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伙风流多情的玩伴-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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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这使我明白了一点道理,哭是笑的另一种形式,眼泪是稀释了的欢乐和笑声。我开玩笑说:“水再缺,南水北调工程也不缺你这点水资源。留着自己用吧。”欧阳一虹一甩秀发,冲我一笑,擦干眼泪,准备回去了。她要赶写一国有企业改制的长篇专访,过几天要见报。所以得“赶”。从某种意义上讲,记者跟诗人干着同样的活,都是手工业者。又都属于热衷于感受现实生活的一类人。不同的是,他们用啰索的语言反映精彩的生活过程,我们用精炼的语言描写啰索的生活片断。出门时,欧阳一虹说:“张大哥,以后这类伤感的片子别让我看。给你浇了地,你还不说声谢谢。”
欧阳一虹踏着清脆的脚步声走了,声音随着楼梯往下滑去。我开始做饭。懒洋洋的,象一个消极怠工的三流厨师。正在准备切菜时,突然觉得一个人吃饭是件极其无聊的事。太没劲了。干脆不做了。准备下午在外面混一顿算了。于是我重新回到电视机前,一边看碟子,一边剔牙。我牙缝很大,虫蛀的。这成为我丑陋的一部分。我生长在西北农村,15岁那年才知道牙刷是什么东西,16岁时才刷牙。当我开始学会刷牙时,牙齿已经坏得差不多了,甚至可以不刷牙了。上大学时牙缝就已经很宽了,别人跟我说话时,首先看到我的是牙缝,然后才看到牙齿。就跟我们看盲人,首先是看见他的眼睛,其次才是看到他的脸一样。特征的东西总是最先映入眼帘。我通常饭后一段时间牙不舒服。有同学开玩笑说,往后建议老师每天给我开一节必修课,让我专门清理牙齿,打扫口腔卫生。
我的玩伴小胖子刘小巴是比较关心我的状况的。他在繁忙的警务工作之余打来电话,问我在干什么。我告诉他,我正在剔牙,中午吃的瘦肉炒青菜,全卡在牙缝里了。我不喜欢用牙签,容易伤及牙根。直接用小指头在嘴里寻找。这样不文明,但却方便。我终于从牙缝里抠出了一点卡牙的东西,以为是瘦肉,拉出来却是青菜。小胖子就笑,又问:“还干什么了?”我说,还有上周吃饭的碗还没洗,得先在水里泡一下才行。小胖子以一个上进者的高昂姿态说:“张大哥,你应当找点事情干干,哪怕找几个朋友玩玩也好,不要一个人呆在屋子里,闷得太久,那是要出人命的。”
我说:“你们他妈的都忙,我找谁玩去?”
小胖子说:“你去找赵德发玩。赵德发也是一个人。他一下班就没事了。”
说起赵德发我就想那个脸长得圆圆胖胖的年轻人,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我怀疑他跟某个电视节目主持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只是比主持人长得高一点,更好看一点。他是浦东电脑城的老板。电脑城里最大的楼面就是他租的。他曾经创造过一天赚钱30万元的辉煌记录。赵德发是南京人,37岁。以前是搞建筑的,手下有个挂靠在别人旗下的建筑公司,其实是个包工头。在建筑行业赚足了钱,觉得干那活太辛苦,便转向电脑了。再说,他作为一个包工头,手头就只几百万,真正要进入房地产是不行的,钱太少了,太容易被大公司挤垮。既然成不了大器,不如知足一点,趁早改行了,进军东上海电脑市场。在我厨艺兴趣浓厚时,每天跟烧菜节目主持人学做一个家常菜,赵德发经常和小胖子一道来我家品尝。他看见电视上的漂亮女孩就希望镜头永远不要移动,镜片后面的眼珠子象是怒目圆睁,发出那种叫人不安的火光。他是个好人,毛病就是太喜欢女孩子了。如果退回到改革开放之前,这小子就该枪毙三回。不过这不怪他,近十多年来,我们的伟大时代培养了一大批象他这种雄心勃勃的男人。
2、妻子在赵德发身边安装了一台监视器
赵德发的小姨子被老婆周雪冰安排在他的公司掌管财权,赵德发身边等于安装了一台监视器。赵德发感叹道:被一个不是老婆的人管着钱,这日子还怎么开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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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马上给赵德发打了电话。赵德发自从当了电脑公司老板后,一接电话开口就是“你好”,他总是那么热情洋溢,把打电话的每一个人都当成他的客户。当他听出是我的声音时,说:“妈的,你是张大哥。我还以为是哪个妹子呢。”
我说:“好几天没联系了。你还活着?”
