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鉴赏-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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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提醒我了。”露丝走到桌前,打开抽屉。“请看看这个吧。”
她递给我一张旧照片,我父母相册里就是这种。这张可能是用广角镜头拍的,说不定是一台布朗尼相机10拍的;照片里是一对夫妻,站在某座桥端的卵石道上,桥两侧围着矮石墙,有许多雕像;一座欧洲常见的瓦顶建筑俯瞰着大桥。桥的另一端房屋更多,照片的背景中,有一座高耸于山丘上的城堡,哥特风格的塔楼和尖顶优美壮观。桥下,一条小河流过。
照片里的男人很年轻,精瘦结实,双眼漆黑,眼神犀利,手拿一顶薄边呢帽。女人穿着笔挺的垫肩套装,浓密的深色头发盘在脑后,怀里抱着一个婴儿。虽然姿势有点僵硬,但二人还是对着镜头微笑。
“这是本·辛克莱吗?”
“我觉得是,”露丝说,碰了一下自己的眉。“你看那双眼睛。”
虽然心里明白是徒劳,但我还是把照片翻过来,希望能有个名字或者日期。“你觉得这是什么时候照的?”
“看他们的衣服,应该是二战期间,或者那以后没多久。”
露丝摆弄着手镯,不断交换它们的位置。“当初他搬进来的时候,我问过他有没有家人,他说没有,我就没多问。”
我把照片递回去。“弗莱希曼太太,昨晚我查了一下,找到一些叫本·辛克莱的美国人,名单在我包里,我拿给你吧。”
“这有什么用?”
“嗯,你可以打电话给他们。这谁也说不好,可能其中就有人认识他。”她眼里泛起一阵奇怪的目光。想着她可能是担心长途话费,我接着说,“名单里还不到二十个人。”
她耸耸肩,盯着地板。我站起来,拍掉手上的灰。窗外天色阴暗,我映在玻窗上的形象格外明晰:黑发白肤,相互衬托,一如照片里的女人。
“等一下,”我缓慢地说道。“你——你觉得这照片跟我有关?”她脸一红。“天哪!你觉得我就是照片里的婴儿!”
“我——不能肯定。我们看你的节目,他好像认出你的名字;之后,他去世了,我又发现你的名字和这张照片……”
“然后你就想我可能是他女儿,”我指了一下照片。“一个遗失了很久了女儿,可能就来自欧洲。”可恶。我看起来真有那么老?“对不起,弗莱希曼太太。我生在芝加哥,那时二战都结束很久了,而且我父亲还健在;我从来都不认识本·辛克莱。”
她皱起了眉头。“我知道这不太可能。”她叹了口气,轻揉自己的假发,好像是要放松神经一样。“不过,还是非常感谢你一路赶来。很抱歉耽误你的时间了。”她盯着纸箱,眼睛亮了一下。“对了,我还真的有件事。你能不能帮我个小忙?”
“什么忙?”
“我想把他的衣服捐给“哦哈达斯”11,但我没有车,他们又不会来拿。能不能请你把他的东西送过去?离这不远的。”
那是芝加哥的一个犹太慈善组织。初次见面就要求帮忙跑腿——想到这一点,本来应该拒绝的,我已经做得够多了。我看着她,她又在摆弄手镯,看起来一副老迈可怜的样子。我扫了一眼手表,还不到3点。蕾切尔在踢足球,5点过后才会回家。我叹了口气。“好吧。”
“啊,那太好了。书也一起送走吧?”
我努努嘴。她扬起一个满意的笑容。我们一起用胶带封纸箱的时候,露丝的眼神落到那个打火机上。她拿出打火机。“哦哈达斯肯定不需要这个。你抽烟吗?”
“不抽。”
“那你男朋友呢?或者你爸爸?”
“嗯,其实,我父亲要抽烟。”
“何不把这个送给他?”
