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去死-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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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他说我是摆官架子欺压下属。
我生气地斥责他几句,他就不来公司了,还写了封信给上头说我拿职权欺压他,害我不但挨骂还被减薪。而且因为我一直帮人泡茶,还被常务他们笑话我是个了不起的、值得学习的“茶水间部长”。
亚佐美她……
“亚佐美她什么也不说,却默默地帮我泡茶,帮我冲咖啡。虽然这算不上什么多大不了的事,但是……”
我很高兴。
虽然如此,我也从没夸过她机灵懂事。如果我这么做的话,就变成暗示其他员工不懂事了。
而且——“派遣员工的工作职责中也没有泡茶这一项,本来不能这样的。不过,既然不是强迫的……”
“无聊。”健次说,“就这种事啊?是总经理泡茶还是派遣员工泡茶不都没差吗?”
“是啊。”
虽然是这样,就算这种事很无聊,“就算觉得无聊又有什么办法呢?不管多无聊多没意义,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啊!”我提高了嗓门。
“你在发什么火?又是因为我哪里态度不好了?”
“不,不是因为这个。”
这不是无可奈何吗?
“你也不说谢谢的吗?”健次说。
“说句谢谢还是会的,这是基本礼貌啊。这事让我觉得很高兴。”
“哦。”
“所以,只有在她来我们公司上班的那三个月,我才不是茶水间部长。”
“所以,她死了你很震惊吗?”
“喂,你才是,没有像你这样说话的吧?!”
“大概没有吧,刚才那是打算刺激你一下。”
“刺激?”
“你工作很累吧?”健次把话岔开。
“一直都很累。”
“是吧,你好像有点烦躁,不太顺心的样子,虽然我不是太懂。”
公司的经营情况非常糟糕,但上面的人怎么也不会承认是自己的错,他们认为一切都是因为执行人的能力太差。就算那样也无所谓了,无所谓,要推卸责任的话随他们去了。
“亚佐美很认真吧?”健次说。
“认真?是啊,她是很认真,因为不认真的活不下去啊!”
“那不是很好吗?不像我这样。”
“是很好——的吧。”
如果成功,就是上司的功劳,而失败了就是我的错——每次都是我帮下属收拾烂摊子。事情成了的话,如果不表扬就会被说不合理对待下属。要不是我手把手地教,他们什么都不会做。不,如果不一件件地下指示,他们连垃圾也不会去倒。
“那些下属们,如果不吩咐办事真的是什么都不做。叫他们去复印文件,是会去复印,复印完了就扔在那里也不拿过来,也不会分好装订好,叫他复印就真的只复印。你觉得这样对吗?”
“不知道。”健次耸耸肩,“不过说清楚复印完后要分好装订后再拿来的话,他们还是会照做的吧?”
“是没错,要是这样跟他们说的话倒是会照做。但这种事情,不用说就该懂的吧?”
“不知道。”健次又耸了耸肩,面无表情的脸一半掩在领子里,“说了会做的话说清楚不就好了?”
“话——是没错。”
“对脑袋不灵光的人说了也不会做的,也比碰到被说几句就叫着‘不要命令我’,然后冲上来打人的要强。”
“想太多了,这不可能的,这种人根本就找不到工作。”
“其实这种人很多的。”健次说。
“你也是吗?”
“我是不会动手的。手疼啊,再说,我也没兴趣打人。”
也对。
这小子,也许没有我刚遇到他时想象的那么坏——我开始这么想。当然不是说印象变好了,大概只是习惯了吧。
“不过你估计不明白的吧,我过得很辛苦。”
“辛苦?”
嗯,辛苦,苦得受不了了啊!所以,亚佐美非常平常的——我觉得是平常的——对待方式,让我非常高兴。
本来算不上什么值得高兴的事,虽然我觉得这是非常理所当然的,但在亚佐美来公司上班的那三个月,我……
“鹿岛她知道工作是什么,知道做一件事的目的是什么。”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就是我刚才说的。我确实是只叫他们去复印资料,他们听到了吩咐会去复印。但是,复印本身并不是工作,是为了准备开会时候用的资料,所以才要去复印,而复印本身并没有任何意义。”
“没有意义吗?”
