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之军爷奋起-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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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被轻轻推开,烛火将人影映落在洁净的石板路上,青年提着一壶好酒,走出房间。他身形闪动,转瞬间跃至小楼顶端。
晚风作急,吹动青年的衣衫,黑发扬至一边,偶有两根撩碰他的脸颊,酥酥麻麻,青年却动也不动。良久,他朝着小楼一侧漆黑的地方轻作一揖。
“师傅,酒。”
黑暗中,陆酒仙的身影渐隐渐现,表情没有平日的嘻嘻哈哈,难得一见的严肃。他的背后背着一柄巨大的重剑,隐约可见剑柄处狰狞的金蛇,凶狠地吐着信子。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端木瑾的表情隐藏在黑暗中,让人看不真切。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很是平静的承认:“是。”
“什么时候?”问完,陆酒仙自己倒嗤笑自己。“倒是我糊涂了,早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你在一开始就知道吧,在我收你为徒的时候?”
“是。”端木瑾如实回答。
“太过聪明,未必是什么好事,有时候,难得糊涂啊。”陆酒仙状似感慨的抚上自己腰间的酒壶,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我在想,你究竟知不知道,我今天,其实是来杀你的呢?”
绑住重剑的布索随风飘入夜色,陆酒仙双手持剑,剑尖碰在楼顶的瓦片上,发出一声脆响。
端木瑾沉默以对,他一动不动,身影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良久,他弯下腰,将手中的酒坛轻轻放到楼顶上。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还知道……”端木瑾音调一扬,一抹银光从他袖口疾射而出,直直袭向陆酒仙面门。
陆酒仙似乎没想到端木瑾会先发制人,不由一愣,下一秒,端木瑾的施展他的绝技“随风潜入夜”,身影骤然在原地消失。巨大的危机感将陆酒仙团团笼罩!耳边是骨骼碎裂的声音,他的瞳孔瞬间缩小,之后,是身体轰然倒地的声音。
“我知道的事情多着呢,师傅!”
夜晚如同大雪,可以将一切掩埋,当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昨晚城外的一切都不为人所知,所有人都以为新的一天又会是平常的一天,照例做着自己平日所做的事情,没人能想到,今天过去,一切都将物是人非。
早饭过后,公孙青溪正在绣花。她要为端木晴肚子里的孩子绣个美美的肚兜,柳芊冉坐在一边看兵书,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蓦地,柳芊冉赶到一阵头晕目眩,手中的兵书掉落在地上。没等她去弯腰捡起,就听到公孙青溪一声呼痛。她不小心扎到自己,正把手指放在口中吮吸。鹅黄色的绣布之上,一抹血色异常刺眼。
“没事吧?”
“不碍事,不小心扎了一下而已。朝儿他们已经出门?”
“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安置流民的工作剩点尾,下午就能做完。”
“他们几个这两天辛苦了,晚上让厨房做点好菜,给他们补一补。”
“已经吩咐下去了。”
……
安置流民的事情并非一朝一夕,李朝带天策军搭建完帐篷之后,又帮忙在附近撒石灰防瘟疫,这些本该是李怀阳的活,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李怀阳一直没出现,也没大伯和李承的消息,李朝琢磨着今天下午完事之后要不要去李府看看。
中午李朝在流民营吃的饭。三兄妹坐在一起,李朝看到李绵胃口不佳,吃了两口就把饭菜放下。
“怎么了,二姐,不舒服?”
“从早晨开始,我就一只心神不宁,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李绵皱眉,目光流露出担忧。
“能有什么事,二姐你……”
话没说完,李朝腾地站起来,目光死死的盯着远方。李骁李绵回头望去,看到李朝的贴身小厮南亭骑马飞奔而来。
不知道他经历什么,此刻衣衫凌乱,面如死灰,红红的眼眶说明他刚刚哭过。他看到李朝三人,远远地大声叫着“少爷,少爷,快回府!”他平时没怎么骑过马,在靠近树林的时候猛一减速,骏马前蹄高高扬起,他从马背上摔落下来。
顾不得从地上爬起来,南亭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往李朝这边赶,颤抖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哭腔。
“少爷,少爷,快回府,李统领回来了!李统领,带着将军的枪,回来了!将军他,将军他……”
“我爹他怎么了?快说!”半跪在南亭身前,他扶住对方的肩膀,睚眦欲裂。他心中隐隐有个不好的答案,却固执的不愿朝那方面想。他知道自己的手在发抖,浑身都在不可遏制的发抖,却控制不住。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一定不是他想的那样。李朝听到自己吞咽唾沫的声音,甚至能够听清自己粗重的呼吸。
然而南亭的下一句话,将李朝打进地狱。
“将军他……战死!”
