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人-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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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言是这样说的。有目击证人指出拉夫妥在失踪前几小时,去了失踪女子欧妮·黑德兰的家,警方曾展开大规模搜查,但什么都没发现,拉夫妥就这样人间蒸发,没留下半点痕迹。”
哈利看着马路和胡克大道两旁叶子落尽的树木。胡克大道可通往海边和两家博物馆,里头展示着挪威人心目中的民族最高成就:横越太平洋以及挑战抵达北极却未能成功的壮举。
“现在你认为拉夫妥可能不是失踪?”哈利说,“他可能每年下初雪的时候就会出现?”
卡翠娜耸起肩膀:“我认为我们可以花时间研究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嗯,我们得先从请求卑尔根警方支持开始。”
“是我的话不会这么做。”卡翠娜立刻说。
“哦?”
“卑尔根警方现在对拉夫妥案依然相当敏感,他们动用大量资源去埋葬这件案子而不是去调查,他们害怕可能会挖出什么东西来,既然这家伙已经人间蒸发了……”她在空中画了个大叉。
“了解,你有什么建议?”
“我们可以去一趟卑尔根,自己展开调查,毕竟这件案子现在已经属于奥斯陆命案的一部分。”
哈利在目的地的地址停车,地址上的房子是一栋四层滨海砖房,旁边就是泊船码头。他关上引擎,坐在驾驶座上,视线越过福隆纳湾,朝菲力斯塔港望去。
“为什么你会想到要去研究拉夫妥案?”他问,“第一,拉夫妥案发生的时间比我要你去调查的时间还要更早。第二,我们手上的案子应该是命案而不是失踪案。”
哈利转头望向卡翠娜,卡翠娜眼睛眨也不眨,直视他的双眼。
“拉夫妥案在卑尔根很有名,”她说,“而且还有一张照片。”
“照片?”
“对,卑尔根警局会把那张照片放给所有新训生看,照片里是厄里肯山顶的命案现场,那张照片对新训生来说就好像是一场震撼教育,大部分的人都被前景的细节给吓坏了,根本没去看背景,也或许他们从来没去过厄里肯山顶。反正呢,背景远方有个不合常理的雪墩,如果拿放大镜去看,就可以清楚地看出那是什么。”
“哦?”
“那是个雪人。”
哈利缓缓点头。
“说到照片……”卡翠娜说,从包里拿出一个A4信封丢到哈利大腿上。
诊所在二楼,候诊室的装潢所费不赀,用的是意大利家具,里头摆放着一张跟法拉利跑车底盘一样低的咖啡桌、挪威艺术家尼科·维德贝里(Nico Widerberg)的玻璃雕刻、美国波普艺术家罗伊·利希滕斯坦(Roy Lichtenstein)的原版版画,画中是一把冒烟的枪。
候诊室里没有一般常见的玻璃隔间挂号处,只在中央摆了一张美丽的老桌子,桌前坐着一名女子。女子身穿蓝色套装,外头罩一件没扣扣子的白色外套,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哈利自我介绍并表明来意后,女子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并未变得僵硬。哈利猜想那女子应该就是包格希。
“请稍等一下好吗?”她说,伸手朝沙发指去,姿态优雅,仿佛受过训练的空姐指向逃生门。哈利婉拒了意式浓缩咖啡、茶或水。两人坐了下来。
哈利注意到候诊室里摆设的杂志是最新的;他打开一本《自由杂志》,注意力被一篇评论吸引过去。亚菲·史德普在这篇评论中声称政客愿意上娱乐节目,其实是在“炫耀自己”并担任丑角,这是民治政府的终极胜利——坐在王位上的是人民,政客是宫廷小丑。
一扇贴有“伊达·费列森医师”名牌的门打开,一名女子快步走出,穿过候诊室,只跟包格希说了声“拜”就离开,眼睛没朝左也没朝右看。
卡翠娜盯着那女子瞧:“她不是TV2新闻主播吗?”
这时包格希说费列森医生可以见他们了,走到门前,替他们把门打开。
费列森的诊间大小是主任级的,外头是奥斯陆峡湾的美丽景致,办公桌后方墙上挂了一张裱框的医师文凭。
“请稍等。”费列森说,头也没抬,面对计算机屏幕正在打字。接着他脸上露出胜利表情,按下最后一个按键,转过椅子,摘下眼镜。
“需要整容吗,霍勒警监?还是阴茎增大?或是抽脂?”
