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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雪国列车同人)引擎之夜(雪国列车,威佛)-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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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罗奇菲西奥惊出一身冷汗。他并没有开枪,他的弹匣仍是满的。
  一个银灰色的身影逆人流而动。头发一丝不乱的弗兰科,闲庭信步般地踏上贵宾席,踢开挡在身前的椅子、桌子,一步一步走向卡罗琳。贵宾席靠近2号车厢的闸门,卡罗琳根本没来得及跟随人流疏散。她蜷缩在桌子下面,浑身抖得像筛糠,却一直将安娜紧紧搂在怀里。可怜的珍妮花被撇在一边,紧紧抱着一条桌腿,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求你……”卡罗琳的哭声被引擎的轰鸣吞没,“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去另一个世界问你丈夫吧。”弗兰科将枪口对准了卡罗琳。
  “弗兰科!”克罗奇菲西奥一个箭步上前,却已经迟了,子弹从卡罗琳的后背穿过,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她的高级套裙,甚至溅上了她乳白的珍珠耳环和精心制作的头发。安娜被卡罗琳死死地压在身下,克罗奇菲西奥搬开卡罗琳,发现安娜的胸口也被刚刚那颗子弹打中,已无力回天。
  “你疯了弗兰科!你连女人和孩子都杀!”克罗奇菲西奥抱着安娜逐渐变凉的尸体,心脏因愤怒而剧烈地跳动着。
  “你有你的任务,我有我的任务,”穿灰色西服的杀手收起枪,眼里闪过一丝轻蔑,“我的任务完成了,你呢?如果不是我弟弟刚刚那两枪,你什么时候才能杀死威廉·马修斯?”
  “你无权过问,”克罗奇菲西奥怒视着他,“制造骚乱,引发恐慌,这就是你们的目的吗?这就是威佛想要的吗?”
  “看看,这么多问题,如此多干涉,”弗兰科冷笑,“你还以为你是‘世界警察’麾下的打手?克罗斯,你现在只不过是头车雇来的杀手,乖乖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好了。”
  克罗奇菲西奥拔枪相向。
  “好吧。”弗兰科失笑,转身认真地面对克罗奇菲西奥。“这么说吧克罗斯,”他说,“这辆列车只能有一个主人,那就是威佛大人,威廉·马修斯刚才挑战了威佛大人的权威,所以不能活着,他的存在对列车是一个巨大的隐患,任何试图颠覆列车既有体系的人都必须被消灭。”
  说着,他无视克罗奇菲西奥的枪口,迈着悠闲的步伐走到珍妮花跟前。
  “你想干什么?”克罗奇菲西奥插入他和珍妮花之间,用枪指着他的脑袋。
  “冷静,年轻人,我已经说过,我的任务完成了。”似乎看穿了克罗奇菲西奥的犹疑不决,弗兰科径直绕过了他,俯身抱起目光呆滞的女孩。
  “你要带她去哪里?”克罗奇菲西奥警惕地问。
  “她需要一对合格的养父母。”弗兰科肩膀擦过枪口,径直向通往头车的闸门走去。
  “你当着她的面杀人,就已经彻底毁了她!”克罗奇菲西奥大声说。
  “你想太多了,克罗斯,”弗兰科停下脚步,“你如此的多愁善感,我真不敢相信你曾在伊拉克战场大放异彩。”
  “那不一样。”克罗奇菲西奥说。
  “怎么不一样?”弗兰科说,“去看看威廉·马修斯吧,我弟弟刚出道,杀人技术没你那么好,这对你来说是件好事,你仍旧可以亲手报你的仇,然后顺利升你的舱。”
  穿灰色西装的杀手转过身,对克罗奇菲西奥微微一笑:“我还是很希望能再见到你的,你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闸门开了又关,弗兰科走了。
  3号车厢顿时变得空荡荡。
  克罗奇菲西奥听到威廉·马修斯痛苦的□□。

  理想

  车轮有节奏地撞击着铁轨,像心脏搏动的节拍。
  威廉·马修斯歪着头靠在演讲台边,左手徒劳地按着胸口,他的圆眼镜已经不翼而飞,灰败的脸上冷汗密布,白色的衬衣和蓝色的西装外套沾满了鲜血,他的生命正飞速地流逝。
  克罗奇菲西奥举枪瞄准他的额头。
  “克罗斯,为什么?”威廉·马修斯吃力地抬起头,他看着眼前年轻的陆战队少尉,眼底勉强聚起一点锋芒,他的语气带着不甘和懊丧,“你说过你忠诚于我。”
  “我们也曾忠诚于您,但您却抛弃了我们,”克罗奇菲西奥说,“您骗我们说可以回家了,却把我们丢在304号车厢,活活烧死。”
  威廉·马修斯眼底的锋芒突然消失了,一阵痛苦地呛咳之后,他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那是一个意外,克罗斯。”他擦去嘴角的鲜血,胡乱地抹在自己的下巴上。
  “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我是美国总统威廉·马修斯。”他轻声说。
  “美国已经不存在了,你也很快就要死了,为什么你还不告解?”克罗奇菲西奥愤怒地将枪口压在了威廉·马修斯的太阳穴上,“难道你就不怕下地狱吗!”
