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独奏曲-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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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瑟斯认真考虑后勉强认可,领主的决定正好在他底线上。
萨曼森男爵决定的事情很快得以实行,几条命令发布后,瘸了一条腿的领地改变拖沓、迟缓的脚步,迅速地做出反应。牧师海瑟斯亲自执笔写给格罗拉子爵的信件草稿,转述了领地的损失情况,并以撒尔德森林长达十年的拉锯战向这位骄傲自大的邻居提出警告。萨曼森男爵反复阅读几遍后,在原文基础上删减贵族之间的繁琐问候语,自己从头到尾重新抄写后,塞进坚韧、防水的小牛皮做的信封里,在封口上滴落火漆,再用自己的印戒盖上家族纹章。
“卫兵,交给长靴村管事,让老弗尔去格罗拉领。”从男爵手里接过信封,骑士莱姆立即想到了最好的送信人。
收割一小半的木桶村麦田必须组织人手抢收,碍于人手不足,萨曼森家族的仆人和城堡的堡民都放下手上的活,联合其它三个村找来的年轻农夫,合力采摘麦穗,装进麻袋里,直接由马拉大车转运进瑟冷斯城堡。
骑士莱姆带领城堡卫兵在领地巡逻,这位从丧子之痛的泥沼中脱身的战士逐渐恢复年轻时的锐利气息,他的眼睛里复仇的火焰熊熊燃烧,握剑的手坚定无比。
长靴村的送信人老弗尔听到管事转达的领主的命令,接过封口烙上火漆的紧急信件,立即带上备用的羊皮壶和寻路杖,离开村子前往格罗拉领。为了节省时间,他决定抄近路直接穿过灰暗密林。
在进入密林前,弗尔前往猎人多利恩的林间小屋拜访这位领地最好的山林向导,询问相关的注意事项。多利恩对这位老朋友的到来很高兴,却对他的要求感到奇怪。
“弗尔,你的儿子亚文和我一样都熟悉密林,我知道的只是边缘地带,他曾经进入过最里面的核心区域,你应该问他才对。”
“多利恩,昨天的昨天,骑士塞西大人带着亚文去密林,至今还没有传出消息,我只能来找你。”
“好吧,只是边缘地带,我还是比较熟悉。哎……这几天我感觉密林安静了,可是危险的气息越来越浓,这不是好事。为了安全,我还是和你一起去格罗拉领。”
弗尔看了一眼守林人的身体:“多利恩,你能跟上我的脚步?”
“老家伙,上了年纪的你,竟然敢小看我的在山林中如履平地的疾风步?”多利恩故作被激怒的气呼呼样子让弗尔哑然失笑。
“多利恩,我们的年龄相差不大,我担心你的身体。”弗尔看了左手缺了两根手指,脸上三道伤疤的猎人,这是山林中的野兽给他留下的痕迹,他知道,被兽皮遮蔽的多利恩的身上到处都是陈年旧伤,它们就像嗜血的水蛭,一点点地侵蚀守林人的健康。
“你要相信我的实力,弗尔,在崎岖不平的山林中奔跑的技巧,还是我教给你的。”
送信人摇了摇头:“你真是善忘,增加腿脚耐力的呼吸节奏,是我的家族代代相传的秘诀。”两个老人相视大笑,没有再说什么,多年的友谊让两家人越走越近。
离开林间小屋,多利恩关上大门,轻轻捶打,背面的木条横档立即落下,他使劲推了推,把它彻底反锁。
看到弗尔疑问的眼神,守林人解释:“这是我的秘诀,保证离开的这段时间,空无一人的小屋不让手脚勤快的年轻人堕入歧途。”
常年送信人的生涯积累的智慧让弗尔明白这个举动的善意:“无人看守的黄金是诱人犯罪的香饵!这是卑格支人的箴言,不要轻易考验人心。多利恩,离群索居的你还是老样子。”
“走吧,我们可以上路了。”守林人心里暗赞一句,‘你猜错了,弗尔,这是你的儿子亚文想出来的办法。’
送信人弗尔和守林人多利恩结伴踏上前往格罗拉领的路,转达领主萨曼森男爵对一伙‘流贼’在灰暗密林崛起的担忧,以及领地木桶村已被战火焚烧的实情。
第十二章 耕耘