“也不是说没有意义,但是,把纸张放在复印机上,盖上盖子,按下复印键,这么简单的事连小学生都会做,公司雇他们来不是要他们做这种事的。”
健次没有作出回应。
“难道真的找小学生来做这些?”我开玩笑地说。
“那倒不是。不过,像我这样的也就小学生水平了。”
“按开会的人数整理需要的资料,这样会议才能顺利进行——这才是意义所在不是吗?不,再把话说绝些,开会也不算工作。”
“不算工作?”
“是工作的准备。开会本身不会得到任何东西,会议是为了让工作顺利进行才开的,会议本身并不是工作吧,几个同事面对面地一起说话又赚不到一分钱。那些人中也有误以为开会本身才是工作的蠢蛋,这种人只不过是想玩‘公司’过家家游戏的蠢蛋罢了。如果不用开会也行的话不开更好,都是浪费时间。”
“浪费……”
“就是浪费时间。对已经有了结论的事情老调重弹,一会儿又推翻先前说的,一会儿又自吹自擂,开会要是只会重复这些事情,那这会议就是垃圾。”
但是健次却哼了句:“垃圾?”
“就是垃圾。”
“大概吧。”
亚佐美能很好地明白我的想法。她不但老老实实地做好本分工作,还会提出有用的建议,已经做出了超出派遣员工职责范围以外的事情,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我才这么说:“总之我觉得她是个工作上很不错的人。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什么?”
“什么什么,你认得我的脸,知道我的名字吧?你怎么知道我是她的上司山崎?”
“你不是山崎先生吗?”
“我就是,所以才……”
是问了别人吧?是问了看不起我的下属吗?是问了瞧不起我的上司吗?
反正这个叫健次的男人肯定接触了认识我的人,不这样是不会知道我的事的。
这真让人不愉快。
这个男人……
这个没工作的、连敬语也不会用的小混混……
见了谁?
我脑子迅速闪过公司那些人的脸,下属、同事、上司,所有人的脸与声音一个个地浮现了出来,对他们每个人的讨厌的回忆也浮现了出来。
最重要的是——“你和谁讲了些什么?”
“讲了些什么?”
“不是,唉——我是说鹿岛。你小子没讲了什么会招来误会的话吧?喂!”
“好凶。”健次说着身子向后仰,“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要是让人以为我和派遣员工有什么私交,那就麻烦大了!就算不被人误会我也……”
一直受人厌恶!一直遭人鄙视!一直被人疏远!
“而,而且她人都已经死了。”我说。
“已经死了不是更好吗?”
“你什么意思?”我狠狠地问道。
“什么意思?死了就不用担心了啊,我又没去你家,和你老婆什么都没说哦。”
“你……”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家?你怎么会知道我家在哪里?公司谁告诉你的?你要知道,鹿岛不是只和我有交往,我们部门的所有人都和她一起工作过,所有人都认识她。还有我的领导,人事部的人也认识她。为什么偏偏找我?公司里谁和你说了什么吗?把我的事……”
暴露了吗?
我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起。
“谁?是谁?是谁叫你来找我?你为什么就只找我?喂,你说话啊!还是有人和你说鹿岛和我关系好吗?还,还是说……”不,难道——
“我问你到底是谁说的!”
“是亚佐美。”健次回答道。
“开什么玩笑!你耍我是吧!她……”
不是已经死了吗?我把手伸向咖啡杯,陶器发出哗啦哗啦的碰撞声。我的手有点,颤抖。
我低头呷了一口,咖啡已经凉了,越发的苦,很难喝。
要冷静,冷静下来。我不断暗示自己。
“健次——你是叫这名字吧?”
“啥?”