  “我不承认我没有做过的事,如果这是一个阴谋,你就不会活到今天,”威廉·马修斯的嘴角不自然地勾起一个微笑,“但因为我是总统,世界上就有四分之三的人和事与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把你们送上战场,却不能让你们平安回家,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们。克罗斯,我这么说你满意吗?”
  “不要再施展你那一套虚伪的仁慈了!”克罗奇菲西奥感到自己的额头突突地跳,“我只想知道,当我们陷入敌军重重包围时,救援在哪?当我们在无线电里通报四分之三的阵亡率时,救援在哪?当我们以四分之三战死的代价突破重围时,救援在哪!当我们相互扶持着爬回营地,他们竟要求我们先上交狗牌验明真伪否则不得接受医治;当我们好不容易坐上回家的列车,他们竟把我们安排在两个堆满炸弹的车厢之间;当那些烧焦的尸体暴露在世人的目光下时,他们毫无廉耻之心,反而以震惊世人的傲慢姿态极力撇清责任。我的战友们,他们的遗体甚至得不到一个军方葬礼,他们的家属也至今得不到一分钱的赔偿——威廉·马修斯,你敢说,这一切的背后,没有你的任何授意、哪怕是一丝丝的默许吗?你又有什么资格认为你自己是清白的!”
  威廉·马修斯沉默着,半闭着眼睛,失神的目光投向地面的一点,
  列车突然拐入一个急促的弯道,整个车厢剧烈摇晃,贵宾席上的杯碟纷纷滑落,克罗奇菲西奥也摔倒在了地上。而威廉·马修斯却还是紧紧靠着演讲台,好像被血粘在了上面似的。
  过了一会儿,威廉·马修斯再度开口。“克罗斯,你说得真好,”他的声音变得更为虚弱,“我真没想到我是这么一个不称职的总统,你杀我的理由很充分,我只是痛心我的死不能换来他们的复生。对我这个位置的人来说,失控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我控制不了我的下属作恶,控制不了整个国家作恶,更控制不了自己用‘国家利益’去掩饰那因我而起的无穷无尽的恶……而最可怜的是你们,直到死,都一直被忽视,甚至还被利用。”威廉·马修斯轻轻叹了一口气,却突然像被呛到一样,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种极度空虚的悲恸在克罗奇菲西奥心中扩张。“只有死去的人不会失控,但他们还是得不到任何救赎。”
  急促的呼吸平缓下来后,威廉·马修斯的脸色变得几乎和鬓角一样苍白。“但有一件事,我始终是感到无比遗憾的,”他说,“我马上就要死了,可我刚刚提出了我的设想啊,如果我的设想无人理会,这辆列车最终会变成怎样?”他逐渐失神的双眼吃力地凝视着克罗奇菲西奥,“克罗斯,你能告诉我吗?难道威佛才是对的吗?难道列车是什么样子,世界就应该是什么样子吗?人人生而平等,理应各归其位,各施所长,孩子上学,女人洒扫,男人养家,老师重执教鞭,神父辛勤布道,企业家干回企业家的事,政治家干回政治家的事……”
  威廉·马修斯突然面部抽搐,他挺直了身体,口中发出空洞的长啸。克罗奇菲西奥扶住他,知道死神近在咫尺。
  “最可怜的是莉莉娅啊,我还没把她介绍给大家,她就要永远地回到后车去了……”两鬓花白的男人陷入了某种弥留的状态,他的时间好像倒回了中枪前的那一秒,他要在演讲台上迎接生命的终结。
  就着最后一口气,他吐露着最后的秘密:
  “我们是在一辆损毁的红色捷达轿车里发现她的,当时她即将临盆……”

  告解

  304号车厢里漆黑一片,他什么也看不见,除了几十上百个散发着红光的W,像野兽的眼睛,在他周围悠悠地浮动。
  克罗奇菲西奥低下头,看到自己胸前也有一个W,但他的W是白色的,是那种很纯洁、很美丽的白。克罗奇菲西奥想起威佛说过的话。
  “克罗斯,我给每一个像你这样的杀手都准备了这种胸针,我的人可以一眼识别出来。”
