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独奏曲-第98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大叔,你知道我家里穷,没有念过书,不认识字,也没有姐妹被选中,当上地位尊贵的巫祭。再说,几个弟弟还没长大,我得照顾一二。”
陷入沉默的老人,无奈地苦笑,点了点头:“受累了,你也不容易。”
话说到这里,两人都有些苦闷,便加快清扫积雪。
这艘水艍长不过十丈,宽不过三丈,零碎的角落很少,也就是大雪纷飞,时刻不停,前脚扫完,过一会,又积雪成堆。
漫天都是鹅毛、柳絮,稍远的地方,便看不见人影,晶莹的六角霜花随风起舞,仿佛无数淘气的精灵。
在港口洄游不停的走舸,搅动海水,倾倒粗盐,总算有一点成效,任凭风雪落下,浮冰依旧不再冻凝。
老把头察觉海气不断翻涌,风雪渐渐稀薄,愕然地惊呼:“雪停了。”年轻的船工环视周围,在附近的船上扫雪的同伴也明白过来,发出连声欢呼。
“不是!寒潮往南方,远远地吹过去,以后若是有,也只是小雪。”漫长的岁月,老人积累丰厚的阅历,又有许多口耳相传的农谚俗语,由此沉淀出不少心得。
横亘北冥玄洲,东西走向的太元山,不分天南地北,原驰蜡象,山舞银蛇,臣服在寒潮面前,默默忍受寒冬的威严。
半人半鱼、人首兽身的精怪,破开三尺厚的冰层,冲出海面。游过漫长的海路,久未进食,有些饥肠辘辘,它们舔着嘴巴,睁开绿幽幽的眼睛,盯着周围的同类,稍微示弱,就扑上去撕咬、吞食。
大团腥臭的鲜血溅落,在洁白的冰面积雪上,绽放一朵朵鲜艳的冬梅。
在髓海开辟灵池的雷焕,负手站在一座坞堡的墙垛,身后即是冰魄冻极炮,灵气充盈满溢。
“还未大战,就自相残杀,白白折了近一成,难怪年年掀起怒潮,却总是大败亏输。”他动念成法,双眼如同鹰隼,视距极远。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战事起
冰天雪地的白色世界,铅灰色的阴云沉甸甸地压下,似乎离地面很近。风稍停,雪渐收,六角霜花,冰籽碎玉细珠,无数鹅绒浮沉。
遥远的天际,破冰而出的精怪海兽啃食同类的血肉,耗去的力气渐渐恢复。有鱼首虎身的妖兽走到前头,湿漉漉的躯体被寒风吹过,随即覆盖厚厚的冰壳。它人立而起,猛地吸了一口长气,发出如雷咆哮。附近不远处,有它的同族遥相呼应,不断传递开去。
抖动身体,碎裂冰块簌簌落下,迈开粗如石柱的双腿,摆动六条钢鞭似的尾巴,久久压抑的怒气冲天而起,率先发起攻击。
这些名为鱼虎,在《云海图志》中也有收录的妖兽,吹响战争的号角,正式掀开冬防大战的序幕。
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精怪、海兽,狂呼怪啸地尾随其后,只见灰黑色的潮水不断往前翻滚,每一道波浪都是成千上万,层层叠叠,将近一百多道。
乍看如蚂蚁似的缓慢涌动,其实疾如烈风,还嫌双腿奔跑稍慢,不少妖兽四肢着地,更有能御风的精怪,腾空而起,甚至越过前锋的鱼虎。它们锐利如刀锋的爪牙,不时耀出冷冽的寒光,发出嘎嘎怪笑和尖利的刺耳嘶鸣。
漫长的海岸线,不可能处处设防,有许多天然的禁区,裂割海妖的怒潮。
仙陨终战的最后战场,便是生性愚钝,终日懵懂的妖兽,绝不踏足的地方。更别说深处隐藏着通往冥土的门户,阴气深深仿佛实质,数百头投效冥王座下的石刻,随时都会醒来,化为狞恶的地府鬼神,绞杀一切来犯之敌。
“三千里洲岛北方,至少六成地段,托庇在帝君的冥辉,凛然不可冒犯。余下的曲折海岸,每一位大神负责近百里的防线。连环坞堡地界属于薜荔城统辖,朱厌执掌冬防大战,不会收起道门这把利器。恰恰相反的是,我们会承受更多的压力。必要时,我会亲自出手。”
寒冰真人离开云榻,走到正房大门,脚下的大地隐隐传来震动,屋檐垂落的滴水冰棱,微微晃荡,彼此碰撞,发出清越如风铃般的脆吟。