赵德发说:“还算健在吧。有什么事?”
我说:“你还没吃饭吧?”
赵德发故意说:“你要请客?”
我说:“不是。我要找地方吃饭。”
赵德发说:“那你就过来。我没空来接你。车停在地下车库里,开出来太麻烦了。”
这小子什么都怕麻烦,就是看小姐不怕麻烦。他不来接我,看来只有我自己坐车去了。掏两块坐公交车,去吃一顿价值十来元的廉价家常饭。
我到赵德发那里已是下午六点,这时候我肚子已经空了。东上海电脑城的一些公司开始打烊了。赵德发刚从外面累呼呼地进屋。他见我来了,就对他的员工们说:“你们可以走了。”然后坐下来陪我,给我念苦难经。赵德发说他前几天才送走老婆。老婆一来他就烦。他老婆周雪冰在南京,是一周前来的,带着他六岁的儿子毛毛。她每月在上海住几天,以照顾赵德发在上海的生活。老婆一走,赵德发就成了一只自由飞翔的小鸟,到处觅食。
赵德发的情绪比我要好,但好中也有一些长得象烦恼的东西,比如来自外界的管束。他向我诉苦说,这次老婆来上海跟他玩了一招,做得很绝,把她妹妹周雪梅带来了,安排在他公司。周雪梅前年就从财经学校毕业了,已经在南京有了工作。在一家公司做财务。赵德发发现了周雪冰的阴谋伎俩,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让周雪梅现在辞职到上海,目的不是找个工作,是奉姐姐周雪冰之命来监视姐夫在上海的行动。赵德发是个花花肠子,加上夫妻两地分居,周雪冰在南京鞭长莫及,提心吊胆。自己没法管他,就委托妹妹来管姐夫。管男人首先要管钱,其次才是管人。钱是男人行走的第三条腿,钱管住了,人就管住了。因此,周雪梅就管着赵德发公司的财务。她现在房子已经租好了,并且上班了。赵德发痛苦地说:“一个男人,被一个不是妻子的女人把钱管着,你说这日子还怎么开销!”
说罢,款款走进一个女孩,笑眯眯的,一副向往未来的生动表情。赵德发向我介绍说:这是我小姨子,谓之妻妹。我问叫什么,小姨子说:“叫周雪梅。”
我说:“好名字,一听就是傲视风雪的样子。”
周雪梅说:“我爸爸起名字时,就是这么想的。还有一点就是,我是腊月生的。正是腊梅盛开的时节。”
我说:“你爸爸跟我是同行。”
周雪梅说:“什么意思?”
我说:“是诗人。他居然这么富有诗意。”
“哦,难怪胡子八岔的。”周雪梅盯着我,提出了一个荒唐的问题,说:“什么是诗人?”
我说:“所谓诗人,就是最懒堕的文人。从来没把稿纸写满过。总是留着大片空白。”
周雪梅点点头,恍然大悟地说:“李白就干那种活。”然后一甩头发,冲赵德发一笑:“赵德发,我回去做饭!”
赵德发说:“多加半碗米!张大哥是来讨饭的。”
赵德发说的是我。我是玩伴中的老大,他们都叫我张大哥。这是我唯一感到尊贵的地方。玩伴们都是我的小弟妹。周雪梅哎了一声,身轻如燕地从若干电脑的缝隙中穿过,飘然而去。我知道了,周雪梅不把赵德发叫姐夫,而是直呼其名。
一小时后我们来到赵德发住处,这间一室一厅的小房子比我上次来时要干净得多。显然是他老婆来了之后才收拾好的,平时他很随意。他老婆来一次搞一次大扫除。当过兵的赵德发是很讲卫生的,可他老婆有洁癖,喜欢把屋子搞得一尘不染。赵德发告诉我,小姨子周雪梅的房子就在楼下那层,是便于监视他才租得这么近的。我们说话时,周雪梅正在炒菜,锅碗瓢盆的声音时尖时钝。因为是一室一厅、厅厨合一的住房,我们在卧室里的聊天,油烟来不及往外去,便回身到处乱窜,满屋飞飘。它使我们的鼻子变得聪明起来,只需闻到气味儿,就知道今天的菜谱。据此,我一直怀疑人类的嗅觉是否真是比狗类要差。我曾经非常羡慕狗的嗅觉,但我从不鄙视自己的鼻子。
赵德发讨厌炒菜的味道,给人一种家就是厨房的感觉。吃饭时,赵德发对周雪梅说:“以后,把那些灶具搬到你房间去做饭好了。免得你每天上来做饭,不方便。”
周雪梅说:“有那个必要吗?我看就在你这里做饭很好的。没什么不方便。”
赵德发见小姨子不同意,便说:“现在我以老板的名义,命令你把灶具搬走。”
周雪梅调皮地一笑:“可现在我以小姨子的名义回答你,这是行不通的。你是嫌油烟太重吧。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知道吗?”
