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火枪手-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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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举回家见到小妹这副样子,当时就在地上滚了起来,多少人都拉不住他。好不容易把他哄住了,可他不吃不喝,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夜里,他迷迷糊糊地听到隔壁传来一阵既尖又哑的哭声,像是那种故意压着嗓子的嚎哭,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惶恐怖。高一举起床,透过门缝往里瞧,只见父亲用枕头压着小妹的头,小妹全身更加激烈地痉挛抽搐,母亲坐在地上捂面恸哭不止。只听父亲朝母亲小声呵斥道:“嚎什么丧?这是为她好,长痛不如短痛,对她是个解脱……”
“不——”高一举哭叫起来,使劲地撞门,可他当时只有十一岁,哪里撞得开门?他只能倚在门上大声地哭喊。半晌,门才开了,高一举冲了进去,小妹已经不动了,永远闭上了她那原本总是笑意盈盈的会说话的大眼睛!
“还我小妹……还我小妹……小妹等等我,我也跟你去了……”高一举说着便一头朝墙上撞去,顿时头破血流,昏死了过去……
高一举醒来,已是几天后了。奇怪的是,他竟不知自己为何躺在医院里,几天来的事情他什么也记不得了,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高一举在书中的叙述很注意节奏的把握,很会铺垫和蓄势,当我读到这里时,眼泪止不住地汩汩而下。我已多少年没有流泪了,更记不清曾被哪一本书煸下过眼泪,但这本书赚足了我的泪腺。想不到高一举还很会煸情,比起煸情大妈李萍来,恐怕是大巫见小巫了,前者的煸情是有底蕴的,而后者不过是那种没有文化的农村大嫂的矫揉造作罢了。
对这篇作品的价值,我是无可怀疑的,内容比形式更强,情节与语言均佳,即使煸情也不露痕迹,而不像时下有些的煸情只会让人肉麻。我一定要帮着高一举让它见于天日,不光是为了高一举,也不光是为了高杏,而是为了“高一举们”和日见日多的男男女女的“高杏们”。
第三章 猥琐梁敏仁的阴阳人生三人成虎(1)
那时梁敏仁是司法局律政科的秘书,虽说混得不怎么样,但也没出过什么洋相,按部就班的还算过得去。人们对他的印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只是感觉这人窝囊了点。首先这卖相就很惭愧,稀黄毛,小眼睛,朝天鼻,翻嘴唇;身高不足一米七,照时下的行情,基本上属于二等残废;更要命的是这体型,呈梨子形,窄肩,宽臀,粗短腿,走起路来像个唐老鸭。其次,这人的脾气有点说不出的味道,就是当做而不做、不当做而做的那种人,说话做事总踩不到点子上。有人常跟他开玩笑说:“敏仁,你若是戴个假发,穿件裙子,基本上不用化装,活脱脱的一个傻大姐……”梁敏仁总是一笑了之。
据说梁敏仁出过一次大洋相。
有一次,栖山县召开司法行政工作会议,邀请市司法局的领导“莅临会议”并作“重要指示”。市局就派贾副局长与会,让梁敏仁写讲话稿。梁敏仁紧赶慢赶,熬了几个通宵,总算把稿子赶了出来,交了上去。谁知贾副局长看到稿子思路来了,讲了几点意见,让他修改。梁敏仁根据贾副局长的意见,作了认真的修改,改得很苦,不亚于重写一遍。第二稿呈上去,心想这下可以交差了吧。谁知贾副局长的思路越来越开阔,呈扇线性状,讲了更多的修改意见。梁敏仁只好再作修改。如此折腾来折腾去,直到开会的前夕,临去报到了,还没弄好。贾副局长说:“你跟我上会,今晚连夜赶。这个发言是代表市局的,马虎不得啊。”梁敏仁明白贾局的用意,把他带上会,一方面是为稿子,另一方面也有慰劳的意思——机关的人都知道,跟领导到基层开会意味着什么。于是他乐颠颠地跟着贾局去了。
