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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刑场-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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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记录。这个人以前是牛津大学橄榄球队队员,四十几岁了,身材仍然保持得很好,没有发胖。因为他无论在哪儿工作,都严格执行他的锻炼计划。除了律师的假发、长袍和腰带这些必不可少的东西之外,斯坦利的包里还总装着一副哑铃。面对最棘手的案件,不论是作为原告律师还是作为被告律师,无论在什么地方,在他出庭之前,斯坦利必定会在法衣间弯弯腰,伸伸腿,做几个俯卧撑,举一举哑铃。
  奇怪的是斯坦利总是显得不太健康。他面色蜡黄,嘴唇毫无血色,一双深棕色的眼睛经常流泪,所以他总是在袖筒里揣着一个颜色鲜艳的手绢用来擦拭眼睛。乔治第一次见到他就很担心,不知道他能否活到开庭的那一天。后来,普理查德消除了他的顾虑。“他会比我们很多人都活得长。”他说,“斯坦利站在我们一边,没有站在我们的对立面,你应该感到高兴。他可是个老手,相信我。”
  当普理查德得知对方辩护律师是王室法律顾问鲁珀特·海斯密施时,更为斯坦利在自己这一边感到庆幸。早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鲁珀特·海斯密施就在一系列引人注目的案件中,以其犀利的和外科手术般精确的盘诘为自己赢得了令人敬畏的声誉。那时他还很年轻。现在,十年的摸爬滚打不仅没有削弱他的本领,反而又让他学到了很多东西,常让他的对手们遭到惨痛的失败,以至于他们不敢引导证人拿出一些不可靠的证据,因为他们都害怕鲁珀特·海斯密施的反问。
  这时,海斯密施正自信地靠坐在椅子上,扫视着拥挤的记者席和公众席。从侧面看去,他的样子极富几何形状,像是由儿童积木堆砌而成的。刻薄的同行们在一旁议论,说他的下巴一定是做了整形手术,不然不会那样紧绷绷的。他总是喜欢审视他的观众,以判断他的案子的影响力。今天到场的人可真不少,他暗想道。这是他一展才能的好机会。在羁押听证会上表现出色的辩护律师为数不多,而他就是其中之一。因为羁押听证会的唯一目的就是确认控方证据是否只是看似确凿,实际上没有经过调查。通常只是控方陈述案情。海斯密施能够显示他才能的唯一机会就是盘诘证人,这是他最拿手的。
  法庭的一个侧门打开了,霍金走了进来,左右两旁各有一个警察。按照乔治的要求,没有给他戴手铐。凡是可能引起公众对霍金同情的任何事情,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同情,他都不会做。他知道,辩护律师的第一举动肯定是先要求打开霍金的手铐,而法官们也会同意,相当一部分原因是他们很难不把霍金这个土地拥有者看作是他们中的一员。而且普理查德也曾强调,初战告捷对于打赢这场官司起着重要的心理作用。
  入狱的十八天并没有对菲利普·霍金的外表造成太大影响。因为犯人无权选择理发师,只能被动接受,所以他的黑发修剪得比平常短一些,但仍然油亮、顺滑,自他那方挺宽阔的额头向后梳过去。他用那双深棕色的眼睛扫视法庭四周之后,目光停在自己的辩护律师身上。看到海斯密施向他点头示意,霍金那一直挂着微笑的嘴巴咧开了。霍金慢慢悠悠地走到被告席上,先仔细地整了整自己素净的黑色西裤,然后才坐了下来。
  法官席明显高出其他席位。这时,法官席后面的一扇门打开了,法庭书记员立刻起身喊道:“起立。”随着椅子在瓷砖地板上发出的一阵吱嘎声,三位法官依次走进了法庭。霍金是最早站起来的几个人当中的一个。普理查德注意到,霍金此举显示出了几分敬意,而且还会在后来表现出更大的敬意。不管霍金是不是在表演,总之,他的确相信这些法官对他有生杀大权,一定要让他们对自己有利。