李朝如遭雷击,脸上瞬间血色全无。他张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周围人声嘈杂,他听到马匹的嘶鸣,听到大哥二姐高声的质问,听到冷风呼呼吹过树林卷动树叶的声响,一切是那么的清晰,一切又是那么的不真实。
他的脑海中只回荡着两个字。
战死!
战死!战死?谁战死了?
身体比思维先行一步,李朝已经无法思考,脑袋里混沌一片,他凭借本能跃上马背,肉掌毫无所觉的拍在马背上,力气之大,让战马吃痛地一跃三丈,带着麻木的李朝飞快的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只用了原先三分之一的时间,李朝从小树林赶回护国公府,路上撞翻行人无数,此刻也没有心思去理睬。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点赶回家,蠢爹会笑着从旁边跳出来,用长枪挑起他的腰带,告诉他这只是一个玩笑。只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一片白,眼中是一片刺目的白色,白色的大门,白色的人,以及白色的灵堂。不知是谁在他耳边哭泣,肝肠寸断,泣不成声。有人过来唤他的乳名,他浑然未觉,目光呆滞的迈动步子,双腿灌满铅似的沉重。谁,谁死了?李朝全身充满恐惧,他大吼着叫家丁过来问话,然而张大着嘴,却无法出声。
灵堂中的木鱼声一下下敲在他的心上,一段段往生咒令李朝心碎,弥漫的香烟缭绕,终于,李朝走到灵堂前,看清里面的一切!
一杆长枪,孤零零的立在灵堂中。那是李道安,从不离身的火龙沥泉。枪在人在,枪毁,人亡!
他的噩梦,最终成真!
古来征战几人回
李朝双腿一软,瘫倒在灵堂前。
有仆从上来搀扶他,他挣扎着甩开对方的手,脚步虚浮地走到灵堂内。
火龙沥泉静静的立在他面前,一如既往,上面还有干涸的斑斑血迹,结成暗红色的血块,看上去脏兮兮。李道安最爱惜他的宝贝长枪,恨不得一天擦三遍,怎么能容忍上面沾满污秽?没有尸骨,自然没有灵柩,只是放了一套他平日所穿的战甲,上面还有李朝小时候调皮烧出的窟窿,被李道安一顿好打后,李朝用歪歪斜斜的针脚缝上一块补丁,明明其丑无比,李道安却固执的穿了好多年。
长枪依在,战甲犹存,怎么偏偏那手提长枪,身穿战甲的人,不在了呢。明明他都还记得,初见面时一杆长枪横扫,威武的身姿挡在他们娘俩面前,连斩十数黑衣人;他还记得,男人站在摇篮边那宠爱的眼神以及不让他哭闹时手足无措的威胁;他还记得,男人手把手教他握枪教他出招时的技巧;他还记得,男人用他面前的这杆枪,挑起他的腰带,将他高高地举起,两人欢乐的笑声遍布军营……这些他都记得,怎么偏偏他最该记得的人,不在了呢?
李骁回来了,李绵也回来了,所有人都在哭,悲伤的,沉痛的,撕心裂肺的,李朝却没了眼泪。他听到自己在发问,声音异常平静。
“你们都哭什么?爹不是在这儿呢,他的枪还在,战甲也在,我们再等一会,再等一会儿,爹就出来嘲笑你们,一群笨蛋。”李朝在笑,笑着笑着,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脸颊上滑落,李朝茫然的抬起手,冰凉的液体滴落在手心。这是,眼泪?李朝不自觉的抚上脸颊,才知道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有人把他搂进怀中,哭泣着叫他的乳名,一遍又一遍。明明对方怀抱很温暖,李朝却冷的浑身发抖。除了冷之外,他什么都感受不到。他空洞的眨眨眼,冰凉的眼泪淹没在对方的衣襟。
他这是死了吧?如果没有,为什么他什么感觉都没有,没有心痛,没有悲伤,除了漫无边际的冰冷,他的世界,一片苍白,空虚的可怕。
李道安,是不是也去了这样一个地方?