灰暗密林深处,饿地面黄肌瘦的一群流民嘴里咀嚼着干硬的木质化的松子,忍受腹部饥火的焦灼,向小石潭瀑布方向前进。在林中曲折的队伍越拉越长,像一条熬过漫长寒冬的蟒蛇,迫不及待地冲向猎食场地。领头的是雄心勃勃的塔玛,这位皮肤浅黑色,身材魁梧的男人具有相当强的号召力,当他带着一摞烤面饼回到流民聚居地,只是稍微暗示了几句,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地跟随他前往新家园。
得到领主尼格拉赐予的黑暗之力,鞭伤很快愈合的塔玛已拥有不下于狼人尼肯的武力。脑子不错的他对尼格拉冒险从附近的领地掳掠一百多农奴,用于烧荒和开垦后,立即知道这位新的黑暗领主确实和前任萨莉亚大人不同。因此塔玛为了能让自己的地位继续上升,与恶狼骑士墨菲齐名,就必须获取更多的功劳。一块领地,只有三十几户农奴家庭远远不够,这只是勉强供养一位普通封臣骑士的必要人口,连贵族领地的雏形都没有具备。于是脑子灵活的他把主意打到越来越深入灰暗密林的其他流民身上,这就有了他向尼格拉的建议,获得允许后立即马不停蹄地进入密林深处,寻找不停迁移的抱成一团讨生活的流民们。
尼格拉对灰暗密林的掌控力已经到达新的层次,在死亡引路灯的影响下,密林里的野兽强行忍受嗜血猎杀的渴望,目送这群身体孱弱的流民进入小石潭瀑布。当然,这些野性难驯的猛兽未必全部顺从尼格拉的命令,有一头心性残忍的成年斑豹注视落在队伍最后面,脚步蹒跚地前行,小腿烧伤的少年。这时一只红眼睛的乌鸦落在他的肩膀上,发出呱啦呱啦的刺耳声音,似乎发出警告。斑豹感到强烈的威胁,被迫忍住收回爪牙。可是,过了一会,少年把不祥的乌鸦拍走,还露出厌憎的表情。斑豹立即从枝叶繁茂的树冠里纵跃而下,矫健的身体用力扑倒少年,在他来不及发出呼救前,一口咬向喉咙。
生命的烛火被一股腥风吹地摇曳将熄时,少年酸弱无力的四肢突然涌出滚烫的热流,他用尽全力侧头躲避,双手箍住斑豹的脖子,张开嘴巴咬在它的脖颈上。好运气在眷顾着这位不愿意放弃生命的少年,他咬断了斑豹的颈动脉,腥臭的热血喷涌进嘴里,焦渴的少年大口大口地吮吸,就像眷恋母亲的哺乳期的婴儿,或者陷入贵妇人的恋情中无法自拔的骑士,任由斑豹癫狂地纵跃跳动,就是死不松口。渐渐的,失血过多的斑豹晕沉沉的垂下脑袋,身体越来越冷。
敏锐地察觉流民队伍后面发生的异状,塔玛迈开步伐向这边赶来,当他抵达时,正好看见小腿受伤的少年将一头连他也感到棘手的斑豹制服,或者说是将这头准备捕食的‘丛林猎手’反猎杀。
‘干的好。以我同样的年龄,未必敢和一头成年斑豹对抗。’他走过去,蹲下身体,想把少年紧紧地箍住斑豹的脖子松开,意外地发现那双麦秆细的胳膊比铁条还刚硬,比弓弦上的牛筋还坚韧。
‘这不是普通人的身体,难道是领主尼格拉的眷顾。’
在深坑洞穴中继续整理自己获得的知识,渐渐梳理出粗陋体系的尼格拉嘴角露出浅笑,通过赐予自己提纯精炼后的黑暗之力,与塔玛建立精神联系,他很清楚这位忠心的下属的心思。同时,他也刚刚发现了一棵不错的幼苗,为了不使他中途夭折,通过食腐乌鸦赐予黑暗之力的种子。
好运气一直跟随在尼格拉的身边,或许是耸立在深渊祭台上的女神雕像德米特里的祝福,刚刚播下的种子顺利萌发出稚嫩的芽苗。比恶狼骑士墨菲和塔玛更快地觉醒自己的天赋,尽管只是粗糙的不值一提的黑暗汲取,却让少年从斑豹身上获取滂湃的生命活力,郁积在他的腹部,因为没有建立黑暗之力的循环无法消化。只要完全吸收这血肉的精华,少年身上的烧伤和虚弱的身体都将得到回复,并拥有健康,甚至强健的体魄。
‘运气不错,看来我发现一件很趁手的道具,可以在领民和农奴面前上演一幕仁慈地领主的戏目。治疗能力不是教会专属,懦夫就会变成勇士,勇士就会无所畏惧。不止是领民,就连农奴们也会对我顶礼膜拜。彻底收服这群愚人的目的就完全达成,下一次抢掠萨曼森男爵的计划可以提前进行。’
阴暗的深坑洞穴回荡黑暗领主尼格拉得意的狂笑,瑟瑟发抖的邪术师梅迪斯雕像日益缩小,而女神德米特里的雕像依旧沉默着没有任何表示。