到了栖山,梁敏仁代领导、司机,还有自己,签了个到,就住了下来。吃过晚饭,梁敏仁猴在房间里改材料,贾局和司机人影都不见了。敏仁心里有数,他们此刻在干什么,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赶紧弄材料吧。一直改到下半夜,改得头晕目眩,云里雾里,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改法了。后来索性不改了,把上一稿拿出来,准备硬着头皮往上递,是杀是剐由你便吧。这时贾局回来了,问材料弄好了吗?梁敏仁说,弄好了。贾局接过稿子,眈了几眼,说:“稿子就是改出来的嘛,这一稿就是不错,就这么定稿吧。”梁敏仁这才如释重负。
第二天,梁敏仁随着贾局来到会议室。贾局径自走上主席台,在正中一个位置就座。梁敏仁在台下前排随便拣了一个位置坐下,拿起一沓会议材料翻了起来。这时过来一位工作人员,请他上主席台就座。梁敏仁推让,那人说,“你是市里来的领导嘛,怎么能坐底下?”边说边拉着他就上去了。敏仁在左边最末一个位置上坐下。
主持人宣布会议开始。接着是大大小小的领导发言。贾副局长也作了发言。梁敏仁坐在主席台上,喝着好茶,抽着好烟,脸上舒展极了。服务小姐不停地续茶,红袖添香,梁敏仁似在云里雾里。他心里想,长这么大还没坐过主席台呢,原来这主席台也是人坐的。居高临下,俯视众生,感觉真的不错。
过了一会儿,梁敏仁发现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几个领导身上,并没有人注意他。他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平之色,心想,咱就不能引人注目一下?于是起身,缓步走下主席台,往洗手间走去。几百双眼睛刷的投向他。他来到洗手间,临窗远眺,伸伸懒腰,显得好不得意。过了一会儿,他返回主席台,又拽过了众人的眼光。服务小姐又来添茶,领导们摆摆手示意不要了,梁敏仁将见底的杯子往前推了推,让小姐添满。他还瞟了一眼小姐的漂亮脸蛋,撮起鼻子嗅了嗅小姐身上的香气。
这时工作人员来到梁敏仁身后,小声说:“梁股,你也是领导,呆会儿你也讲几句吧。”基层的人都喜欢往高里称呼,梁敏仁听后十分的落耳。“我?免了吧,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工作人员说:“不用准备,随便说几句吧。”工作人员说完就走了。梁敏仁却紧张起来,拿烟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端起茶杯边喝边掩饰自己的紧张,茶却溢了出来。领导在继续发言,没人注意到他的不自在。但他却越来越紧张,由于紧张过度,他下意识地冒出了开场白:“同志们——”
领导的发言被他打断了,领导停下,转头望着他。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他,以为他要插话说点什么。梁敏仁却骤然清醒了过来,知道自己失态了,急忙掩饰,抓住一个话头说:“司法行政重要啊,同志们!刚才领导同志再三强调这个问题,真是讲到了点子上啊。”他的插话与刚才领导的发言还算贴得上去,人们并没有发现明显的破绽。领导微笑着朝他点点头,继续发言。场面照旧。梁敏仁却吓出了一身冷汗,心里想,妈的,这主席台也不是好坐的!
轮到梁敏仁发言时,他随便扯了一通套话,虽然略有怯场,还算说得过去。接着是颁奖什么的,然后又是获奖代表发言什么的。由于喝茶太多,梁敏仁的尿泡发胀,脸憋得通红,他欲起身如厕,想想已有两次引人注意了,不便再有什么举动,于是忍着,想等散会以后再说。他看看主席台上其他人的茶杯,都是满满的,几乎没动,有的至多也就呷一小口。奶奶的,梁敏仁在心里恨恨地骂道,主席台坐成精了,喝茶都喝出了主席台上的门道;同时恨自己为什么不懂这主席台上的别别窍?他越来越坐立不安,可会议却迟迟不肯结束。好不容易巴到几个代表讲完了,这时县长却莅临了会议。
主持人宣布:“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马县长作重要指示!”
