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火枪手-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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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静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似的说:“他又去做那个了……他变了……真的变了……”
我们边走边说话,我没有想到,以吴志祥的落魄,居然还有一个宛若天仙的美眉记挂着他。沈静告诉我,当初他们师徒俩处得很好,都快捅破窗户纸了,不想被人插了一杠子;她仍然忘不了志祥,可志祥在刻意避着她;她很担心志祥破罐子破摔,多少次劝他,可他听不进去……沈静还指法训求我劝劝吴志祥,让他振作起来,不要放弃……我说:“我也没有把握,志祥这人变化太大了,变得让我摸不着头脑……不过我可以试试,尽力而为吧。”心里为吴志祥抱憾,你吴志祥生在福中不知福啊,就凭这样一位善良的美眉在痴心等待你,你也不该脚踩香蕉皮——滑到哪儿是哪儿啊。
过了两天,报纸上确实登了他的工作成果,说电力公司的老总嫖宿俄罗斯小姐被逮了个现行。是否会引起纪检部门的注意,查查这位过着纸醉金迷生活的老总的经济问题?不得而知。不过,只要去查,十有八九是一屁股的屎,说不定他的位置就是靠赃钱买来的。
第四章 吴志祥与“逼良为娼”的故事天才的创意(1)
后来的几个月,吴志祥常常打电话来,邀请我去吃饭,都被我以种种借口推托了。不过从电话里知道了他的不少信息,他仍然靠他那双洞穿一切的眼睛赚钱,成天在大街小巷里转悠。他不仅目光敏锐,而且极具线索敏感性,一些平常不为人注意的事情,他却能发现其中的价值,从而换来银子。他在电话里得意地说:“只要稍加留心,叽里旮旯的到处都是钱哪,只不过大部分人都是睁眼瞎罢了;我却在‘大学’的熔炉里,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
我意识到他的这个营生中,有许多是“黑吃黑”、“灰吃黑”、“灰吃灰”的,免不了要在法律边缘行走,便善意提醒他说:“注意界线啊,千万别豁了法律的边。”
他在电话那头大笑起来,说:“我会豁边?我老婆被人睡了,我去讨个说法,结果被人算计,人家皮毛无伤,我却吃了官司,对这样的法律我还不看透?法律就像叫花子身上的破棉袄,漏洞百出啊。现在该轮到我利用这些漏洞了,你放心,我绝不会豁边的。”
我问他:“你打算一辈子以此为生吗?”他说:“哪能呢?这不过是我‘大学’毕业后的见习期而已。在我正式‘步入社会’之前,这个‘实习’是必不可少的,它使我看到了许多你们坐在办公室里看不到的东西,使我对这个社会有了切肤入骨的了解。看着吧,我快要粉墨登场了!”
果然,没过多久,吴志祥一身西装革履,一副老板派头来到我办公室。当时快到下班时间了,办公室就剩我一人在上网下棋,有一个人走了进来,站在我身旁看着我下棋。我用眼睛余光顾了一下,没顾出是谁,问道:“你找谁?”
“找你呀。”
这时我才抬起头来,吴志祥一身名牌,头发油光锃亮。
“瞧你这身行头,是不是有什么外事活动啊?今天接见哪国政要?”我调侃道。
吴志祥笑道:“今天专门拜会你老哥来的。”
我退出“联众”,关掉电脑,招呼他坐下,问道:“最近嗅到什么大腥没有?”
他在沙发上坐下,跷起了二郎腿,那架子搭得甚有风度,说道:“那是解放前的营生了。我说过,那是实习期,摸摸社会。现在开始踩上社会了。”
“现在在哪儿发财?”
吴志祥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名片递给我,足有七八张。我接过一看,又是经理,又是主任,又是记者的,看得我眼花缭乱,搞不清他的确切身份。“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我笑着问道。
吴志祥指着这几张名片说:“那上面都是操社会的,你别当真。目前我的真实身份是一家广告公司的业务员。”
说罢,我们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咱哥们儿好久没聚了,找个地方嘬两口,好好叙叙。”吴志祥边说边不由分说拉着我就出门。
对面就有一家餐馆,门面虽然不大,却也整洁雅静。吴志祥要了一个包间,拿起菜单,十分大派地点了几个菜,又吩咐小姐:“拿一瓶酒来,要最好的。”
小姐迟疑道:“先生……”
吴志祥颇不耐烦地打断她:“这么啰嗦,怕我付不起是吗?拣你们店里最贵的,给我上!”
