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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节

崩原乱-第295节

小说: 崩原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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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云山脉,断法宗。

    已是盛夏时分,阳光刺目,一名身穿青袍,戴着青纱帏帽的男子走在通往断法宗的小道上,身后跟着一个穿连帽斗篷的黑衣人,这里比较偏僻,少有人踪,不一会儿,前方出现一条小河,青衣人便向河边走去,蹲了下来,随手取下了头顶的青纱帏帽放在一旁,露出雪白面孔。

    这人自然是师映川,他此时两眼澄澈如初,只不过却仿佛笼罩在一片淡淡的血色当中,瞳仁如同两颗红玉一般,乍一看去,就像是里面灌满了鲜血似的,若是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种情形除了是因为某种特殊秘法所导致的之外,大概也有杀戮过重、满手血腥的缘故,一时师映川掬起一捧水喝了几口,又洗了脸,然后就走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面前,右手轻描淡写地微微一戳,顿时就好象是一把锋利的刀子,毫无阻碍地生生插在了树干里,紧接着,就见这棵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干枯乃至腐朽,转眼间繁茂的枝叶就枯死了,枯黄的树叶仿佛下雨一般纷纷掉落下来,树上原本有几只鸟雀,眼下也顷刻之间血肉干枯,掉下枝头,更有许多昆虫也僵死在树上,不过几次呼吸的工夫,这棵树包括树上的一切生物,尽数死亡。

    宁天谕的声音淡淡响起:“……当初我结合一门失传已久的秘法,花费无数心血,才最终研究出这门手段,以抽取其他活物的生机,来为自身所用,这门功夫虽然有所欠缺,不可能让人长生不死,但当年我若没有意外身亡,或许凭借此法可以多活上几百年也说不定,至少比起其他宗师寿元悠久是必然的,生命力也更为强大,总之好处极多。”师映川不觉微微皱眉,问道:“既然如此,那么当年为什么你却死了?”宁天谕冷冷道:“一来当时我所处的环境中根本没有足够的生机让我吸取,二来,若是你头颅被砍去,或是心脏碎裂这样类似程度的伤势,你认为除了神仙搭救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可以活命不成?”师映川点了点头:“说得也是。”

    一阵清风吹来,仿佛轻轻拂去了心头的那丝阴霾,师映川脸上露出了复杂之色,他去河边洗了洗手,抬头望着远处那仿佛巨剑一般矗立的山峰,幽幽叹了口气,虽然他看起来仿佛悠然无所挂碍,但其实此刻心中却是颇有踌躇之感,宁天谕道:“你来这里并无意义,而且还要冒着一定的风险,你确定要这么做?”师映川叹道:“我想见见我师父,想见见我儿子……以我如今的修为,只要我小心一些,就不会惊动其他人的,至于我师父,他见到我的话,总不至于会对我不利罢,若是连他都不可信,那么在这个世界上,我还可以相信谁呢?”

    宁天谕不言语了,师映川拿起帏帽戴上,这便带着傀儡向着断法宗而去。

    师映川和傀儡没有惊动任何人地悄悄来到了大光明峰,潜入大日宫,傀儡在一个隐蔽之处藏身,师映川看看时辰,他小时候在这个时间里一般都是随连江楼修行的,想必季平琰也很有可能是这样,如此一来,师映川便独自一人前往连江楼平日里授课的地方。

    未几,师映川出现在了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上,遥遥望向远处的一处建筑,彼时天气很热,窗户都大开着,室内一个挺拔高大的的身影便映入了眼帘,师映川看见那人熟悉的身影,顿时眼窝一热,一时间竟是痴了。


