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就好像无底洞-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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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气焰立刻就消失不见。
我说,“我早就没那种兴致啦。”
因为常常来找阿唯的缘故,不可避免会和博士遇到,有时候,在别人的食堂光明正大地噌饭吃,也有路上逮住的博士贡献出来的饭票。
所以,这种三个人吃饭的场面,时有发生。
阿唯和博士,算是性格十分接近的类型,都不太喜欢说话,都比较沉静,偶尔会因为某些好玩的事情突然释放不常见到的活泼表情。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会聊些很有意思的话题。比如有一次聊到关于宠物的事情,阿唯说她养过娇凤和画眉,可惜都因为笼门没有关好被鸟儿逃走了。
我说,我小时候有养过猫咪,不过因为叫春时候很麻烦被老妈送走。博士在一边附和,你家的那只真的很厉害。他勉强可以算是见证人。
然后我们问他,曲世浚,你有养过什么?
他歪着头想了一会,“有啊,乌龟啊。”
我很意外地看看他,我记得博士小时候不太喜欢宠物,因为他总是说养一只宠物很麻烦,你必须要对它负责,不能随随便便就丢弃,那样会伤宠物的心。
他向来是要么不做,要做就下定决心的人。
我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养的?”
他回答,高中。
“什么品种呢?”阿唯问,“它们似乎还会冬眠。”
博士点点头,“就是普通的巴西彩龟,懒洋洋的,难得才会伸出头来,又是胆小怕事的样子,很可爱。”
我吐吐舌头,很可爱?我看是很好养很省力才对。
他还在继续描述,“不过,吃的太多,长得太快,有点装不下了。”他比划了一下,“现在只好把它们放在木盆里。”
“不是脚盆吧?”我又在擅自插嘴,惹得叉烧包开始闷笑。
“当然不是啊,“博士斜我一眼,“它们还生蛋呢。”
“咦?!”我们俩齐刷刷发出惊叹。
“我就把蛋埋在沙子里,看看是不是能够孵出来。”
“然后呢?然后呢?”
“我还特地插了一面小旗子,以便确认蛋的位置,而且每天还搬出去晒太阳。”他还是注重细节描述。
“到底有没有孵出来呢?”我急不可待地要求他讲重点。
“过了一个月左右,“我更加期待地看着他,他一摊手,的
“蛋臭掉了。”口气里很无奈的样子。
“啊?!”我泄气地趴倒。
“不过后来又有生了。”他再度吊起我的胃口。
“真的?那这次有没有成功?”
“没有,我直接煮了吃了。”
“哇!”我跳起来,“你怎么那么残忍?!”
“因为没有受过精啊,永远不会孵出来的。”他很无辜地看着我,像在指责我的无知。
阿唯则再度笑得前仰后合,“你们俩这是在说相声么,满默契的。”
我瞅了他一眼,他还是一副很认真专业的模样,败给他。
博士这个人呢,虽然常常挂着一张有点古板的脸,对什么事情都顶真地不得了。但是骨子里其实满会搞笑的,就好像他叫我一文钱,透着酸溜溜的秀才味,很逗趣。
阿唯对博士一直抱着非常赞赏的态度。她说,你不觉得么,在这么浮夸作风的青年人里面,曲世浚算是非常另类的。
其实我也常常觉得,博士身上有一种山野的气息。当然不是说他土,所谓的山野,是指他身上那种很宽容又很纯真的气质,就好像大自然的质朴气息。
不过阿唯有次又问了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曲世浚这个人以前就是这样风趣的么?
如果阿唯把博士那张扑克脸说成是冷幽默,我还真是没有反驳的理由。基本上以前就是这个调调吧,我这么回答。
叉烧包恍然大悟地说,是么,以前真没看出来呢。高中的时候,我还一直觉得他在知性青年的背后,透着一种忧郁的味道。
我大笑,忧郁?
拜托,说博士儒雅、耐心、飘逸我都可以赞同,唯独忧郁,好像不是他的吧。
怎么会呢,对我来说,像阳光一样令我感到温暖的博士才不忧郁呢。
博士和我们相遇的时候,基本都是一个人出现,懒懒散散刚上完课或者微微露点疲倦的样子。
他的女朋友一直没有露过面。
老实说,我的心里很好奇,却又不敢直接了当地问出来。我其实,暗自担心他会把郑佩佩带来参加我们的三人会。不过,他一直没有这样做,我有一点罪恶感,却又不知不觉地松了一口气。
这么很悠闲地过了一段时间。
我敢说,我对阿唯他们学校的了解比我自己的学校都要清楚许多。比如他们学校有个书报亭,每月的《看电影》就是打九五折的。我知道后,大乐。几乎每个月都在那里贡献九块五。
有一次做的是恐怖电影专辑,正看得起劲,博士在一边瞄了一眼,说,“这上面的片子我有好几部。”
我两眼顿时放光,“真的?”我指着《魔女嘉丽》,“这个呢?”
“有。”“《罗斯玛丽的圣婴》呢?”“有。”“《驱魔人》?”“也有!”
