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行动-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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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立克稳住惊慌。“把你的手放开!”
他越抓越紧。“你好像认识那边那个女人。”他说。
“不,我不认识!”她挣扎着要走。
他猛地将她拉了回来命令道:“你最好待在这儿回答几个问题。”
又是一声枪响。几个女人尖声叫了起来,但没人知道枪是从哪里打来的。党卫军军官的脸痛苦地扭曲着。等他倒在地上,弗立克看见站在他身后的鲁比,她正把手枪放回自己的雨衣口袋。
两人不顾一切地推搡着,奋力从拥挤的门边冲出去,冲到了大厅里。她们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注意就跑了出去,因为所有的人都在逃命。
康朋街的路边停着一排汽车,一些车里坐着司机。大多数司机都跑到饭店那边看热闹去了。弗立克选中了一辆黑色的梅赛德斯230型轿车,里面没人。她往前面看了一眼,见控制板上插着钥匙。“上车!”她招呼着鲁比。她坐在方向盘后面,拉动自动起动器。强劲的发动机轰隆隆转了起来。她挂上一挡,打了一圈方向盘,加速离开了里兹。这辆车子很重,走得很慢,但很稳当,开快的时候转弯就像火车一样。
开过了几个街区,她开始考虑她的处境。她失去了她三分之一的队员,其中包括她的最佳射手。她考虑是否放弃任务,但马上决定继续干下去。情况实在尴尬,她必须解释为什么只来了四个清洁工,而通常都是六个,但她可以找些借口弥补。这意味着她们会受到更严密的盘查,但她必须承担这个风险。
她跟鲁比不再面临直接的危险,于是她在礼拜堂街扔掉了汽车。她们快步赶回了旅店。鲁比把葛丽泰和“果冻”叫到弗立克的房间,把发生的一切告诉她们。
“戴安娜和莫德会马上接受审讯,”她说,“迪特尔?法兰克的能力很强,审讯起来十分残忍,所以我们必须假设她们会供出自己知道的一切,包括这家酒店的地址。这就是说盖世太保随时可能来这儿,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果冻”哭了起来。“可怜的莫德,”她说,“她的确愚蠢,但她也不该受这种折磨。”
葛丽泰更实际些。“那我们去哪儿呢?”
“我们躲进旅馆隔壁的修道院里。谁进去他们都容许,我以前在那儿藏过逃跑的战俘。他们会让我们在那儿待到天亮。”
“然后呢?”
“我们按计划去火车站。戴安娜会把我们的真实姓名告诉迪特尔?法兰克,还有我们的代码,我们的假身份,他会严加警戒,抓捕用这些化名旅行的人,幸运的是,我为所有人准备了一套备用身份证件,用的照片相同,但身份不同。盖世太保不会有你们三个人的照片,我也改了一下外表,这样,检查站的警卫就不会认出我们了。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不要天一亮就去车站——我们等到十点钟左右车站最忙的时候再去。”
鲁比说:“戴安娜也会把我们的任务告诉他们。”
“她会告诉他们,我们要炸毁马尔斯那里的铁路隧道。好在这不是我们真正的使命。这是我编出来的一个掩人耳目的说法。”
“果冻”钦佩地说:“弗立克,你连什么都想到了。”
“是的,”她冷冷地说,“这就是为什么我现在还活着。”
37
保罗坐在格兰登安德伍德那阴暗凄凉的食堂里,焦急地想着弗立克,这样过了一个多小时。他开始相信布莱恩?斯坦迪什已经失密。大教堂事件、查特勒完全陷入黑暗的事实,以及规规整整的第三份电文显露出的不自然,一切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按原来的计划,弗立克应该在查特勒降落,由米歇尔和波林格尔组织的剩余成员接应,米歇尔会把她们隐藏几个小时,然后安排车辆送她们到圣…塞西勒。等她们进入城堡,炸毁电话交换站后,他再把她们送回查特勒,等待飞机把她们接走。现在一切都变了,但弗立克到达兰斯后还是需要来回的车辆和藏身之所,她也要依靠波林格尔抵抗组织的帮助。然而,如果布莱恩已经失密,波林格尔组织还会有人幸存下来吗?安全的房子还安全吗?是不是米歇尔也已经被盖世太保抓获了呢?
终于,露西?布里吉斯走进食堂,对他说:“琼让我要告诉你,‘直升机’的答复现在正在解密。你能跟我来吗?”
