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妖记之道姑娘篇-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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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姑娘山上十年,什么没学到,尽学了足下功夫,偏生今日撞喜撞运,晕得她连十来步远的大门怎么也迈不出去。
“啧,十来年的功夫,你尽采茶去了?”
道姑娘知道有人摆了阵,正摸不透其中玄机,心底焦急,背上的妖精却懒致致地作来打趣,邪火冒得厉害,欲行强步,便发觉周遭的人和景都定住了,阿爹阿娘还保持着愤恨欲出的姿态,师傅也气恼过甚地吹胡子瞪眼,何用倒是当真做了惊,俏颜上尽是虚白的汗凉。
便不敢再走。
“你当真是妖?”
“是啊。”
“我也是妖?”
“唔,目前还不是,骗骗老道士的。”
“你,喜欢我么……”
“能按常理说话么?”
“不能。”
“为何?”
“我是道姑娘。”
“当个道士了不起?”
“说了是道姑娘,不是道士。”
“有区别么?”
“有。”
“说来听听。”
“道士是男的!我不喜欢!”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那阿姊喜欢谁?”
“你能把夏还给我么?”
“果然是个原来的脾气,总不能说完一句整话儿。”
道姑娘气极,甩手将背上的妖精丢了出去。
子折夏借势赖在假山上,蓝衣似水,眼眉也温柔地牵引了山涧溪流,潺潺而来地让道姑娘咬不住心底的恼恨。
“把夏还给我。”
“我就是啊。”子折夏笑得倦意然然,偏是那一份倦然,明艳了眸底的作弄之趣,撩轻了眼眉,“阿姊不是把我抢了过去?”
“还没过门!”道姑娘气得没了脾气。
“门在那边,我不介意阿姊把我背过去,或者阿姊可以等等,等我有了力气,背阿姊过门也一样。”子折夏歪了歪头,饶有兴致地瞅着道姑娘那一阵脸红青白偏是发泄不出的憋屈模样。
“骗子!”道姑娘跺了脚,冲过去指着子折夏骂道,“你这个骗子,要怎么样才把夏还给我!”
“说了我就是啊,我可没骗人…额,骗妖怪……”
懒致的药苦味泛了过来,道姑娘睁大了眼,脑子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妖精勾出左手尾指压下自己指向她的食指,迫近了一张惑人之颜。
温凉的柔软贴在了道姑娘的唇上,脂膏腻滑的糜苦纠缠中,道姑娘想起了妖精原是有着一张两生极端的脸来。
明明是个冷清的倦然模样,偏生那眉骨青黛,薄唇殷红,深刻的像是用心描过的精致纯粹,如今端端地精致在了她眼前,无所顾忌地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她整个人的心和身,全给欺上了。
“呀,好一幅活色生香图。”
微生家的大门原被老道士砸了一个大洞,打那处斜跨来一修致男子,墨发金冠,月白锦缎的圆领窄袖长衫,薄底宫靴,一身的龙纹金边衬得腰间的刀剑古币青玉浓脆欲滴。
人敲着手心的骨玉折扇,别有趣味地斜来一张风流沁骨的脸来。
“哎,可别停!”
见道姑娘要推开眼前的人,男子忙忙摆手,可惜道,“太子妃,千万别停,我叫画师来!”
道姑娘方有几分感觉,舌头还没打上结呢,便被人坏了好事,气恼横生地顾不上尴尬,正要讨回场子,却被妖精揽了一个天旋地转,人软软倾在自己背上,倦道,“过门。”
过门?…过门!
道姑娘不明不白,但没办法啊,谁叫人家亲都亲了啊,再不过门,纵使朝风开放,有人敢娶,她也舍不得把人给嫁出去啊。
闷闷而走,周围忽地复了原,爹娘两人一个文一个武的,娘又是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局面,还有师傅在,道姑娘真怕自己的取巧之术走不出去。
廊下的白衣男子折扇打了一个旋儿,望着道姑娘眨了眨眼,轻巧笑道,“画师来了。”
话是方落,微生家的大门整个儿便塌了,齐整地攒进两列金甲手按礼刀的金吾卫,让开了一濯青的少年身来。
明明是个夏日,少年却一身玄青白领大麾,脸色病弱的厉害,像是缠了什么暗疾在身,纵使弱不当风,偏偏气质华贵的很,一方金龙小冠显出了他别有的身份。
“参见太子。”
微生玉和长孙辞反应过来,下了跪,跟着来的何用也忙是跪下。
太子颂迎之声此起彼伏,除了背着妖精的道姑娘,老道士,白衣在身的青年男子,一连跪了满院子的人。
太子并未介意不礼之举,将道姑娘认认真真地打量在眼底,薄唇像是一直在用什么润着,于病弱的脸上多了颜色,端地像一抹明俏的血来。
“骗子姐姐,可还记得那时被你糊弄去了玉林苑的小十一?”