“啊,这不好吧。我不想让他多抽。”
她把打火机塞到我手里。“拿着吧,他能管好自己。”我看着打火机,它挺特别的。我顺手放在包里。“谢谢了。”
我搬着纸箱子出来的时候,注意到两个男人,他们把车停在我的车附近。开车的那个人长发,梳在脑后扎成马尾,正在摆弄收音机,另一个佝偻着坐在那,低着头,好像在地上找东西。真糟,我正需要帮忙。不过看他们如此专心于各自的事,装作对我的吃力毫不注意,估计就是喜欢看女人辛苦,那种“小姐,要帮忙,先开口”的类型。我把箱子放进了后备箱,刚关上箱门,就听见弗莱希曼太太在屋里叫:“亲爱的,搬完了就进屋来吃点东西。我这有咖啡和丹麦饼。”
我回到她屋里。其实只要习惯了,她这人也不坏。不管怎么说,有多少人能在罗杰斯公园,享受杰奎琳·肯尼迪送上的丹麦饼呢?
* * *
1 HOB: Home Box Office; 是总部位于美国纽约的有线电视网络媒体公司。
2 Showtime: Showtime works; 是美国一家付费有线电视网3 区域绅士化:又译作“区域贵族化”,指在破败地区修建高档住宅吸引富人迁入而改变环境的过程。
4 杰奎琳·肯尼迪(1929—1994),其夫为美国第35任总统约翰·肯尼迪(1917—1963,1961年1月就任总统,1963年11月遇刺身亡)。
5 普萘洛尔和拉诺辛:这是两种治疗心脑血管系统疾病的药物名称。
6 婴儿潮:指第2次世界大战结束后; 1946年初至1964年底美国的新生儿高峰期。
7 美国战略情报局:Office of Strategic Service,成立于1942年6月13日,美国第一个统一的中央情报机构,中央情报局的前身。
8 勒卡雷:戴维·康威尔,全名大卫·约翰·摩尔·康威尔(David John Moore Conwell),常用笔名约翰·勒卡雷(英语:John le Carré)。英国著名谍报小说作家。
9 BS: 本·辛克莱的英文为Ben Sinclair,英文缩写首字母应为BS。
10 布朗尼相机:柯达公司于1900年推出的廉价相机,使得摄影在普通人间流行起来。
11 哦哈达斯(Or Hadash):希伯来语,意为“和平与民主阵线”。
第3章
图伊大道是一条商业街,横穿罗杰斯公园,热闹非凡,哦哈达斯就在这儿,位于一家韩国干洗店和玉米粉蒸肉餐馆之间;看上去,它收到的捐赠物品堆积如山,令人振奋,却关着门。窗户上的指示牌写着:隔周星期四接受捐赠,其他时间请先预约。后面有个电话号码。“我就这么倒霉!”我咕哝着,匆匆记下号码。幸好没把箱子搬下来。我又钻进沃尔沃。
罗杰斯公园图书馆位于克拉克街,明显就是一栋新建筑楼。红砖白边,优雅大方;它与其隔壁摇摇欲坠的公寓楼、街对面破败不堪的美国退伍军人协会大厅,似乎格格不入。不过,图书馆里面却排满了课外活动,充满了欢快活泼的嗡嗡声,与大多数图书馆那种葬礼般的沉寂截然不同。
一群小孩围坐在房间中央的几张红色长条桌旁,白人、黑人、拉美裔小孩都有。看样子,他们气氛融洽,其乐无穷。我走到一个人造大理石柜台前等着。那个图书馆员皮肤粗糙、头发灰白,脖子上挂着夹鼻眼镜,正为一个亚裔男孩找一本期刊。我马上想起了芬克尔女士——我小学时最严厉的老师。我将本·辛克莱借的那几本书放在柜台上。
向她说明来意后,她说:“噢,辛克莱先生呀,好一阵没见他来了,他还好吧?”
“很不幸,他去世了。”我把事情告诉她。
她脸上的皱纹加深了,“我真难过。”
我点点头。“如果必要的话,我来付这些滞纳金吧。”我拿起《影之战士》,翻开书后的归还日期给她看。刚刚翻开,一张纸片就飘了出来,掉在地上。我弯腰捡起纸片,看到上面用铅笔潦草地写了一个网。familyroots。(家族寻根网1)。
“嘿,你看。”我把纸片给她看。
她看后不解地瞟了我一眼。
“是个网址。”她皱着眉头,好像我打乱了她井然有序的工作。
“我知道。只是我没想到一个90岁的老人还会上网。我并不是说这有什么问题,就是……呃……我爸爸现在还是认为电脑只不过是一种神奇的笔呢。”
她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我又解释道:“我想说的是,我在他家没有看到电脑。”
“辛克莱先生几乎天天都来这里上网。”她指向一些配着电脑的桌子。
“你开玩笑吧。他上网做什么呀?”