会场上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梁敏仁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了,由红转白,转灰,额上沁出点点汗珠。他竭力克制着腹部的酸胀,痛苦之极。但在表情上,他竭力掩饰着。马县长越讲兴致越浓,梁敏仁却越来越难以忍受,他两手握拳,两唇微微抽搐。
过了许久,雷鸣般的掌声终于又一次响起,主持人宣布散会。梁敏仁捂着肚子,冲向洗手间。进去后,他伸手拉开扇门,一松懈,裤子由上往下慢慢湿了……
梁敏仁这次憋尿,把尿泡给憋坏了,神经受了伤,造成功能性失调,滴滴答答的控制不住,被迫住进了栖山县人民医院。治疗了一个星期,神经才慢慢恢复过来,这才出院回家。
出了这么大的洋相,于是他被发配到《江东司法》编辑部。编辑部在机关里面只能算是“尾巴部门”,再说又是个自收自支事业单位,梁敏仁从公务员身份下调编辑部,可以说是从米箩里落进了糠箩里。
我那个时候就在《江东司法》编辑部。梁敏仁没来编辑部之前,跟他只是“点头之交”,并不太熟,有关“憋尿事件”只是风闻,并不具实。梁敏仁来了以后,这个事件就渐渐地“跟”了过来。而且越来越具象,到最后简直就成了一篇十分精彩的微型小说了。
编辑部领导肯定是受到这篇“口头文学”的影响,没给他安排具体工作,只作为“自由人”使用,有事就支派支派,没事就随他晃荡。
接触多了,对他渐渐有了了解,感觉这人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窝囊,只是有点封闭自己,不太愿意与人交流。同时说话行事温吞水似的,给人以滞滞重重的感觉。
第三章 猥琐梁敏仁的阴阳人生三人成虎(2)
时间长了,彼此就随便多了,有一次我就问他,栖山的“憋尿事件”有没有那回事?他反问道,你说呢?我说,大概有点影子吧,无云难道会造雨吗?
他沉默了半晌,说:“影子有一点,可是到了他们嘴里就长鼻子长眼了。那天,我在主席台上是插过话,那是正常的插话,不是传说中的发神经。水也多喝了一点,散会的时候是直奔洗手间,也不至于尿裤子吧,尿泡不至于这么脆吧;那是在盥洗室里洗手时,水溅到了身上,于是他们的想象力就有了抓手了。”
我说:“照你的说法,都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他们怎么说得这么邪乎?活灵活现的,就像是亲眼所见;即使是亲眼所见,没有相当的文学功底,表达起来还没有这么出彩呢。”
他若有所思地说:“这就是中国人的伟大之处,中国人的文学细胞是举世无双的,诺贝尔文学奖至今不给中国人,实在是瑞典人的重大失误。中国人还普遍存在着凌弱崇强的心理,见到一条狗人人都想踢一脚,见到强龙人人都跪伏在地山呼万岁,生生拥戴出一个天子英雄站在高处指引方向,似乎这样才有了奔头,有了希望,有了安全感。”
我发现,梁敏仁还是个“愤青”呢。梁敏仁总体上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如果在熟识的人中间,他还是蛮健谈的,这时的他大多是牢骚满腹,让人感觉比李敖还要愤世嫉俗。
据说梁敏仁早先也是个开朗活泼的人,自从他的弟弟被错毙以后,他就像换了一个人,变得与世道格格不入。
仗着关系比较的贴近,我就问他:“你弟弟的冤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眼眶顿时就红了。
我忙说:“对不起,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会平淡了,想不到你还……”
他喟然长叹一声,说:“毕竟是一条命啊……活蹦乱跳的一个小伙子啊……”说罢,两行泪水就挂在了脸上。
我感到很不安,也不知说什么好,一时有些无措。
他掏出纸巾,拭净泪水,说:“其实,我现在已经平淡得多了。早些年,只要一想到这个,心里就像有一台绞肉机在绞。现在我倒是愿意跟人说说了,说一次,心里的阴影就淡了一成……”
那还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的事了。
他弟弟排行老三,小名叫三猴子。人如其名,三猴子顽皮得很。三猴子读到高一就不想读书了,三猴子的文化勉强能够看懂《水浒》,一看就丢不下手,对梁山好汉们崇拜得五体投地,言行举止竟仿效起来,路见不平便挥拳相助。虽然只是小打小闹的,毕竟名声就有些不好。成长中的少年,有这么一段也没什么,只要引导得法,大多能度过这青春躁动期。可三猴子时运不好,没有过得了这道坎。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芹,十八岁,长得水灵灵的。三猴子看上了小芹,成天在小芹家门前屋后转悠。小芹对三猴子也有点意思,但她父母嫌三猴子名声不好,明里暗里地从中打坝。小芹住在东厢房,每到夜晚,东厢房的窗下常有小猫小狗的叫唤,这是三猴子在开展爱情攻势呢。村里的年轻人都知道这个秘密,小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