眼看无法分开浑身发热发烫,皮肤像煮熟的对虾一样浅红色的少年和僵硬死去的斑豹,塔玛干脆直接扛在肩上,继续走到队伍前面带路。他看出这个少年有些不对劲,可是浅薄的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依照内心的直觉保护少年,不被笨手笨脚的流民‘折磨’。
大概中午时分,一路顺利的流民们安全进入小石潭瀑布势力范围,有些眼尖的人看见暗影重重的密林深处有不怀好意的野性的目光觊觎窥视,却始终不敢露头,伸出爪牙。显然丛林猎手斑豹的意外死亡给这些野兽敲响危险的丧钟,也让拥有一点智慧的它们清晰地体会到尼格拉的威严。
突然,一股浓烈的臭味迅速弥漫,野兽们连连嘶吼,立即四散逃走。狼人尼肯鬼魅似的出现在一棵岑树脚下,目送逃窜离开的丛林猎手,咧嘴无声地发出嘲笑。他用爪子在坚韧的树皮上轻松地划出三道爪印,抬起左腿,淅沥沥的水声响起。尼肯闭上眼睛,似乎沉浸其中慢慢享受,不过很快,他就感觉到强烈的羞愧,双腿站立,浓厚的腿毛立即打湿,他又有些懊恼。在月光照耀下渐渐苏醒的羞耻心和善良的心灵,在与诅咒的狼人身体的野性艰难地展开拉锯战,双方各有输赢。不过好消息就是第四次银月即将来临,领主尼格拉曾经承诺为他解除前任烙下的诅咒,恢复本来的身体。
‘恢复成普通人,我还是农夫尼肯。可是就这样下去,我会慢慢变成领主掳掠来的农奴,或许有一点地位,可是什么都没有。如果我还是这副野兽的身躯,领主依旧会重视我,把一些不能干的脏活、黑活交给我。拥有和墨菲、塔玛这两个头领一样的地位,为了争取我的支持,没准还能捞到一些好处。’尼肯有些不舍得自己的狼人身躯,‘据说,领主将会攻打劫掠长靴村,那里还有我的家人,如果领主成功把他们强行带到这里,说不定我还能照顾他们。’尼肯很快找到了合适的理由说服自己继续保持原样。
很显然,被尼格拉同样赐予黑暗种子的尼肯也被‘污染’了,开始学会自私、欺骗、虚伪,并如他的领主期待的那样,因为贪婪而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新流民的到来在小石潭瀑布初具雏形的农庄里引起了强烈的震荡,有些领民在里面找到熟悉的家人或者朋友而喜极相拥,许多被贬为农奴的木桶村原村民则感觉到刚刚筑造好的小屋将会被这群新来的人占据,他们情绪激动,私底下交头接耳互相串通一气,准备为了捍卫自己的财产不惜流血。
熬煮多时的麦粥,稀烂地像豆粉糊,塔玛取得尼格拉的同意后,把一小块来自教堂税库里的淡黄色盐石碾碎撒进去,用力搅拌后,给每个流民都盛了一碗。
在野外流浪多时,很久没有吃过盐的流民们喝下咸味的有些烫嘴的麦粥,立即打定主意,要把性命卖给宽容优待他们的尼格拉领主。
长期饥饿的人不能吃太饱,这不仅是领民们的共识,流民们中间也有很多人知道。因此一大碗麦粥喝下后,空荡荡的身体很快恢复暖意,尽管有些眼馋还有一大半的大铁锅里翻滚的麦粥,却强行压抑再喝一碗的渴望,远远地走开,以免被香甜的气味吸引,失去理智干出一些愚蠢的事情。
尼格拉稍微用了一些麦粥,就有强烈的饱腹感,他轻轻一推,侍女妮娜立即接过去,呼噜呼噜,几口就把浓稠的麦粥喝光,时常感到饥饿的她伸出舌头把陶碗舔干净,发觉尼格拉在看他,立即羞愧地把头埋在胸口。
如果换做其他农奴或者领民,尼格拉会感到粗鲁和无礼,可是发生在妮娜身上,却视为少女的稚气。他忍不住嘲笑自己的歧视和偏见,却没有试图改变。
门帘无风而动,缓缓掀开,尼格拉从容走出去,站在瀑布上面的岩石上。趁手的道具,还在昏睡的少年待在塔玛的身边,农奴们的小心思全部看在眼里。
‘有了恒产,才有恒心。一间原木搭建的房子,一块烧荒开垦出来的田地,对农户们来说,也让生活有了着落,精神有了寄托。现在想赶他们走,也未必能成功。这样,我就在他们背后往前再助推一次。’
尼格拉决定,通过盛大的演出走上神坛,成为领民和农奴的新信仰之源,取代昔日抽取什一税却毫无作为的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