道姑娘望着少年期许的明瞳,微有恍惚,半响才磕磕绊绊地道,“你自个儿要去的,关我何事……”
太子笑笑,“若非姐姐生的好看,惹得几位哥哥争之不已,十一怎会为他们有心除之而后快?”
“我可不喜欢她。”
“美誉。”
道姑娘颈窝处一阵酥麻,原是背上的妖精两字一语地呵了一口酥气于此,惹得她打从背脊根处有了某种说不明的颤意,腿窝子站不稳地晃了一晃。
白衣男子说完一句不喜欢,玉扇唰地打开,随手搭在身前晃了起来,眸底盈盈而来的尽是促狭。
“七哥,我可不许你说她。”太子微微眯了一下眼,盯着子折夏道,“她既依言回来,那便依着先时约定,容我问她一句。”
“我不介意啊。”子折夏倦然道,呼出来的气像是毛羽,撩得道姑娘冒了冷汗。
“好姐姐,要么你嫁我,要么她嫁我,你自己选吧。”
太子挽唇,意气飞扬,可惜,纵使他是天王老子,于道姑娘眼中也不过是脑子糊涂的情敌而已。
“你吃药了么?”
道姑娘不知脑筋转了什么弯,竟说了一句关心之语,太子听在耳中心生惊喜,岂料旁处传来一声压不住地嗤笑。
“你笑作甚?”
道姑娘实在不理解背上的妖精到底是个什么来头,竟敢笑话了太子爷,那好歹是她要许的人吧…额,不对,不能许!
子折夏笑得更甚,趴在道姑娘耳边道,“若是以前,还会有个机会让你见见一个叫宋刑的,不过现在,大抵不可能了。”
“为什么要见她?”
子折夏转了转眸,人贴着道姑娘的耳际,眼眉却迎着太子,轻道,“因为吃药是个很好玩的词啊……”
道姑娘不明白,没头没脑地想了想便无果放弃,抬眸见太子脸色弱中带青,显然被妖精话里的意思气了个不轻,解释道,“小十一,你在玉林苑伤了身,是我的错,但我不会因依此而来的愧疚做什么选择。我见你脸色不好,想着你是不是没吃药,若是没吃,早些回去吃药休息了才是。”
于是,背上的妖精笑得抵在道姑娘的肩头抖个不停,于是,整个院子的人都看着子折夏笑个不停,于是,我们的太子爷再也忍不住,噌地抽出了金吾卫腰间的礼刀。
“你嫁我,我便弃了太子之位,她担不上一个毁弃太子婚约的罪责;她嫁我,于我,是惩戒你也历经一场得不到的痛楚,其二择一,否则,微生家和长孙家往后的日子再不会安然。”
直刀的锋锐寒烁而来,道姑娘扬了扬眉,她可最是讨厌别人拿捏与她。
少年时,娘发觉她对妖精的心思,有意无意地劝她,及至后来直接以妖精拿捏与她,迫得她一避再避,眼下回来,虽是为妖精算计了一回,却总归令她欢喜。倒不曾想过眼前的少年,纵使为她当年的一句玩笑害得病弱至此,还是将她放在了心上。
他的一份情,不可谓不重,但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在世间所有的重量,都在背上了。
“小十一,我觉得……”
“你要毁约?”
两人同时开口问向太子,道姑娘回望子折夏一笑,转头对太子道,“小十一,我觉得还有一个选择。”
太子的脸色更青,冷道,“什么选择?”
“长生。”
道姑娘噙笑,看了一眼老道士,“当年我虽小,倒也听明白了几句不该之言,否则不会跟了师傅走。”
太子翻眼看过去,见老道士还如十年前的模样,当即转头,盯着道姑娘的眸子敏锐生寒,孱弱之中有了几分冰凉。
“今日的画尚未完成,你们谁都走不了。”太子转身,“七哥,劳烦。”
“为了小十一的画,七哥我可什么都愿意做呢。”白衣男子收扇拱手,目送了太子一行出去。
“解浮生,你可记得我是谁?”