  此时此刻,像他这样的杀手,在这辆列车,仅余他自己一个了。
  仿佛有一朵花突然在心中盛开。有生之年,克罗奇菲西奥第一次决定忠于自己。他第一次产生一种彻底放松的感觉,他不必再忠于曾经辉煌的故国,不必再忠于阴晴不定的领袖,不必再忠于默默死去的战友,同样的,也不必再向头车的领袖俯首称臣。他是属于自己的,再也不会被他人所利用,所以也不会再被他人所抛弃。
  他有权自己放弃自己,获得心灵的安息。
  “克罗斯,你为什么没有对威廉·马修斯开枪?”
  “因为我失去了杀他的理由。”
  “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知道。”
  “克罗斯,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
  “有,请准许我告解。”
  “好。”红色兽眼围成一圈,带着初生婴儿般的好奇。
  克罗奇菲西奥跪下来,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求神父降福,准我罪人告解,我愿在此悔改。我初办告解或我从上次告解到现在已整整一月。我犯下的罪,是盗窃的罪,杀人的罪和侮辱的罪。
  一月之前,我在逃往这辆列车的途中目睹一起车祸,一辆红色的捷达在巴尔的摩车站附近遭到枪击。轿车冲入人群,死伤大片,我幸免于难。随后轿车撞上了路边的消防水喉,而我刚好站在水喉旁边。轿车的司机是一个中年男人,头部已经被子弹射穿,驾驶室的玻璃也被打碎。我求生心切,急于赶车,便砸开车门,将男人的尸体从车里拖出来,夺取了那辆车。
  我一路狂飙,在暴风雪来袭前赶到了巴尔的摩车站。直到下车时我才发现,我的后座居然躺着一名孕妇。她看上去像是已经死了,她的头偏向一边,被头发遮挡,这让我完全看不清她的脸。当时,列车就要开了,我不想带着一个生死不明的孕妇登车,拿自己仅存的一线生机开玩笑。
  然而,我的目光却被副驾上方的遮阳板所吸引。我看到遮阳板上夹着一张车票,一张比我的舱位高一级的车票。我很清楚在我即将登上的那辆列车上,高一级的舱位意味着什么,资源,权利,地位……我当时想,反正她都已经用不上了,便拿自己的票换了她那张票,而且掏走了储物箱里所有现金。
  没想到,她活下来了,用我的那张票上了车,她由此变得一文不名,而且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埋身污秽之中,受人百般欺凌。可即便如此,她依然圣洁无私,愿意用自己的奶水哺育尾车出生的婴儿。
  我控制不了自己作恶,对她犯下了至深至重的罪行,我亲手将她推下了地狱,并且对她所蒙受的苦难不为所动。即便前车有高贵的绅士施以援手,那份恩典经过各节车厢的层层盘剥,最终也所剩无几。我无颜苟活,日日面对她的天真、善良与纯洁。我愿意结束我的生命,自己下到地狱去,将升舱的机会留给她。
  还有我省察不到或省察不清或别人因我所犯的罪,都求你一一宽恕……”
  “结束了吗?”
  克罗奇菲西奥低下头,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然后脱下大衣:“这个也请转赠予她。这是我最后的请求,希望你们应允。”
  “可以。”
  这时,列车发出了尖利的啸叫。“前方障碍!准备!撞击!”广播里传来喊声。
  一声巨响,宛若几十声枪响同时发出,车厢剧烈摇晃,克罗奇菲西奥一头栽倒在地。
  2014年8月7日,雪国列车尾车警卫上士、前美国海军陆战队少尉,克罗奇菲西奥,因参与前车叛乱被就地处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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