“这个嘛,即使我知道,也不能告诉你。我们这里有严格的规定,保护读者的隐私。”她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总是一大早就来,有时我们都还没开门。你知道,那个时段上网最好,网速很快。”
“这就是他浏览的一个网站吗?”我指着那张纸片。
她毫无表情。
“是你教他登录网站的吗?”
她透过夹鼻眼镜看着我,“这并不难,只要按指示操作就行了。可以学会的。”
明显答非所问!但我没有纠正她。
随即她向我后面看去,表情严肃起来。
我转身一看,后面已经排着几个人了。
“算了吧,发生这种事情,”她轻快地说,“应该可以免收滞纳金。谢谢你把书还回来。”她把书挪向自己那边,然后目光扫向我身后,不再理会我了。
快要跨出门口时,感觉衣袖被人扯了一下。回头看到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深褐色的皮肤,毛茸茸的头发;蓝色的乔治城队棒球帽戴在头上,拉向右侧,遮住了大半个脑袋,肩上背着个黑色图案的背包。
“你认识辛克莱?”他问;声音似乎带着点指责、挑衅的意味。要不是听出了他处于变声期,我肯定会感到不快。
“算是吧,”我回答说。
“你说他死了?”他摸着自己的耳朵,上面戴着个突起的金色耳钉。
我点了点头。
这男孩倒没有被吓到。
我问:“你是他朋友吗?”
“是的。”他看起来在体味朋友这个说法,并且似乎很喜欢。“我俩很合得来。”
我走到门外,“我叫艾莉·福尔曼。你呢?”
“哺哺2。”
我看清楚了他的背包,上面的图案是犹太明星。
他问我,“你也是他的朋友吗?”
我一直看着他的背包,“老实说,哺哺,其实我并不认识他。但我觉得他认识我。”
我又看向他。“我认识和他住一起的女房东。”
“喂,伙计!你是说那老太婆?”男孩龇牙咧嘴地说,“那蠢货,从来都小看他,还骂他。至少他是这么说的。”
我无奈地笑了笑。“你是在这里认识他的?在图书馆?”
“对。”他挺直身子。“我教他一些东西。”他挺了挺胸。“电脑。”
我打开图书馆外面的门,他跟着我出来了。我感觉他想要吹嘘一番。
“你教他上网?”我抬高音量,以便压过午后街道的嘈杂车声。我们已经走到克拉克街上了。
这次轮到他点头了。
我又看到了他的背包。“哺哺,你不是犹太人,对吧?”
我指了指他的背包。
他把背包从肩上拿下来,递给我看个仔细。几个明星后面是两把铁叉,交叉形成一个X形状。图案上方有几个大写字母“GDN”。
“那是什么意思?”我指着那些字母。
“黑子,”他说,不耐烦地补充道,“黑帮子弟,伙计,‘黑帮子弟之家’。”
“噢,”我说,本能地抓紧了我的包。“你是他们一伙的?”
他挺直了身子。“辛克莱也这样问过我。”
我们仔细地打量着对方。
“我哥哥是,我很快也是了。”
我的手松开了。什么样的黑帮成员会在图书馆里消磨时间呢?
“本是个犹太人。”我清了一下喉咙说,“我也是。”
“真见鬼。”他皱起眉头。
“是你教他上网的吗?刚才那图书馆员说他是自学的。”
他冷冷地回头看了一眼图书馆。“她知道个狗屁。”
我们走过一栋外观破旧的建筑,楼前有个蓝白色的“诊所”标志。我不知道要给这个男孩什么样的定位。半是极客,半是街头混混,一个现代版的人头马怪物。
“嘿,哺哺,”我说,“请你帮我看看。”我抽出那张纸片。“这是你帮他登录的网站吗?”
他瞟了一眼,然后耸耸肩。
我头脑里搜索着要怎么给他说。“你看,我不想给你找麻烦的,但本在一张纸上记着我的名字。他的房东,弗莱希曼太太,发现了这张纸。我就是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也给你发邮件吗?”
“邮件?”我抬了下眉毛。“他有自己的邮箱?”他脸上突然做出个鬼脸,好像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诊所过去两个门面是一家中东小餐馆。
“哺哺,要喝可乐吗?”
他点了点头,于是我钻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