☆、二百四十四、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师映川站在树上,遥遥望向窗内那人熟悉的身影,不觉抿紧了嘴唇,一时间心情复杂得无法言说,他曾经以为,很久之前就以为,在自己的生命当中绝对不会出现什么令他痴迷乃至不惜一切的人,这样的人永远也不会存在,然而他错了,错得很厉害,因为在不知不觉之间,这个人却出现了,当师映川自己都还没有明悟到自己的真实想法时,真相却在一个偶然的状况下被纪妖师点破,那年他也是远远藏在一棵大树上,看着连江楼与纪妖师,从中蓦然惊觉这两人竟是窥破了自己心里隐藏最深的秘密,然后在那一刻,师映川就终于知道了,曾经自己以为永远也不会出现的那个人,原来早就已经出现在他的生命当中,并且深深地扎下了根。
  这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感情,一个原本被他视为父兄的男人,他的授业恩师,却原来早就被他悄悄地埋在心里某个隐蔽的角落,将这份思慕根植于此,开出畸形的花朵,之所以从前他自己没有意识到,或许只是因为他潜意识当中就知道自己对于这个男人的一切仰慕和渴望,到头来只会是一个虚无边际并且可笑之极的妄想而已,完全是镜花水月,所以当真相被戳破后,他也没有敢于做出任何争取的行为,因为师映川知道,此生达成心愿的可能性无限为零。
  清风徐来,树叶沙沙作响,师映川藏身于树上,一动不动地遥望着窗户里面的动静,连江楼的样子似乎一如既往,没有半分改变,雪青色的交领大袖长袍,外披一件冷白的纱质宽袖直领对襟罩衣,黑发一丝不苟地梳得整整齐齐,戴着莲花玉冠,浓黑极长的双眉仿佛两柄黑色的长剑横在那里,似乎无论时间如何流逝,他的形象都不会有所变化,此刻连江楼手捧书本,嘴唇微动,显然是在讲解着什么,而在他身前,一个俊秀如仙童的男孩老老实实地坐着,一手托腮,两眼望向男子,脸上一副入迷的样子,不时地点头,显然是听得津津有味,师映川遥遥看着这一幕,这画面太过熟悉,太过熟悉,恍惚间只觉得似乎是回到了很多年前,尚且年幼的自己也是这样聚精会神地听着连江楼讲解功课,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啊,无忧无虑,然而这世上有些东西过去了就无法再拿回来,时间是最残酷也最不可挽回的事物,那些他即便愿意付出自己所有的一切去重新换回来的时光,却再也无法回来,再也无法回来了啊……
  师映川站在树上,一手扶着粗壮的枝干,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忍住这种情绪的,坐视一切的发生,因为他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他付出一切,可是此时此刻,他藏在树上,五指紧抓住树干,他的另一只手捂着额头,嘴角努力翘着,似哭非哭,似笑非笑,脸上的肌肉微微扭曲着,几近狰狞,完全是一副让人看不懂的表情,就在此时,宁天谕的声音在脑海中幽幽响起:“这种感觉……原来你竟是这样喜欢他么,出乎我的意料,我当年遇见赵青主的时候,也是这般心潮难平,千头万绪也无法形容其中万一,我甚至已经能够预感到,连江楼此人在你今后的人生当中,将会是一个巨大的变数,我如果是你,就会选择毫不犹豫地想办法杀了他。”
  师映川闻言,猛地抬起头来,他双眼内红光骤然连连闪动,刹那间嘴角露出比寒风还要冷冽的线条,一股杀机弥漫全身,与此同时,他用了极低的声音道:“……你若敢伤害到他,我发誓一定会用尽所有办法,彻底毁灭你!”宁天谕大笑:“蠢材,你果真是个蠢材,不过,当初的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我们果然是同一个人,就连愚蠢的样子也是一模一样,丝毫不差!”师映川听了,微微冷笑,但就在这时,窗内的连江楼突然一顿,却向这边看来,目光有若实质的刀锋,师映川登时心中一紧,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转眼间心中已经转过无数念头,既而轻叹一声,立刻便消失在原地,等他再次现出身形时,已是悄然出现在了那间暖阁里。
  季平琰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青衣人,然后当青衣人取下头上戴着的帏帽,露出真容的一刻,季平琰雪白如玉的小脸上突然就涌起了一层激动的红晕,呼吸也急促了起来,这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容貌完美得近乎虚幻,五官轮廓与自己十分相似,季平琰若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真的就是笑话了!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极力控制着自己,失声道:“……爹爹?”
