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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谋杀鉴赏-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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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着一段距离,但我感觉他正在用心记下和玛丽安握手的每个人,惦量他们作为潜在捐款人的价值。
    我从侍者的托盘上端起一杯葡萄酒;理所当然的,罗杰就在这时候开始动作了。
    “玛丽安,我给你介绍一下。”
    突然,我眼前出现一张灿烂的笑脸,握手坚定有力,灰色的眼睛还带着试探神情。我拿着杯子的手晃了晃。
    罗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她脸色马上变得柔和了。“你就是为市长做节目的那个人?节目很棒。”
    “谢谢。”
    “肯定花了很多心血吧。”
    “那是我喜欢做的工作。”
    “看出来了。”她热情地笑了笑。“我从你的作品里学到了很多。”
    作品,而非片子。我回过去一个笑脸。
    “罗杰告诉我,你也拍政治题材的?”
    “说实话,我不拍政治题材的,艾弗森女士。”
    “不拍?”她瞟向罗杰。“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被迫找一个随时可以藏身的地方。“我不想知道得太多,免得惹上麻烦。”我把酒杯换到另一只手上。“而且,政治家们经常忘记付账。”
    她笑得更灿烂了。“一针见血!我也不想卷入政治。”
    “是吗?”我反驳到,“那么,恐怕你这话明显有问题。”我摆了摆手。
    “你是说我为什么离开这种优越的生活,挤进政治圈里?”她眨了眨眼。“首先,这房子是我母亲的,不是我的。是她坚持要我来这里办筹资活动。”
    “可你是在这里长大的,你的根在这儿。”
    “每个人都来自某处,对吗?至于我,来自何处至关重要。”
    罗杰急冲冲地说了些什么,然后又继续摩擦两个手指。
    “不好意思。”她笑了起来,“原谅我偏离了主题。你就是这么说的,对吧,罗杰?”她把一只手搭在罗杰的手臂上。“尽管如此,但认真说来,我确实意识到我有多么幸运,拥有的太多;我想,这就是我回报的方式。”
    我看向周围的富豪们:“回报谁?”
    罗杰脸色突变。
    玛丽安似乎并不在意。“别那么天真。你知道的,金钱吸引金钱。”
    “我不是天真,也不是不尊重你们,但一个茶会共和党人10能为南边的人们11带来什么呢?又能为南边那些仍然居住在锡棚屋的人做什么?”
    她没有一刻犹豫。“又是一个好观点,”她平静地说。“对我而言,这确实具有挑战性,对吗?我确实想代表所有的人,不仅仅是——你怎么叫我们的——茶会共和党人?顺便一提,我喜欢这种说法,可能会盗用哦。”罗杰一只手搭在她的手臂上。“希望我们可以再见,艾利。”
    罗杰成功把她拉走了,但只能是因为她的默许。“我也希望你给我们这些茶会党人一个机会。”她拨弄着脖子上的珍珠项链,转身走开,投入下一场征战。
    我目送着她离开,惊奇地发现自己很喜欢她。我穿过人群,向苏姗和道格那边走去。这时两扇法式门打开了,推出来一个坐轮椅的女人。她面容暗淡,皮肤枯萎苍白,头发稀疏而纤细,颜色像暴风云那种灰白。一名护士推着她往前,露台上的人群立马分开站在两旁让出一条道,有如查尔顿·赫斯顿12劈开红海一般。这个女人深谙出场之道。
    “这谁呀?”我前面有人问。
    “弗朗西丝·艾弗森,玛丽安的母亲,”另一个人回答。
    我从旁边靠近一些。她的眼睛也是铁灰色的,像她女儿一样,却没有那样的温暖。我感到一丝寒意。
    * * *
    1 克劳斯比、斯蒂尔思、纳什和杨乐队Crosby; Stills; Nash & Young,四个人组成的民谣摇滚乐团,以他们的姓氏命名。
    2 摩尔式建筑特色包含不加装饰的拱顶、简单的圆拱马蹄型,或是拥有繁复装饰的拱型、有亮丽釉彩的青花磁砖,以及阿拉伯文或者几何图形的装饰。开放空间中,水是重点,通常花园中会有喷泉或水道,而建筑物前的水池则有创造倒影并结合光线运用的作用。
    3 塔拉,爱尔兰东北部村庄,古代爱尔兰国王的故居。