赵德发失望地笑笑,不再强求。看来他奈何不了小姨子。赵德发说:“你这种不听话的女孩,就应当找个男人管管你!”
周雪梅说:“他能管我什么?”
赵德发说:“管你身子,管你人。”
周雪梅嬉皮笑脸地说:“告诉你吧,那是管不住的。你不要关心我。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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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赵德发给我拿出了一瓶鹿鞭酒。鹿鞭只有半截,是他上次回家带来的。是别人送给父亲的。赵德发父亲是才伍出身,退休的师级干部。赵德发从小在部队长大。父亲的部下去西藏出差,回来后送给老首长一条鹿鞭。赵德发回家给父亲带了两千多块钱的补品,见了父亲的鹿鞭,就嘻嘻直笑。父亲说,你想要就拿去吧。赵德发也不全拿,就用刀剁了一半,说要尝尝味道。我说:“你小子也太不象话了,跟你父亲争补品。”赵德发说:“他?进贡的人多着呢。不少这一点的。”我说:“我一个单身汉,你让我喝这个,不是让我犯错误嘛。”赵德发说:“我每天喝一口,不是照样没犯错误吗?”我不喝白酒的,但还是尝了尝鹿鞭的味道。赵德发说喝了这个酒就相当于安装了欲望驱动器,可我没感觉出什么。我怀疑我的主机坏了,装了驱动器也启动不起来。
饭后,周雪梅把厨房收拾好,我们三人一块儿就出门了,赵德发说要请我去玩儿。刚刚出门,赵德发突然想到了小胖子,说把他叫来吧,大家一起玩。随即给小胖子打了电话,赵德发拉着大嗓门说:“快来,我们到金碧辉煌歌舞厅——还有谁?还有我小姨子周雪梅,还有就是张大哥。”
3、赵德发因为小姨子在场而放不开手脚
我们进了歌舞厅。在小姐们面前我一向胆怯。平时一贯大胆的赵德发也因为小姨子在场而放不开手脚。小胖子不许小姐摸他的手。因为他就要入党了。
我们到金碧辉煌的时候,小胖子正站在门口等待我们,一副庄严肃穆的样子。小胖子是公安局某行政科的科长,因为每天都要到处跑,平时开着公家车办事,挺方便的。按规定,公安局的干警是不允许进娱乐场所的。小胖子之所以去,他有他的道理。公安人员也是人,也要娱乐。关键是要洁身自好。而洁身自好并不在于是否进娱乐场所。有的不进娱乐场所,照样当败类。不过,每回小胖子都要换衣服,而且是非常纯粹的娱乐。
小胖子早就认识周雪梅,见面握手时,小胖子拉住周雪梅的手就不肯丢开,手指头还不停地捻着,那小子在寻找手感。周雪梅似乎也没有缩回来的意思。
赵德发说:“有你们这样拉手的吗?算了算了,你们就这么拉着,干脆不要松开。”
小胖子看着周雪梅,很礼貌地征求她的意见:“可以吗?”
周雪梅一笑,说:“拉着就拉着吧,我又不少一块肉。”
两人就牵着手向前走。小胖子说:“这就对了,象是妇女解放运动中成长起来的。”
周雪梅说:“我就不信拉拉手你能占到什么便宜!”
小胖子一笑:“还能占什么便宜?沾点皮毛而已。”
赵德发的嘴是一具利器,他神气十足地说:“确切地讲,沾的仅仅是皮,而不是毛。”
这话太生动了,因为生动而露骨起来。周雪梅咬咬牙,扬手打了姐夫一下。我看到了,周雪梅打姐夫不是真打,是戏剧舞台上的那种打,手是扬起来了,却是飘着下去的。
平时我是怕进歌舞厅的,虽然怕,但还得去。反正是人家掏钱,我只把身子弄去就行了。我怕是怕那些画得象花猫一样的小姐,她们象蚊子一样见着客人就叮。多少我还算得上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可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