“谁是解浮生?”白衣男子翻折玉扇,迎着子折夏道,“不过外出几年,敢情我大昭未来的太子妃竟连七皇兄也不认得了?”
“假正经的老七,一别十年,你居然敢在小十一面前说不喜欢我,讨打么?”道姑娘扬眉落下,换上一幅久未亲近的感叹之颜。
“好容易回来,不过冲着你才来凑点儿热闹,不趁机讨些便宜,那可不划算。”七皇子笑道,“小十一真的生了气,指不定要怎样地闹脾气了,看来要委屈你们一下了。”
他人往外走,忽地转回来,折扇敲了一下脑门,懊恼地对老道士开了口。
“瞧我的记性,老先生,若你能在小十一作画完成之前,阻得她们两人出不去,那我可帮你……”他忽地挑了下眉,兴致道,“梦蝶……”
老道士眼眉掐紧,不知这七皇子是个什么来头,竟知晓自己百年所求。不过,本就要阻得那妖孽带走自己的徒弟,不用说,他也会全力阻拦。
见七皇子也走了,道姑娘方抬步,面前便定了四个人,齐整划一地盯着她。
造孽啊!
道姑娘心头哀呼一声。
身上的人滑落,径自牵过自己的手,往廊檐下走。
“不过门也好,我娶进门。”
☆、闺中画
作者有话要说: 一边写一边笑,哈哈哈哈,对了,不要被位置想坏了,我们的夏姑娘。。。唔。。。。。。不可说。。。。。
进门便被推在了榻上,道姑娘破天遭地给人压上了。
柔顺的青丝拢住了妖精自上而下欺来的微朦空间,天不怕地不怕的道姑娘少见地矜持了,哆哆嗦嗦道,“你要做…做什么?”
“亲你。”
子折夏认认真真,眉眼倦倦地俯下身,唇瓣含着道姑娘的下唇,有心叼起了一点儿柔软,齿间撩人地挤出了两个字。
“苦么?”
苦?
什么意思?
正是飘神,唇际一疼,妖精的眸不满地锐利了一下。
道姑娘聪明,知晓妖精在恼自己走神,一翻身,把妖精压在了身下,凛视道,“你到底是谁?”
妖精的眼渐渐眯成了一条线,浅浅翘了下唇,轻惑道,“这次…原谅你……”
哈?
道姑娘摸不着头脑,脑后瞬时有锐风袭来,侧首一避,噌亮的长剑划了过来。
长孙辞一剑劈开两人,气得手抖,瞪着悠然撑起身的小女儿,头都要炸了。
“娘,说好闺阁之内不动手的。”
“亏得是闺阁,否则你爹早进来了。”长孙辞掷了长剑落地,切齿道,“我不管你们两个有什么情什么怨,但总之这一世都是我的女儿,你既言‘未必’,那我不能随意把兮儿交给了你,你若不给我一个解释,趁早滚了出去。”
道姑娘愣神,望着她娘的态度,不仅不反对,还担心起妖精对自己的心意,不免酸楚难禁,转念转眼,蓝衣的妖精撵着衣襟正低头思忖,倚着榻上的倦然姿态当真是一抹流水,好似随时能从人手中倾泻,再也握不住似的。
“妖精,你说说话,你说了,我就信你。”
子折夏撩了撩眼,瞅着道姑娘一脸决然的样子,禁不住笑出了声,饶有趣味道,“也没个什么情啊怨的,不过是从天地初始就缠在了一起。娘放心,总归是我吃的苦多一点,不免急躁了一些,未必之言,不过是未必而已,心,倒是自来纯粹的。”
天地初始?
道姑娘真想掰开妖精的脑袋,看看这十年,她都经历了什么,才胡言乱语至此。
“娘信我么?”子折夏勾了耳际一缕发,搁在指尖绕来卷去。
长孙辞看她一幅懒然随性的模样,猜不准她方才之言是真是假,眼下除了老道士,兴许还有一个人能帮忙,她还是先去问问的好。
“我倒愿意信的。”长孙辞转身便走。
“有劳娘告诉下爹爹,今晚儿上阿姊留我房中作画,明日让何用发了帖子出去,反正二哥也老大不小了,是该娶房媳妇儿热闹热闹了。”
道姑娘一头雾水,作画?作什么画?
她可只会采茶跑跑路,顶多指尖儿的功夫巧一些,作画定是不能的,不过能看看妖精的画,姑且不论她是不是夏,想来都还不错。
正胡乱想着,长孙辞看了过来,秀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