  师映川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在笑,他伸出手,轻轻摩挲着季平琰的头顶,道:“很久不见了,平琰你长大了很多呢。”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季平琰也随之倒了下去,软软瘫坐在椅子上,昏睡起来,师映川这才收回了目光,满脸复杂之色地看向了连江楼:“……师尊!”
  没有想象中的拒人于千里,也没有那种凌驾于世间一切凡物的冰冷,此时师映川看见的,仿佛仍然还是从前的那个他,连江楼的表情从容且平静,毫无波动,淡淡道:“……按照规矩,从你离开宗门的那一刻开始,你我之间的师徒关系就自动解除,如今我已经不再是你的师父,你也不必再如此称呼。”师映川心中微涩,苦笑了一下,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一点我不会忘,也不敢忘!”连江楼不置可否,他的注意力却是集中在了师映川的眼睛上,那已经迥异于常人的瞳仁仿佛两颗红玉一般,泛着淡淡的微波,连江楼移开视线,随手将手中的书丢到桌上,道:“近来你杀了很多人,如果你一直都这样下去的话,那么即便日后你成为宗师,也只不过是一个沉迷于杀戮之中的可笑废物而已,若是你果真迷失了自己,变成一个被杀戮之欲支配的奴隶,那么你哪怕活着也是毫无意义,到时候我会亲手杀了你,因为你已经死了。”
  连江楼的话冷漠而平静,甚至有些古板,但这样的言辞由他口中说来,便显得铿锵有力,有振聋发聩之效,师映川微微欠身道:“是的,我明白,但我也可以向你保证,也许我会为了活下去而杀人,为了利益而杀人,甚至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而杀人,毫不在意他人的生死,但我永远不会沉溺在杀戮之中不可自拔,也不会对这一切无动于衷,或许将来真的有一天在无尽的杀戮当中,我会彻底抛开人性,但至少我不会麻木不仁,更不会成为一个被杀戮冲动所支配的人。”师映川的声音平静温和,也异常笃定,但殊不知他此刻心脏却是沉浸在一种失落与异样的喜悦搅拌在一起的古怪感情里,失落是因为听见连江楼亲口说出他们已经不再是师徒关系,而喜悦也同样来自于此……既然他们已经不再是亲密胜过父子的师徒了,那么自己是不是就可以追求对方了呢?没有了师徒名分,也许这样做就不再是悖伦、违背纲常的……
  师映川的心剧烈跳动着,他的喉结有些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番,觉得喉咙很是干涩,好似久久不曾遇到甘霖的沙漠,如果说世上有什么事物能够让像他这样的人犹豫不前,让他收敛自己不羁的性子变得温顺,让他甘愿为某一个人变得乖巧听话,变得谦卑,那也许只有爱情才能够做到,而不是别的什么,一时间师映川抿起了嘴唇,尽力保持脸上还是一片平静之色,但他那两颗红色的瞳仁里,却分明泛起了连自己也无法抑制的涟漪,不知道为什么,师映川就忽然笑了起来,外面斑斓的阳光透过窗户洒下来,宁静而安详,师映川置身于这其中,他的心莫名地就变得恬然起来,他微微抬起了头,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却完全不知道这笑容却带着似有若无的邪异之感,他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我忍的已经够久了,也许不想再忍下去,毕竟做戏的感觉并不好,那种戴着面具拼命隐藏自己真实想法的滋味,我想我已经受够了。”
  周围的空间很大,无论是建筑本身还是室内的布置,都在淡雅之间散发着冷漠,青黑色的玉石地面反射着淡淡的光,整个空间都没有丝毫温暖的感觉,有的只是凉爽,或者说,是冷肃,这令师映川微微燥热的心情感觉到了丝丝平静,他注视着面前的连江楼,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一时间却是千言万语也道不尽心中所想,只是轻声道:“师尊,我一出生就被你带走,到如今已快二十年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是很深厚的,你也是我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人,本来我以为在我心里,你扮演的是是兄长,父亲,师父这样的角色,但是后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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