    4 唐娜·卡兰,美国服装名牌。
    5 贝鲁嘉、奥西特拉,都是比较常见的鲟鱼。
    6 马德拉斯棉布:一种薄棉布。
    7 金融术语,如果暂时未用的款项大于需用量时称为“头寸松”。
    8 阿玛尼:意大利的世界时装品牌,美国销量最大。也是奢侈品品牌。
    9 亨弗莱·鲍嘉(1899…1957)美国演员,多次获奥斯卡奖,代表作《卡萨布兰卡》、《非洲女王号》;此处指他饰演的《叛舰凯恩号》里的奎格舰长。
    10 茶会共和党人:共和党中的右翼、极端保守主义者。
    11 南边的人们:指穷人、普通蓝领阶层。这个群体通常支持民主党。芝加哥南部是穷人聚集区。
    12 查尔顿?赫斯顿,美国演员,在电影《十戒》中扮演摩西,劈开红海,领导以色列人出走埃及。
    
    第16章
    
    周六,福阿德带来了些大丽菊、秋海棠与藿香蓟,还教了我要怎样安排它们的间距才能成簇生长。院里的紫衫长得太高,快要遮住了大门,他也修剪了一下;又在紫衫树下种上些凤仙花,凤仙叶子是淡雅的薄荷色,和紫衫深绿色的针叶相互映衬,相映生辉。
    他离开后,我按照他的要求浇了一遍水,然后寻思着接下来做什么。足球赛结束了,蕾切尔在巴里那儿,我落单了。前几年,在逐渐崩溃的婚姻中,绝望感像利刃一般割裂着每一寸空气,那时的我是多么地希望蕾切尔和巴里能让我安静独处!如今,每两个周末他们才让我独处一次,我却因孤寂而伤感。有人陪伴总比独自一人要好,哪怕他没有责任感,哪怕他恣意任性;有另一个人在身边,至少可以见证你也在场,证明着你的存在。
    我放了那部斯科塞斯1的碟子,看了几分钟。除了几处犀利的幽默外,就是一部黑色电影,充满那种他惯爱表现的城市混沌。我关了机,走进厨房,烤了一个冷冻百吉饼2;烤到一半,冒出个想法。马上关了烤面包机,抓起包,出门走向车库。
    30分钟后,我到了老爸那儿,带着一打新鲜的百吉饼和一磅熏鲑鱼。他仔细检查着那些百吉饼,深信只有烘焙师的儿子才能买到好面包。唱机里,艾拉·费兹杰拉德3正吟唱着有关绸缎布娃娃的曲子。
    我说了玛丽安·艾弗森募集竞选资金的事,还有我可能会去给她做视频。他在洗碗布上擦了擦手。“你什么时候变成共和党了?”
    “没变。”我端了一盘洋葱和西红柿到桌子上。
    父亲一生都是民主党人;他拿出百吉饼,透过眼镜盯住我。“反正,你自己选择。”
    我们坐下来,我伸手拿了一个贝果。“爸,我有件事一直想问你来着。”
    “什么事?”
    “我碰巧知道了一个女人的名字,好像本·斯库尼克生前在找她,我想你会不会刚好听说过她。““我还以为你不会再管他的事了。”他在贝果上涂了厚厚一层奶油芝士。
    “我好奇嘛,先不说这些……”我继续道。“莱尔·戈特利布这个名字你有印象吗?”
    老爸的手僵住了。“你说什么?”
    “莱尔·戈特利布。砸脑袋生前在找一个叫莱尔·戈特利布的女人。”
    他的脸色突然像羊皮纸一样苍白,那手使劲地握着餐刀,胳膊上血管凸起。
    “爸?”
    他什么都没说。
    “你还好吧?要我叫人来吗?”
    他摇摇头。
    我冲进厨房,倒了一杯水。“喝水。”我在他面前坐下。
    他摆摆手,我拿开水杯。他小心翼翼地把餐刀放回盘子里。
    “爸爸,怎么了……”
    他双手撑着桌子慢慢站起来,抬起一根手指示意我稍等,然后拖着脚步走进卧室。我听见柜子抽屉打开的声音,一分钟后又关上了。他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照片。
    “是什么?”
    他坐下来,清了清喉咙。“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注视着照片。“说实话,我从没想过,会跟自己的女儿说这种事。”他啜了一口水,看着我。“但……”
    他把照片递给我。
    这是一张老式的黑白快照。两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男子,坐在一张小桌边上,好像是在咖啡店里。两个人对着镜头咧嘴笑着,分别用一只手环着同一个年轻女子。其中一个是我父亲,另一个看着像是青年时的巴尼·泰特曼,我的巴尼叔叔。我没认出那女孩是谁,但她的笑容是那么绚丽,我都想跟着微笑。她脸型精致,鼻梁娇小挺直,克拉拉·鲍4一样的嘴唇,一头浓密的金色鬈发;魅力四射。
    “我和巴尼,入伍以后,”他轻轻地说。
    “这个女人呢?”