他跟着她进了一个小房间,他估计这原来是一个靴子储藏间,现在做了琼?贝文思的办公室。琼手里拿着一张纸。她看上去有点儿困惑。“我真无法理解。”她说。
保罗很快地读着。
呼叫信号 HLCP(直升机)
安全标记 有
1944。6。3
消息内容:
两支司登每支六个弹夹句号两支李恩菲尔德步枪十个弹夹句号六支
柯尔特自动手枪并有大约一百发子弹句号无手榴弹完毕
保罗惊愕地盯着这份解密电文,好像希望这些文字变得不再那么可怕似的,当然,那电文一个字也不会变。
“我以为他会大发雷霆的,”琼说,“可他一点儿都没抱怨,只回答了你的问题,服服帖帖的。”
“一点儿不错,”保罗说,“因为这不是他。”这条信息并非来自被官僚做派的上级突然以不合理要求烦扰的外派特工。这回复是由一个盖世太保军官起草的,他想方设法维持一种平滑、正常的面目。唯一的拼写错误是恩菲尔德,这里拼成了“恩福德”,这恰恰说明了这里掺杂了德语,德语里的“feld”正是英语“field”的对等词。
不用再有任何疑问了,弗立克处境十分危险。保罗用右手按摩着太阳穴。现在只有一件事要做。整个行动已经四分五裂,他必须动手挽救它,挽救弗立克。
他看了看琼,见她正满脸同情地看着自己,便问:“我可以用一下你的电话吗?”
“当然可以。”
他拨通了贝克街。珀西正在他的办公桌前。他说:“我是保罗。我确信布莱恩被逮捕了。是盖世太保在操作他的电台。”站在他身后的琼?贝文思猛吸了一口气。
“噢,见鬼,”珀西说,“没有电台,我们没办法警告弗立克。”
“不,我们有办法。”保罗说。
“什么办法?”
“给我找一架飞机。我今晚飞兰斯。”
第八天 1944年6月4日,星期日
38
福煦大道就像专门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建造的。这条宽阔的街道从凯旋门一直延伸到波洛格内森林,道路两侧都是一个又一个观赏花园,条条小径穿插其间,通向后面一座座富丽堂皇的房子。84号是一所格调雅致的宅邸,内部宽阔的楼梯连接着整整五层精美别致的大小房间,盖世太保把这所房子变成了一个刑讯拷问处。
迪特尔坐在一间格局完美匀称的客厅里,抬头看了一会儿那镶嵌着复杂装饰的天花板,然后闭上眼睛,为审讯做准备。他要磨砺一下他的心智,同时又要让自己的感情变得麻木些。
有些人很喜欢拷打囚犯。兰斯的贝克尔中士就是其中之一。受刑者尖叫时,他们会笑;他们制造伤残时,自己会勃起;看到受害者垂死挣扎时会体验到快感的高潮。这些人算不上优秀的审讯者,他们关注的是痛苦,而不是信息。最好的刑讯者是迪特尔这种人,他们打心眼里厌恶这种过程。
现在,他想象着将他的灵魂关在门内,把自己的情绪锁在柜橱里。他把那两个女人看作能吐出情报的机器,只要他能尽快找到开启它们的方式就行。他感到了那种熟悉的冰冷,就像一块雪花织成的毯子落在了他的身上,他知道他已经准备好了。
“把那个岁数大的带上来。”他说。
黑塞中尉出去提犯人。
他仔细看着她走进屋子,坐在椅子上。她短发、宽肩,穿着一件男式女装。她的右手瘫软地耷拉着,她用左手托着肿胀的小臂:迪特尔打断了她的腕子。她显然很痛苦,脸色苍白,面带虚汗,但她意志坚韧,嘴唇紧绷成一条线。
他用法语对她开口。“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下,”他说,“你所作的决定,你说的话,既可能给你带来难以忍受的痛苦,也可能让你轻松解脱。完全取决于你。”
她什么也不说。她害怕,但并不惊慌。她不太容易攻克,现在他已经看出来了。
他说:“首先,告诉我特别行动处的伦敦总部在哪儿。”
“摄政街81号。”她说。
他点点头说:“让我解释一下。据我了解,特别行动处教导它的其特工在受审时不要保持沉默,但要说出难以核实的虚假答案。我知道这一点,所以接下来我会问你许多问题,而我已经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这样,我就会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伦敦的总部在哪里?“
“在卡尔顿楼的内院。”
他走过去使劲抽了她一个耳光。她疼得叫了一声,脸立刻红肿了起来。一开始就在脸上扇一巴掌总是很管用。疼痛虽然是最轻的,但这样来一下,能羞辱性地显示囚犯的无能为力,可以迅速削弱他们最初的勇气。
但她却挑衅地看着他说:“德国军官就是这样对待女士的吗?”