小姐堆起了笑容,口齿伶俐地说:“对不起,我不是这家餐馆的,我是酒厂的销酒员。请允许我向您推荐我们的产品——珠湖老白干。别看这名字土,可是百年老牌子了,口感很好,味道纯正,价廉物美,不信您尝尝?”
吴志祥起先不想听小姐介绍,抬头正要发作,一见小姐长相不赖,脸上又是笑容灿烂,便不好意思发作了;及至小姐说完,目光期期艾艾的,样子十分地招人怜惜,便接受了小姐的推荐,说:“好吧,上一瓶档次最高的。”
售酒小姐拿来了一瓶酒,这是一瓶普通的瓶装酒,至少从外表上看不出它的百年沧桑。吴志祥很老练地拿起酒,仔细端详起来,那架势像一个品酒大师。他把酒调过来转过去地观看,一边说:“所谓老,就是牌子老,有年头,这个酒创于上上世纪,可以称得上老了,可惜包装上没将这个凸出来;所谓白,就是白净,这个酒看上去晶莹剔透,可以称得上白;所谓干,就是浓烈,没有余水杂质,我来试一试。”说着他就打开酒瓶,向小酒盅里倒了半杯,撮起鼻子嗅了嗅,微微点点头,然后划了根火柴,将酒点燃。酒盅里即刻蹿起了碧绿的火苗,绚丽而又温柔。火苗熄灭以后,吴志祥细细察看空空的酒盅,甚至觑到灯下观察,而后一拍桌子说:“果然是干,一丝的水份杂质都没有!”
售酒小姐开心地笑了,脸上现出得意之色。
这时菜也上了,吴志祥斟了酒,也不客套,仰头就干了。表情十分夸张地轻轻长长地哈气后,吴志祥说了一声“好酒”,又自斟了一杯,一饮而尽。似乎在细细回味,吴志祥半天没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珠子在左右颤动。
“好酒!”吴志祥突然大声喝道,“喝下去像一条小火龙直蹿腹中,接着便在周身慢慢扩散,像有千万条小火虫在血管里蠕动。余香在鼻腔中环绕,让人回味无穷。更妙的是它不烧头,反而使大脑很爽,飘飘欲仙的感觉。来,为这样的好酒,干杯!”说罢,便端着酒杯使劲跟我撞了一下杯,干了。
“好酒藏在深巷中啊。”吴志祥感叹道。
吴志祥的兴致颇高,议论风生,接着说:“可惜啊,许多人不懂得这个道理,他们认牌子,看价钱,跟众;像这样的好酒,价钱又这么合适,人们却不懂得消受。小姐,过来……”
正在那边忙乎的售酒小姐应声过来,吴志祥口气冲冲地说:“这么好的酒,为什么这么糟蹋着卖?为什么不好好策划推广?谁负责营销策划?”
售酒小姐并不是酒厂本部的人,与酒厂只是散松的雇佣关系,吴志祥的诘问弄得小姐莫名其妙,无言以对。
吴志祥这才会过来,说了句“这跟你没关系”,便挥挥手让小姐走了。
吴志祥的确喜欢这种酒,自斟自饮,一杯接着一杯。话题也随着酒高松散开来,逮着什么谈什么。我对他的多重身份感兴趣,便想套他的底,问道:“你一个业务员,头上搭这么多帽子干吗?”