白玉泉一言不发,拱手揖礼拜别,望着他转身离去,真人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有一点私心,总想置身事外,入山潜修。幸是涂山道兄门人,严守道律,应命而来。否则还敢抗令,说不得我也只能依律行事,收回他的修为,送去冥土转成鬼仙。’
罗浮春登临连环坞堡最高的塔楼,戮妖剑赠予首徒雷焕,握在手里的一枚银白铁丸,是他祭炼多年的一把斩妖剑胚。其形若梧桐子大小,隐隐发出震动,气机牵连,自有灵性,状极欣喜若狂,又似渴求一战。
“时辰已至。”右手平托,放在面前,罗浮春张口吐出一道剑气,将这枚祭炼多年的剑丸解封。
只见它雏鸟出壳,微吐黄芽,又似花苞骨朵,缓缓绽放。漆黑如墨的剑身,柔若无骨,绕指缠绵,剑刃又有冰裂纹,状似鱼目,异常繁复。
“炮手就位,无关人等准备接战。”剑修一声大喝,声震四野,就连瓦当上的积雪也被震地松散,接连跌落。
近了,更近了。几百头异常雄壮,牡牛似的妖兽,以踏碎山骨顽石的无匹力道,冲进冰魄冻极炮的射程。
“蠢物,十几里地,就敢一路冲过来。给我一轮齐射,打掉它们的锐气。”罗浮春话音刚落,蓄势待发的道门灵器,接连发出怒吼。
一百三十七道寒气深深的灵焰光柱,将打头阵的妖兽们当场冻成冰雕。即便体内澎湃着深不可测的海水生气,此刻也瞬息凝固,妖首、四肢、躯干更是横生尖利的冰棱。
“好!”连环坞堡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显然他们目睹战绩而倍受鼓舞。
“充填寒冰冻气,积蓄虽多,也要节省着用,四轮波次,交替发炮。”
剑修话音刚落,一头当场冻住的八尾鱼虎,体内妖性炽烈勃发,四足缠风,割裂厚厚的冰壳。挣脱枷锁,踏过阴阳,继续往前冲。
“不知死活!”绕指柔的斩妖剑,立即化为一抹精白流光,自塔楼墙垛射出“哧溜”一声,灵器贯穿妖兽的咽喉,直入脏腑,却没有停住它的脚步。几个心急如焚的年轻人,准备操持冰魄冻极炮给它几下,却被雷焕喝止。
罗浮春不以为意,右手微微握拳,陡然五指张开,只见血光暴起,鱼虎体内的斩妖剑抡圆横切,将妖兽一分为二。滚烫如熔岩的鲜血溅落在冰原上,片刻过后,侵蚀出深邃的坑洞,恰好吞没鱼虎的残躯。
‘他的御剑术,奇怪!竟然不进反退,是那柄剑的缘故。对了,还未开锋,纯属剑胚,只是一把钝器。’玉泉道人灵光乍现,‘他要借助冬防大战层出不穷的妖兽,斩杀群妖打磨出本命法剑的锋锐,甚至搜集内丹成为凝造仙园的资粮,真是好算计。我岂能认输,让他得意。’
从袖里取出一卷画轴,解开封禁的玉绳,缓缓展开一副春树秋霜图,绘有青山吐翠,枯木发芽,白泉垂落,飞流直下。白玉泉将灵池法力注入,祭在半空,形成亩许方圆的道域,丝丝点点的泉水落下,上尖下圆,落在地面,叮咚作响,一砸就是一个坑,显然极重,并非等闲之物。
玉泉道人双手虚拉,从画里取出一面古筝,正襟危坐,十指弹弦。无数珠玉似的泉水,听从号令,仿佛疾风骤雨,将几头困顿在冰雕中,极力挣扎出来的妖兽,射成破烂的麻袋。
身为道门的后起之秀,罗浮春便是西沙流洲的两大流派之一,剑修的佼佼者。至于白玉泉,却是走另一条道路,采集山川地气,体悟自然天成的灵韵,凝成独属的道境法域。前者杀伐立身,勇往直前,进境极快。后者俯仰天地,调理阴阳,只需积累深厚功行,以及足够的资粮,塑造仙园,晋升真人,也只是等闲。
道门五位真仙,只有一位剑仙,便是罗浮春的恩师,六阳真人。两派理念不同,各有拥从,众口纷纭,分歧不断。所幸的是,仙陨之战,宿弊一清,又有道律戒尺镇住,诸位真人也精诚团结,磊落大方,便压住门下弟子,只是有些龃龉。
这些道门二代弟子,修为渐长,又动了心思,在师长面前絮絮叨叨,惹眼嫌烦,便被打发出了西沙流洲,前往其它洲岛拓荒。
第一百五十三章 怒潮
海中妖兽也不尽是愚钝鲁莽之辈,眼看原本并不起眼的连环坞堡,竟然遍布道门灵器,当场冻毙打头阵的几百头悍勇的前锋。风向不对头,不少狡诈成性的海妖不由放缓步伐,左右观望,彼此心领神会,一副随时都会脚底抹油偷偷溜走的脸色。
冰魄冻极炮固然威力惊人,可是十几轮发射过后,积蓄的灵气消耗殆尽,只能徐徐恢复,密集的炮声顿时稀稀落落,甚至出现长地骇人的沉寂空当。
