复力量，他能看清镺华身上渐渐恢复的伤口。但是，他却不能制止，只能顺着镺华的话聊下去，若心急，反而显得自己不够器量。
镺华又说：“你可知为师叛出捕狐家是重罪，最重可判分尸之刑，到时我们再无切磋机会。”
不语打断：“师父是否叛出捕狐家，弟子不知，我只知族长比师父大，我理应听族长的话，弟子奉命为之，还望师父不要怪罪。”
完成族长交代的事情才是第一要务，如此才有可能在族长心目中留下印象，方便进出捕狐家。至于镺华生死，不再自己定夺范围。
镺华轻叹：“青丘阴冷之地，果然炼人至寒，数月不见，令为师刮目，竟不顾为师生死。好吧，为师跟你回兽神阁。”
镺华主动放弃，再好不过。
不语心中欣喜，却也知道镺华狡猾甚于狐狸，便说：“还望为师封住身、魂、灵三枢。”
镺华顺从的封住身、魂、灵三枢，这是控制捕狐人力量的枢纽，封住后再不能释放力量。
不语放下心来，魂兽？天狐从身上缓缓退去，黑色的魂消散。他缓缓靠近，就在快要靠近的一刹那间，镺华身上一股强大的力量迎面撞来，仿佛大山倾倒，带着蓬勃的劲力，但又是那么无声无息，无从抵挡，从哪都避让不掉。不语什么也没看见，便仰面摔飞出去，他感觉喉头一甜，鲜血喷出，如雨点般落在他的脸上和身上。
他努力的集聚力量，身体却不受控制，向着冰冷的草地摔去。
不语抬头，看见雪白的云与蔚蓝的天慢慢变得赤红，风吹草地的声音听不见了。
寂静，死寂。
镺华，你竟然留有杀招。
在躺在地上的那一刻，不语笑了。他想起很早以前，当踏入青丘的时候，镺华就告诉过自己：“要记住，踏入青丘开始，就不要再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