  此案的三位控方代理人刚刚落座,法庭内人们纷纷交头接耳。这时,书记员宣布,法院开庭审理德比郡斯卡代尔庄园的菲利普·霍金一案,决定是否应该对其进行羁押。
  德斯孟德·斯坦利站了起来。他说:“尊敬的法官大人,我代表检察长出庭。菲利普·霍金被指控强奸十三岁少女爱丽森·卡特尔。同时,他还被指控在1963年12月11日当天或大约这个时候,杀害了前面提到的爱丽森·卡特尔。”
  唐·斯玛特是全场唯一一个面带微笑的人,此刻正在速记本上专心地做着笔记。这时,主角上场了,好戏开始了。
  乔治在展示了自己的证据并经受了海斯密施尖锐的盘诘之后大步跨出证人席,穿过拥挤的法庭向后走去。他抬头挺胸,满面红光。明天,他会回来当庭继续听取该案诉讼。但是现在,他需要吸一支烟,需要一个小时的宁静。他正要向楼下跑去,忽然听到克拉夫在叫他。他半转过身,说:“别急,汤姆。贝克徽章酒吧一开门,我们在那儿见。”说完便迅速走下旋转楼梯,冲出了大楼。
  在四十分钟的时间里,他一直待在马姆山的圆形山顶上,心脏在剧烈地跳动。马姆山高耸于石灰岩与磨石粗砂岩相连的山脊上。怀特峰和达科峰分别耸峙在左右两边。冷风抽打着他口中呼出的气息,气温下降的速度比太阳落山还快。乔治猛然回过头对着天空疾驰的云团大声吼叫,以发泄他内心压抑已久的失望和沮丧。
  他眺望着四周的山峦、丘陵、以及高高低低连绵不断的石灰岩山谷。爱丽森·卡特尔就躺在那里的某个地方,她的生命被扼杀了,她的身体被自然吞噬了。
  该做的他都已经做了,现在就要看别人的了。他要学会放手。
  时间不早了。他看到克拉夫正坐在贝克徽章酒吧一个安静角落里,一品脱啤酒已所剩不多了。当地人都知道他们需要安静,所以店老板拒绝了包括唐·斯玛特在内的三位记者。斯玛特威胁说,他要到负责发放许可证的部门那里去投诉。房东咯咯地笑着说:“那他们就会给我发一枚奖章。你只是在这儿住几天,可我们是要在这里生活的。”
  乔治端着两品脱啤酒走了过来,一杯是给克拉夫的,另一杯是给自己的。“你叫我的时候,我正需要出去透透气。”说着,他坐了下来,“如果当时我再不走,你就会把我送进监狱,罪名是谋杀王室法律顾问。”“都他妈是狗屁!”克劳夫说着,做了一个往地上吐痰的动作。
  “我想他会说这只是他的职责所在。”乔治喝下一大口啤酒,“啊,感觉好多了。我去马姆山,吹了吹风,头脑清醒多了。嗯,至少现在我们知道了他们会怎么样来替自己辩护。我一定要想尽办法给菲利普·霍金定罪,我将来升迁就靠这个了。”
  “法官是不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的。”
  “但陪审团会。”乔治狠狠地说。
  “怎么会呢?你一向是个好人。而谁一看霍金,都会觉得不是个让人放心的人。他那副样子,女人们无法抗拒,男人们一看就讨厌。除非海斯密施能把陪审团成员全都换成女的,不然的话,他的辩护不会成功。”
  “不管怎样,希望你是对的。来,给我打打气,告诉我,我错过了什么好戏。”
  克拉夫咧开嘴笑了。“你没看到查理·洛马斯。他打扮得整齐干净,穿了一身西服。虽然紧张得就像落入狗窝的猫一样,但那小伙子就是一口咬定。斯坦利恰到好处地打断了海斯密施的狡辩。他让查理讲了讲铅矿的情况,说了说地形有多么复杂,假如不是当地人,就像你,根本不可能找到路,就算拿着那本书也不行。他还特意让查理证明,尽管霍金相对而言也不是当地人,但为了拍照片,曾跑遍了那里的山山水水。”
  乔治松了口气。“接下来他是怎么对付海斯密施的?”
  “他死活不改口。他很肯定地说,他就是星期三看到霍金从田地里走过。他确信那不是星期二也不是星期一。你也能想象得到,他给法官们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印象。”
  “谢天谢地,总算有人办到了。”
  “别再给自己添堵了,乔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海斯密施想让你难堪,但他没得逞。我们掌握的确凿证据确实不多,所以,我认为,我们做得已经很好了。来,想不想听听好消息?”