她身上有一种傲慢气质,她说的法语带着上层阶级的口音。他猜测她可能是某种贵族。“女士?”他轻蔑地说,“你刚才开枪打死了两名正在执行公务的警察,施佩希特的年轻妻子现在成了一个寡妇,罗尔福的父母失去了他们唯一的孩子。你不是穿制服的战士,你没有任何借口。至于你刚才的问题——不,我们不这样对待女士,但我们这样对待杀人犯。”
她的眼睛看向别处。他的这些话击中了要害。他开始破坏她的道德基础了。
“告诉我点儿别的事,”他说,“你很了解弗立克?克拉莱特吗?”
她睁大了眼睛,脸上不觉露出惊奇的神色。这告诉他,他猜得很准确。这两个人是克拉莱特少校小组里的人。他又一次撼动了她的神经。
但她很快恢复了镇静,说:“我不认识叫这个名字的人。”
他走过去把她的左手拨到一边。她的右手腕失去了支撑耷拉下来,让她疼得叫了一声。他抓住她的右手使劲一拉。她尖叫起来。
“看在上帝份儿上,你们为什么去里兹吃晚饭?”他问,并放开了她的手。
她停止了叫喊。他又问了一遍。她喘着粗气,回答道:“我喜欢那里的饭菜。”
她比他想象的更强硬。“把她带走,”他说,“带另一个上来。”
年轻的姑娘很漂亮。她被捕时没有抵抗,所以看上去依然像模像样,衣服和妆容都很完好。她显得比她的同事害怕多了。他把刚才的问题拿来问她:“你们为什么去里兹吃晚饭?”
“我一直想去那里。”她答道。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害怕这么做很危险吗?”
“我以为戴安娜会照顾我。”
这么说另一个的名字是戴安娜。“你叫什么名字?”
“莫德。”
容易得几乎让人可疑。“你们到法国来干什么,莫德?”
“我们要把什么地方炸掉。”
“什么地方?”
“我不记得了。也许跟铁路有关系?”
迪特尔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找到了一条捷径。“你认识费利西蒂?克拉莱特多久了?”他试着问道。
“你是说弗立克?只几天。她非常专横。”她脑海里又滑过了一个念头,“可她是对的,我们的确不该去里兹。”她哭了起来,“我从没打算做任何错事,我只是想好好玩玩,到处看看,我要的就是这些。”
“你们小组的代号是什么?”
“‘乌鸦’。”她用英语说。
他皱起了眉头。在“直升机”的无线电消息里把他们叫“寒鸦”。“你确定吗?”
“是的,因为有一首诗,我记得是‘兰斯的乌鸦’,不,是‘兰斯的寒鸦’,就是的。”
如果她不是十分愚蠢,就是模仿得十分到家。“你觉得弗立克现在在哪儿?”
莫德想了好一会儿,然后说:“我真的不知道。”
迪特尔失望地叹了口气。一个囚犯太坚强,什么也不说,而另一个却太愚蠢,不知道任何有用的东西。看来他要比原打算的多花上些时间才行。
应该找个什么办法缩短整个过程。他对这两个人的关系很是好奇。做主的是那个有些男人气的岁数大的女人,可她怎么会冒险带着这个脑子空空的漂亮女孩去里兹吃饭?也许我把她们想得太龌龊了,他对自己说,可是……
“把她带走,”他用德语说,“把她跟另一个关在一起。屋子一定要有窥视孔。”
两个人被关起来以后,黑塞中尉带着迪特尔去阁楼上的一个小房间。他通过窥视孔察看着隔壁房间的一切。两个女人并排坐在狭窄的床边。莫德哭着,戴安娜安慰着她。迪特尔仔细看着。戴安娜把骨折的右手腕放在她的腿上,用左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戴安娜的声音很轻,让迪特尔无法听见她在说什么。
她们的关系亲密到了何种地步?她们仅仅是战友,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