李朝不知道,他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再次醒来时,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李骁守在床头,轻声的啜泣,眼睛已经哭肿,跟核桃似得。他主意到床上的动静,忙止住哭声,紧张地看着李朝。
娘跟二娘入宫之前吩咐过,阿朝若是不主动提起,一定尽量避免提到爹过世,也尽量不要在李朝面前哭,以免再次刺激到李朝。中午李朝的骤然昏迷,着实吓坏一家老小。阿爹已经过身,可不能再让他唯一的弟弟有个好歹。
李朝挺在床上一动未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头顶的床幔,也不哭,就那么僵尸一般挺着,李骁看的害怕,轻声试探着唤他:“阿弟,阿弟?”
“哥,我没事。”就在李骁以为对方不会有反应的时候,李朝平静的回复一句,然后,他又问李骁,“父亲他,真的?”
“……是。”李骁的应声中带着隐隐的哭腔,却又怕自己一哭把李朝带崩溃,强忍着咬住下唇。“李统领拼死带回来的消息,皇帝亦下过圣旨,父亲他,真的……没了。”李骁没敢说死字,那个字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也太过可怕。生平十七年,头一次,他认识到一件永远的事情,永远不能,再回头的事情。
李朝猛然攥紧自己的拳头,咬紧牙关,颤抖着吸进一口气,呼出。他缓缓坐起来,将滴血的拳头藏在身后。
“阿弟……”李骁看到李朝闭上双眼,胸膛起伏,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他睁开双眼,眼中平静无波,黑色的瞳孔倒映出李骁的模样,让人无法猜透他的心思。
“走吧,哥,咱们做儿子的,该为父亲……送行!”最后两个字,几乎用尽李朝所有的力气,他恨得咬牙切齿,不敢相信李道安就这么抛下他们孤儿寡母,连个道别都没有,就离开人世。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护国公府上下挂满缟素,到处都是死气沉沉的白。身穿丧服的仆从们或真或假的面容悲戚,低着头脚步匆匆,看见李骁李朝兄弟二人,沉默的行礼,而后又脚步匆匆的离开。他们有太多的事情要做,葬礼,本就是最累人的仪式。
此时已经是傍晚,天空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庭院中巨大的芭蕉叶上,啪啪作响。晚风夹着细雨扫进走廊,李朝只觉一阵阴冷,忍不住打个寒战。李骁见了,想叫来下人为李朝拿件披风过来,被李朝拒绝。
“哥,不用,我撑得住。”
两人走到前院的灵堂前,一身丧服的管家正在吩咐下人做事,看到两兄弟过来,上前一一见礼。
“李管家,孝服呢?”
“在灵堂,小少爷……”李立下意识的回答,他还想说些什么,李朝已经带着李骁走进灵堂,穿戴好白色孝服,腰系麻绳,直挺挺的跪在灵堂前。李立见状,忙跟着两兄弟一起跪下。
“娘和大娘呢?”李朝没瞧见两人的身影,问道。
“大夫人二夫人进宫去了。皇上下旨,说是太后的意思。李统领那边已经找大夫瞧过,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失血过多,还在昏迷,具体的细节,只能等他醒来之后才有答案。小姐伤心过度,已经几度昏厥,老奴差人把她送回房,可要我叫她过来?”李立事无巨细一一回答,家中长辈都不在,能做主的,只有李朝这位未来家主。
“不用,让她休息一下吧。可有报丧?”李朝又问道。
“未曾,只给大老爷那里、摄政王府和礼部的柳家去过信,其他的,还得夫人们做主才行。”
“这几家可有回信?”
“王府与柳家都有回信,只是大老爷那里,未曾有人回信,报丧的人也没回来。”
“兴许是路上有事耽搁,派人再去。今晚要为父亲守灵,作为家族长子长孙,大哥与李承必须到场。”
“老奴晓得。公子可还有事情吩咐?”
李朝颔首摇头:“有事我会叫你,劳烦李管家了。”
“不敢不敢,老奴惶恐。这本是老奴份内之事,公子莫要折煞老奴。老奴告退。”李立叩拜之后退出灵堂,兄弟俩在灵堂内,隐约听到李立吩咐下人的声音、匆忙的脚步声以及大门打开又合上的声响。
待到一切又恢复平静,李骁才把目光放到自家弟弟身上。看他有条不紊的处理这一切,根本不像个十二岁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