“谢谢你的建议,”哈利说,“这位是布莱特警探。我们来找你是想再次请你提供希薇亚·欧德森和碧蒂·贝克的资料。”
费列森叹了口气,拿起手帕擦拭眼镜。
“我该怎么解释才能让你了解呢,霍勒警监?虽然我满怀诚意和渴望想协助警方,基本上又不在乎什么原则,可是我还是觉得有些东西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他伸出食指,“我当医生这么多年来,从来不曾……”他的食指跟随话语左右摆动,“……打破医师誓言,现在也没打算打破。”
接着是一阵长长的静默,费列森看着他们,显然相当满意于他创造出来的效果。
哈利清清喉咙。
“也许现在你可以满足你想帮忙的真心渴望了,费列森医生。我们正在调查一宗疑似儿童卖淫的案件,地点是在奥斯陆的莱昂旅馆,昨天晚上我们有两名警察在旅馆外的车子里,替进出旅馆的客人拍下照片。”
哈利打开卡翠娜给他的A4褐色信封,倾身向前,将照片放在费列森面前。
“请问那是不是你?”
费列森看着照片,喉咙像是噎着似的,眼珠突出,颈部青筋暴凸。
“我……”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没做什么坏事或犯法的事。”
“对,你没有,”哈利说,“我们只是在考虑传唤你当证人,说说这家旅馆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都知道莱昂旅馆是妓女和嫖客的集散地,而且有新消息指出旅馆里也出现儿童。你知道儿童卖淫和其他卖淫不一样,是违法的。我们只是想在整件事见报之前先通知你一声。”
费列森瞪着那张照片,用力搓揉脸庞。
“对了,我们刚刚看见TV2的新闻主播走出去,”哈利说,“她是叫什么名字来着?”
费列森并不回答,他年轻光滑的容貌像是在他们眼前被吸干,瞬间老了好几岁。
“如果你在医师誓言里找到漏洞,请打电话给我们。”哈利说。
哈利和卡翠娜正要走到门前,费列森叫住他们。
“他们是来这里做检查的,”他说,“就这样而已。”
“什么样的检查?”哈利问。
“一种疾病的检查。”
“同样的疾病?什么病?”
“那不重要。”
“好吧,”哈利说,朝门口走去,“你被传唤出庭做证的时候,可以跟法官说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反正也不是很重要,毕竟我们也没发现什么违法的事情。”
“等一下!”
哈利转过身。费列森手肘撑桌,双手托脸。
“法氏症候群(Fahr’s Syndrome)。”
“发丝症候群?”
“法国的法,姓氏的氏,这是一种遗传疾病,有点像阿尔茨海默病,会造成开车技术退化,尤其是在认知区域,行动时还会出现抽筋症状。好发于三十岁后,但也可能在幼年时期发病。”
“嗯,所以碧蒂和希薇亚怀疑她们的小孩罹患这种病?”
“她们来的时候有这种怀疑。法氏症候群很难诊断,碧蒂和希薇亚带小孩去看过好几个医生,可是都没得到确切的诊断。我记得她们好像在网络上搜索过,输入症状,然后发现非常符合法氏症候群。”
“所以她们就来跟你这个整形医生联络?”
“我正好是法氏症候群的专家。”
“正好?”
“挪威大概有一万八千名医生,你知道世界上有几种已知疾病吗?”费列森转头望向墙上的文凭,“我去瑞士进修过有关神经线路的课,里头正好包括法氏症候群,我学到的那一点点东西足以让我成为挪威这种疾病的专家。”
“关于碧蒂和希薇亚,你有什么可以告诉我们的?”
费列森耸起肩膀。“她们带小孩来这里,一年一次,我检查她们的小孩,判断他们的状况是否恶化,除此之外,我对她们的生活一无所知,也对……”他将刘海甩到一旁,“……她们的死一无所知。”
“你相信他说的话吗?”哈利问,驾车穿过荒凉的空地。
“不完全相信。”卡翠娜说。
“我也是,”哈利说,“我想我们应该专心调查这件事,暂时把卑尔根摆在一旁。”
“不行。”卡翠娜说。
“不行?”
“这里头有某个地方互有关联。”
“什么关联?”