“想差了,灵器炮管、基座、环箍都缺一不可,若说重要,还是寒潮灵气储备为首。”雷焕狠狠握拳,砸在覆盖厚厚积雪的墙垛上,当场破碎成冰渣,四下飞溅。
附近的人,不论来自薜荔城的客军,还是普通的堡丁,听到队正的自言自语,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只是大战在即,身家性命要紧,顾不得这些琐碎事情。倒是不远处的陈仕炘耳闻,暗骂一句‘马后炮’。
即便如此,道门用于应对冬防大战的灵器,冰魄冻极炮依然立下不世之功。只见连环坞堡北面,正对黑水洋的月牙海岸,密密麻麻耸立着将近两千座栩栩如生的冰雕。
海中妖兽短暂的一生,包括它们狞恶的面色,瞬间凝固在硬如铁石的冰棺里。大部分当场冻毙,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十头海妖,凭借体内澎湃的生气,抵御凛冽寒意的侵蚀。
在黑水洋割据一方的大妖,联手驱赶妖兽,可不是让它们白白送死,也存了其它心思。大战过后,得以幸存的精、怪、妖类,择其优胜者,赐予化形蜕变的灵药,收入麾下,成为直属的部下。
大劫过后,四大洲岛侥幸存活下来的凡人,默默积蓄实力,重拾过去的辉煌,眼下在黑水洋兴起的妖族,同样也在锐意进取,论起血脉繁衍,更是不遑多让。
遍布连环坞堡的冰魄冻极炮一时偃旗息鼓,顿时鼓舞海妖的嚣勇之气,越过密林似的冰雕群落,它们迅速抵近挂满尖利冰棱的北面营壁。
“砸!”队正雷焕一声令下,合抱大小的冰块,被麾下的兵士用力从砖墙过道推下,五丈高的落差,饶是妖兽们公牛般壮硕的体格,也经不起几下,很快头破血流地倒在迅疾落下的“冰雹”前,奄奄一息。
光溜溜的营壁,覆盖着厚厚的冰层,那是寒潮过境留下的脚印,没有多少可以落脚借力的踏足点。不过,有几头灵性初开的海妖高声呼喝,带领同族往坞堡的两侧散开。
雷焕瞧见妖兽们如此应对,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又忍不住摇头。如此简单的事情,无论经历几次冬防大战的堡丁,还是久经战阵的薜荔城客军,都早有准备。
‘年年掀起怒潮,它们就一点长进都没有,活该丢盔弃甲地落荒而逃。’
连环坞堡北面营壁,长达里许,而东西两面,连年扩建,也有近半里。墙角自下而上,插满长枪短矛,寒潮过后,将它们牢牢地冻结在砖墙上,仿佛生根似的,单凭粗浅的蛮力,根本无法撼动。
原本打算趋利避害的海妖们,看见如同刺猬似的坞堡侧面,顿时傻眼地呆愣当场。早已等候多时的堡丁,忍不住摩拳擦掌,纷纷戴上防寒、防冻伤的鲨皮手套,抱起冰块用力往下砸。不少来不及走脱的妖兽怪叫着躺下,就像夏收镰刀割过,一茬茬倒伏的麦子。
“呜!”悠扬的海螺声,从黑水洋的方向传来,还有巨浪翻涌的潮音。
“糟糕!”雷焕握剑在手,“久攻无果,海妖怒潮幕后的主持者,悍然下令强攻。”
薜荔城的客军脱掉厚重的皮手套,解开腰囊的系绳,掏出一面绘有金黄神纹的护心镜,绑在胸口偏左的位置,再套上层层叠叠的鱼鳞甲,抓住随身的狼牙槊、陌刀等重器,随时准备战斗。
全副武装的大兄雷彪、表弟钟达等人,作为亲兵,跟随队正雷焕身边,正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一旦交战,刀剑无眼,能托付身家性命,还是血脉相连的至亲。
听到倾巢出击的螺号,海妖们双眼赤红,发疯似的冲入诸城防线。尽管荒神们展开的神域彼此勾连,还是有一些漏洞无法顾及,被一千多头妖兽冲进太元山脉。
主导冬防大战的朱厌连声怒吼,点燃神性,发出战争咆哮,不仅激励部下、属民的勇气,连带还对其他荒神主持的防线,施加影响。金红色的神光处处闪耀,罅漏处很快填补堵上,崩溃的堤坝也随之合拢。
不过,在意料之外,却在预料之中,荒神朱厌施与的恩惠,却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