  乔治的头猛然一抬,仿佛被绳拉了一下一样。“什么好消息?”他急切地问道。
  克拉夫咧嘴笑着。“唉,嘿,我想你猜得到,”他不慌不忙地拿出香烟,点上一支,“我从圣奥尔本斯的警察那里得到一个消息。”
  “威尔斯现身了?”乔治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不,还没有。”
  乔治颓然地向后一靠。“我大气都不敢出,还以为是这个消息。”
  “呃,这可也是个好消息。是这样的,我们认识的一个队长正好知道霍金。他本来不想说,有一天他把这事儿告诉了另外几个同事,他们跟他说,这事儿完全可以告诉我。”克拉夫把酒喝了个精光。“再来一杯?”
  乔治点点头,既感到着急,又觉得好笑。“去吧,我知道你喜欢卖关子。你喜欢你就自己掏钱。”
  克拉夫拿着酒走回来的时候,乔治的烟已经吸得只剩半截了。他一口接一口地抽着,就像是一个长途旅行的人担心进了无烟车厢就不能吸烟一样。“快说!”他催促道。他一边把身子往前一倾,一边把自己的酒往身边一挪。“说来听听。”
  “斯蒂尔曼队长的妻子是当地一个幼年女童子军的副领队,霍金曾主动提出做她们的摄影师,为她们列队、野营之类的活动拍照,然后很便宜地把照片卖给童子军和她们的家人。作为交换,他想拍一些女孩子的人物照,作为他作品的素材。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因为他们都认识霍金。霍金和他母亲都是这个女童子军所属教会的成员。一些女孩子的妈妈带着她们做礼拜的时候,霍金很乐意和她们一起来,给她们拍一些照片。”克拉夫顿了一下,眉毛往上一挑。
  “出什么问题了吗?”乔治紧接着问。
  “久而久之,霍金和其中一些年龄较大的女孩儿熟悉了,逐渐甩开了她们的母亲,开始和她们单独接触。有那么几次……有些事……起初,他什么都不愿意讲,只是说那些女孩子们为了引起别人注意而故意撒谎。后来,他还是这么说。只是这一次他说那个女孩是为了报复霍金,因为他再也没有兴趣为她拍照了。他说那姑娘知道有关前一个女孩要告他的事儿,就威胁说如果霍金还拿着她的照片可又不给她钱,她就会以同样的罪名去告他。没人愿意惹上麻烦,何况也没有什么确凿证据,所以斯蒂尔曼队长曾私下里提醒霍金,离这些姑娘们远一点儿,免得引起误解。”
  乔治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好,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霍金不会在这个年龄突然对儿童进行性骚扰。干得好,汤姆。至少我们相信我们不会被那些傻瓜们所误导。霍金果真就是那种人。”
  克拉夫点头,说:“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这些证据在法庭上不成立。斯蒂尔曼所说的这些,都是道听途说的。”
  “那些女孩子们呢?”
  克拉夫哼了一声。“斯蒂尔曼根本不肯告诉我她们的名字。当时之所以没有正式起诉,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是那些母亲们断然拒绝让她们这么小的孩子走上法庭。如果她们是因为这种事儿很下流,才不让孩子上法庭,那么她们绝对不会为了这起刊登在报纸头条的谋杀案而答应出来作证的。”
  乔治点头表示同意,心里很是难受。人们这样做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他也没有什么可争辩的,即便这些孩子已经受到伤害。现在,他自己也快要做爸爸了,他平生第一次感到民间自发组织的警戒行动是必要的。他不明白为什么霍金还能逍遥法外。作为一名警察,斯蒂尔曼可以有很多方法去对付霍金,或者让他在身体上付出代价,或者让人知道他的真面目,然而他却没有这样做。甚至还不愿意将实情告诉克拉夫。“看得出,这里的人做事很奇怪。”他说,语气里带着一种厌烦,“要是我知道那个流氓骚扰我朋友的孩子,我是不会放过他的。我会想办法让他付出代价,不论是通过法律途径或是别的……”
  “我还以为你从不相信黑暗的小巷里也存在正义呢。”克拉夫略带挖苦地说道。
  “牵扯到孩子那可就另当别论了,不是吗?”
  这个问题的确让人很难回答。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一言不发,喝着杯子里剩下的酒,彼此都陷入沉思。在乔治又一次端着酒走回来的时候,他看上去情绪好了一些。他说:“就算没有圣奥尔本斯那边的材料,我们现有的证据也不少了。”
  “我想斯蒂尔曼是会感到内疚的,因为他有些该做的事情没有做。”
  “这样好。他应该感到内疚。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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