    他犹豫了一下。“这事发生在我遇见你妈妈以前。我要你知道,我从来没做过让你妈妈忧心的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的目光移到照片上。“莱尔·戈特利布是我在朗代尔时的女友。”
    我把照片放在桌上。
    “她是德国难民。38年秋天来到美国。那时候她16岁,金发碧眼,天使一样。”他倒了两杯咖啡。“她当时住在犹太孤儿之家,靠给人打扫屋子来维生,而且几乎不会说英语。”
    我捧住咖啡杯,想起自己离婚前,也曾有一些清洁女工出入家里。她们中有个拉脱维亚5的移民,曾在我们家的钢琴前坐下,凭着记忆弹奏了一首贝多芬奏鸣曲,弹得无可挑剔。
    “莱尔来自弗莱堡6,”爸爸接着说道,“靠近黑森林地区。她家有三个孩子,她是长女。父母想办法把她送出了国。这边她的一个远房亲戚做的保证人。好像她家给了这个亲戚不少钱,但最后没帮上什么忙。莱尔也没怎么提起过他。”
    他拿起照片。“我们认识的时候,她已经想办法临时住进了朗代尔的收容所,但在海德公园附近打工。那时候,我上完课就送她去科蒂奇格罗夫电车站。周末要是去巴尼那儿,也会跟她见面。”他轻轻笑着。“我记得,她就是不愿讲德语,哪怕我会说一些;她只是用手指着东西,我就告诉她用英文怎么说。
    “二战开始后几个月,她弟弟从德国寄来一封信,说父亲被杀,母亲和妹妹被卡车拉走,自己躲在朋友家,要想办法逃出来,以后就音信杳无。”
    我脸上不禁抽动了一下。
    “从那之后,我成了她最亲密的朋友。帮她在T夫人餐厅找了间屋子搬进去,教她读写英语。带她到处逛。”
    “你们在一起了?”
    父亲点了点头,眼神飘远。“我记得有天晚上,我们去黑鹰餐厅看本尼·古德曼7的表演。那天基尼·克鲁帕8做鼓手,泰迪·威尔森9是钢琴手,那是最棒的组合,演奏充满醉人的魔力,我和莱尔都不想它停下。”他的神情恍然如梦。“回去的路上,我们找地方喝了点东西,等回到巴尼那儿已过半夜。我记得自己说‘我要离开家,然后加入本尼·古德曼的乐队。’”
    “‘是吗?那你会什么乐器呢?’她的声音优美轻柔,知道吗?就像清脆的铃音一样。”
    他微笑。“我说我很擅长制作简易卡祖笛的技术10。她咯咯地笑,但马上严肃起来。‘那么,雅各布’——只有她会这么叫我,‘你长大后要做什么?’
    “‘娶你,’我说。‘然后照顾你一辈子。’”
    他眨了一下眼。“珍珠港事件之后,我和巴尼应征入伍。莱尔很害怕,她说我应该加入本尼·古德曼的乐队,跟他们一起逃跑。”
    他放下照片。
    “参加新兵训练前几周的一个晚上,我带她出去吃饭。她很开心,因为找到了工作。‘一个真正的工作,’她说;是在报纸上找的。我现在仍不明白,她那时为什么那么自豪,是她找到工作了,还是能读英文了,”他说。“是去艾弗森钢铁厂做工。”
    “艾弗森?”我插了一句。“是那个参议员候选人,玛丽安·艾弗森的艾弗森?”
    “她父亲。”
    “这倒很巧。”
    “他们需要女工。经过培训她成了铆工。”他笑了,沉浸在属于自己的回忆里。“她很喜欢这份工作。记得有一天,我去工厂接她,正赶上一个反战游行。艾弗森本人带领了一队工人穿过厂房。他们都在举旗,吹号,唱歌。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场面。那个男人就像国王,带领着自己的随从队伍。而且所有人也确实像对国王一样尊敬他。他经过我们的时候,莱尔挥动旗子,行了一个屈膝礼11。
    “那以后不久,我就去了加利福尼亚。”他动了动身子。“几个月之后她就不再来信了。我想她大概是不习惯写英文。但后来连电话也不回了,我感到事情不妙;终于想法搞到了回去的许可证,借了一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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