“唉,像你这样过日子的人大概不明白的吧,一般说来,不,也许一般说来,反正差不多就是这样,要知道,这个社会啊……”
我在说些什么?
我想起了亚佐美,但现在并不是时候。
“总之,流言蜚语有时候会要人命的啊。如果有人瞎猜我和她有什么的话,或者——故意陷害我的话……对,如果有人想夺取我的社会地位的话……”
“什么?”
“不,不只是公司职位的问题啊,我的生活、我的人生都可能毁了!”
不是可能。不是已经是一团糟了吗?
“如果连我的家庭也毁了那可怎么办?不是能不能出人头地或者升职加薪的问题啊!是更敏感的问题,所以那个对你胡说八道的人……”
“我说了,”健次皱起眉头,“是亚佐美本人。”
“你别太过分了!”
“这话该我说才对吧!你不是和亚佐美睡过了吗?”他说。
眼前这个与社会脱节的、没地位没职位的、对我来说无关紧要的年轻人,这样对我说道。
“你,你说什么……”
“你不是给她发过短信吗?数量还不少。”
“没那回事。那是,是工作上的邮件。”
“工作邮件?那会发到派遣员工的手机上吗?而且还吩咐她全部删除?”
“不,不是。”
突然一下,我头脑冷静下来了。冲上来的血气,又退回去了。
“不过,你刚才也说过,虽然是那么吩咐的,但她做的要比吩咐的更多——她是全都删除了,也没有泄露秘密。但是,亚佐美确实是做了比吩咐多余的事情,她把短信都转到电脑里保存了。”
“你说什么?”这样的话……
“我不是说了,你不用担心。”健次说,“警察并没有看到,我觉得留着不太好所以全删了。不过,虽然删了但是如果认真查还是能调出来的,但是警察也没做到那一步。你也有不在场证明,所以他们完全没有怀疑你。”
“等等,你说什么不在场证明?什么凶手人……”
“杀害亚佐美的凶手。”
是他杀吗?
“你并不是凶手,却要向你问东问西的肯定会让你烦的,我原本只是觉得那样做比较好,如果给你造成麻烦的话我向你道歉。”
“不,这个……”
“一直到她死前,你们睡了五次吧?还是更多次?”
“你!”这小子。
“你想敲诈我吗?”
“什么?”
“你是来敲诈我的吗?这就是你的目的,打算赚多少?你,你,为什么偏偏是我……”
为什么偏偏只有我,只有我,只有我非要碰到这种事?
“你这人真奇怪。”
“奇,奇怪吗?我踏踏实实认认真真地工作很老土吗?”
“果然很怪。”健次说,“我又没说过什么老土不老土的,你怎么总是自说自话?我不是说过我对钱什么的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吗,你刚刚没听到吗?又不听人说话,还动不动就发火,你把别人的话听进去啊!”
“那……”那么是什么,是什么?“目的是什么?”
“我——都——说——了——我只是想知道亚佐美的事情。”健次一副索然的样子,“你要我说多少次才明白,有没有耳朵啊?”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这算什么这算什么,“这种语气算什么?你小子算什么?”
“我什么也不是。”健次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我是只个没地位没学历的笨蛋,这也没什么值得发火的吧?倒是你怎么回事?”
“我?”
“我从一开始就没说过一句假话,没隐瞒过什么,也没打算对付你,甚至可以说我做的事是为你好。我以为帮你删除了记录你好歹能让我问几句话,我哪里做得不好你直说就是了。”健次说道,“我这个人不机灵,不懂得察言观色,有些细微的东西我理解不了,让你心情不好了吗?”
不好,很不好,非常不好!
“都说了你没必要发火。你不是想隐瞒这些事吗?与亚佐美睡了那么多次,亚佐美死了,你不是觉得正好吗?我真不明白你干吗这个样子。有必要因为我知道了这件事而大发脾气吗?我说错了吗?”健次问。
“没错。”我回答道。
“短信里写满了‘我喜欢你、你真可爱、想和你在一起’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