“我不知道,听起来虽然很疯狂,但拉夫妥和费列森之间说不定有关联,说不定拉夫妥就是这样才躲藏了这么多年。”
“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他替自己做了张面具,一张真正的面具,一张整容后的脸。”
“是去找费列森做的?”
“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两名被害人都去找同一个医生。拉夫妥可能在诊所见过碧蒂和希薇亚,所以才挑她们两个人下手。”
“你操之过急了。”哈利说。
“操之过急?”
“调查这种命案就好像拼拼图一样,一开始必须耐着性子拿几块拼起来玩一玩,可是你的做法却是硬把拼图凑到位子上。现在说这些有点太早。”
“我只是把脑子里的想法说出来而已,看看听起来会不会很白痴。”
“是很白痴。”
“这条不是去警署的路。”她说。
哈利听出她的说话声因为好奇而发颤,瞥了她一眼,但卡翠娜的表情并未透露任何信息。
“我想把费列森说的话拿去跟一个人核对,”他说,“这个人也认识费列森。”
马地亚身穿白色外套,手上戴着黄色标准洗涤手套,在教学大楼楼下的车库迎接哈利和卡翠娜。教学大楼是古斯达精神病院的一栋褐色建筑,面对三环线高速公路。
马地亚指挥哈利将车子停入他没使用的停车位。
“我都尽量骑自行车。”马地亚解释说,用磁卡打开一扇门——这扇门从车库通往解剖部的地下室走廊,“这种通道可以方便运送尸体进出。我很想泡咖啡招待你们,可是我刚上完课,下一批学生很快就会来了。”
“抱歉来打扰你,你今天一定很累。”
马地亚用疑惑的神情看着哈利。
“萝凯和我通过电话,她说你昨天工作到很晚。”哈利补上一句,在心里暗骂自己,希望脸上并未露出异样神色。
“萝凯,原来如此,”马地亚摇摇头,“她昨天晚上也很晚回家,出去跟女性朋友聚会,今天还得请假。不过今天我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正在家里大扫除。女人哪!我还能说什么呢?”
哈利挤出僵硬的微笑,暗自纳闷,不知道这个问题有没有标准答案。
一名身穿医院绿制服的男子推着一张金属桌朝车库大门走来。
“又要送到特罗姆瑟大学?”马地亚问。
“跟谢森说拜拜吧。”绿衣男子微笑着说,他的耳朵别了一串小耳环,有点像马塞族女人的颈环,只不过这串小耳环让他的脸产生出一种令人不安的不对称感。
“谢森?”马地亚高声说,停下脚步,“真的吗?”
“服务三十年了,现在轮到特罗姆瑟大学来解剖他。”
马地亚掀开白布。哈利看见了白布下的尸体,只见头盖骨上的皮肤是紧绷的,拉平了年长死者脸上的皱纹,形成一张无性别的脸,肤色白得仿佛灰泥面具。哈利知道这是因为尸体经过防腐,也就是说,动脉被灌入了福尔马林、甘油和酒精混合物,使尸体不会从内部开始腐化。死者一边耳朵绑着金属标签,上面印有三位数的号码。马地亚站在原地看着那名助手将谢森推往车库大门,然后才突然回过神来。
“抱歉,谢森跟我们共事很久了,解剖部还在市中心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教授了,是个非常出色的解剖学家,身材维持得很好。我们会想念他的。”
“我们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哈利说,“不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们费列森跟女性患者的关系,以及费列森跟女性患者的小孩的关系。”
马地亚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看卡翠娜,又看看哈利。
“你在问的是我认为的那件事吗?”
哈利点点头。
马地亚领着他们穿过另一扇上锁的门,进入一个房间。房里有八张金属桌,桌上有灯和水槽,对面那侧是黑板。每张桌子上都放着某种椭圆形的物体,包裹在白色手巾内。从那物体的形状和大小来看,哈利猜测今天的主题应该介于臀部和足部之间。房里有一股淡淡的漂白粉气味,但味道没有哈利已经习惯的法医研究所解剖室那么刺鼻。马地亚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哈利坐在讲师桌桌缘。卡翠娜走到一张桌子前,仔细观察三个人脑,那三个人脑很难看得出是模型还是实品。
马地亚沉思很久才回答:“就我个人来说,我从来没注意过也没听说过,有人说伊达跟他的患者发生过任何关系。”
马地亚的口气强调“患者”这两个字,哈利心念一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