“现在的人,就吃这个。不有一个说法嘛,帽子决定能力,屁股决定脑袋,方的指挥圆的,下半身指挥上半身。”
我被他说得笑了起来,为了第一个说法,他捆绑上了后三个说法,而“方的指挥圆的”是指钞票指挥图章,“下半身指挥上半身”是指某些官员甘伏石榴裙下的丑态,让人忍俊不禁。
他又进一步阐发道:“你说是一个业务员,连人家的门都进不去。你怀里揣它几顶帽子,到这家单位搭这顶帽子,到那家单位搭那顶帽子,这才兜得转呐。现在的人都是蜡烛,你不×他姑妈,他不喊你姑爹。”
“都是哪些单位给你封的帽子?”我问道。
“主要是机关办的报刊,他们不会经营,清汤寡水的,我能为他们化来白花花的银子,于是经营部主任,经济部主任,信息部主任,由我随便挑喽。”
第四章 吴志祥与“逼良为娼”的故事天才的创意(2)
我们《江东司法》也是机关刊物,确如他所说的,没人会搞经营,四封的广告常常挂黑板,但它却承载着司法局近百号人的福利,所以主编的压力很大却无可奈何。曾经动员梁敏仁去拉广告,梁敏仁死活不愿意,主编拿他也没办法。
听说吴志祥能为机关报刊“化来白花花的银子”,我很感兴趣,想跟他讨教两招。但吴志祥只是点到为止,不肯往深里说。任凭我百般地套他,他就是不吃套。我使出浑身解数,又是托底敬酒,又是敬烟点烟,又是拍肩膀称兄道弟,缠得吴志祥没办法了,说:“这样吧,我给你说一则案例,你自己从中慢慢体会,行吧?”
我只得退而求其次,说:“好吧。”
吴志祥一口酒,一口菜,一口烟,边吃边说起了案例。
“有一份杂志叫《反腐倡廉》,知道吧?市纪委办的。纪委有什么来源?七八十个人的福利全吊在杂志上。可机关人你是知道的,心思全花在钻营官场上,论起经营创收来,一个个全是傻逼;还有一层,好端臭架子,拉不下面子。主编急得团团转,无法可施。
“摸到了这个情况,我找到主编,我对主编说,你纪委照八十个人算,每人一年的福利照两万算,不过才一百六十万,多大的事啊?包在我身上!主编的眼镜当场就滑到了地上,问我是不是玩笑话?我说我胀饱了,跟你开这种玩笑?主编当下就把我领进了接待室,以最高的规格接待。问我有什么要求?我说要求只有一个,你得给我一个身份:信息部主任。他说,我们杂志只有广告部,没有信息部呀。我说:‘广告部太刺耳了,不如改成广告信息部,简称信息部。我这个主任并不要你什么手续,只要允许我在名片上打一打,到时候客户问起来,你说是有这么回事就行了。’主编考虑了一下,当场就答应了。
“这样,我就走马上任了。你想想,靠广告挣什么大钱?就算把四版撑满了,一年才四十八个版,一个版算它一万,一年才四十八万,算什么事?就算是加版,需要额外的纸张、制版,刨去纸张、制版费,所剩无几了。所以我就组建了理事会,叫《反腐倡廉》理事会,邀请那些权大钱多的单位参加,理事长当然由主编担任,副理事长单位会费十万,常务理事会费六万,一般理事单位会费三万。”
我插话问道:“你们给人家什么呢?”
吴志祥扳起指头说:“一、长年给他打上名单;二、负责人有一页的形象宣传;三、每年让他发一二篇文章;四、随时提供重要信息。纪委的‘重要信息’是什么概念?”
“尽管如此,”我说,“给人家的还是不多。人家买你们的账吗?”
“买不买账,就要看噱功了。同样的单子,你去了下不来,我去了就能下来。我已经下了几十单,到账资金一百八十六万,有副理事长单位六家,常务理事单位十家,普通理事单位二十二家。后续的还会源源不断地来。”
“怎么个噱功?”这个地方是关键所在,所以我抓住不放。
吴志祥支支吾吾地不想说了,有往回退缩的迹象。
“你说介绍一个案例的,而这个地方是命门所在,在这儿卡壳,这个案子等于没说!”我一边窘他,一边敬酒上烟点火,让他无处可逃。
“照理说呢,这个案子已经说完了,既然……这样吧,我再说一个案例中的案例……”
吴志祥搓搓手,紧紧脸,接着往下说。
“理事会当然要找那些有权有钱的主,最好是搞行政垄断的,既有行政权,又垄断着某一行业,像烟草、交通、电力、邮电什么的。我这第一单就瞄上了烟草局,要把它做成副理事长。烟草局与烟草公司是两块招牌一张铺子,局长兼着公司董事长,姓毕,叫毕崂。那天我跟主编要了一辆好车,直接开进烟草局大院,直奔局长室。之前我已码好了,局长人在。我走进局长室,局长抬头问道:‘你是……’
“我不着忙说话,只是冷冷地望他,足足有十秒钟,然后轻声地,然而又十分清晰地说:‘我是市纪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