我不禁欢呼起来,“借来看看啦。”
他说,“没问题啊,不过其实你到我家来看效果会更好,我家新买了背投。”
我兴奋地简直要晕倒咧,一个劲点头,满口答应。
我们三人站在校门口准备挥手告别的时候,对面马路的红灯下,就有个女孩子一边挥手一边大声地叫嚷着,“世浚,世浚!”声音很清脆动人,大家纷纷看过去。
红灯刚刚变绿,她就一路小跑地过来,很亲昵地挽住博士的胳膊。
阿唯朝我看了一眼,丢给我一个“你知道她是谁了吧”眼神。
我耸耸肩,眼睛在说,“当然喽。”
然后,我听到博士和缓的叫她,佩佩。
那种如同微风抚过的声音,比起他小时候叫我一文钱,一样温柔缠绵。
我刚想绽放的友好灿烂的微笑,突然僵住了。
心里,像被小针戳了一下,流出来一种会叫人觉得刺痛的液体,随着血液走遍全身。
我呆立在原地没有动,那个女孩子倒先主动伸出手来。
“我是郑佩佩啊,就是那个碧眼狐狸的郑佩佩。”
阿唯先笑,“我是徐如唯,一中的,我们走廊里见过。”
她拼命点头,脸蛋红扑扑。这个女孩子,比我想象的,还要可爱的多得多。关键那种没来由的亲切感,好像认识多时的老友。
刚要开口,博士就先我一步,“这个是我最要好的童年玩伴,桑艾心。”
她“哇”地一声,瞪了博士一眼,“你都没有跟我说过。”很伶俐活泼的模样。
我们还要说几句,博士一看表,“桑艾心,你怎么都不看时间了!”
我一抬手,下午的课马上要到点了。大惊失色,我急急忙忙拿了车,跳上去,“不说了不说了,俺的课要迟到了。”
阿唯不急不缓地走过来,把手里的袋子丢进我车筐,“这位姐姐,你书也不拿上哪混去?”
博士在一边无力地摇头,他的女朋友则在一边嗤嗤地捂着嘴笑。
我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同志们,我走先了。”急吼吼往自己学校冲去。
在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停下,我偷偷回头看了一眼。
郑佩佩仰着头,兴致盎然地在对博士说着什么,博士则侧着头露出淡淡的笑容。那场景温馨得很,十之八九可以用来作漂亮唯美的广告画。我也不例外地感动的一塌糊涂,似乎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博士忽然别过头来凝视着某处。虽然他今天没有戴眼镜,可目光却笔直地投向我这边。
我愣住,仔细辨认了一番,惊恐地发现他的确是朝着我的方向,一动不动。我不太清楚他的视力,现在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但我记得他小时候是有名的远视。
当下心惊肉跳,慌忙别过头,踩着车逃离现场。
我不晓得,他为什么要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我也不知道,我的偷偷摸摸的行径有没有被他现场抓到。我只是,心跳的厉害,扑通扑通,简直像是跑完米后的缺氧。
上课是毫无疑问的迟到了。
避人耳目,自然是从后门进入。可是,坐下来很久很久,我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律失常。我真是太久没有运动了,虚弱到这般田地。老师讲些什么,我其实都没有听得太清楚。
抄了一会笔记,我就呆呆趴在课桌上,看看远处的高楼,蔚蓝的天际。楼怎么那么高,天怎么那么蓝,诸如此类无聊之极的想法。
然后,我想起了那个可爱的女孩子。
郑佩佩,虽然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但是很热情,很活泼,眼睛大大,娇小玲珑。很适合闷闷的不善言辞的博士。以静制动,动静结合,简直。
我几乎控制不住要赞出声来。可也几乎是同时,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刷的浮现在脑海里。这个荒唐古怪的想法令我倒抽一口冷气,拼命驱散它,却因为它的事实确凿越来越顽固地久久盘旋。
我刚刚意识到,为什么觉得郑佩佩熟悉了。是啊是啊,这样的女孩子,我再熟悉也没有了。
她和我很像。不是说样子,而是感觉。
和我非常相似。
我太明白了,因为我自己常常在想,如果没有岁的那场火灾,我会成为什么样子。答案无数次的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就是这个样子。
那样开朗,容易和人亲近,没有受过什么波折,朝气蓬勃,笑起来没心没肺。
我以前,也是那个样子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为自己惊人的发现,惊讶地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有个男声在身边不远处说,“喂,人都走光了,你还在发呆?!”
我茫然地抬头,环顾四周,惊觉四下无人,不知已下课多久了。我连忙收拾课本,塞进包里,又向旁瞄了一眼。
说话的是我们班上的易声言。
在我印象里,他是一个长得很帅,样子很出挑,但有点拽又有点惹人讨厌的自恋狂。这是我第一次面对面和他讲话。奇怪的是,他的眼神居然比我想象的清澈。
9
回想起来,易声言这个人,实在是那种不太适合念理工科的学生。
这里的学生不但要应付繁重的功课,还要挖空心思地针对某些开发研究费心费力,所以常常会没有时间去打理自己。鸟窝头,眼镜男,或者走路神在在会撞到电线杆的男女大有人在。
当然,还是有那些兴趣很多很广泛的学生,既可以把学业掌握的很好,又能在课余时间活得十分之精彩。
不过无论是那种读书读得走火入魔的,还是那种很懂得劳逸结合的,适合读理工科的基本上都有一个共性,就是很沉得住气,比较容易集中精神。这不但对于知识的吸收极为有利,而且在繁复的各种演算和研究中,也是相当必要的特质。
可是,易声言既非前者,也绝无可能成为后者。
他长得太漂亮,行为又太出挑,言语之间常常让人觉得莫名其妙,好像他是一个活在别的世界的外星人。更令人想不通的是,他对于自己的格格不入丝毫不以为意,相反,似乎与生俱来就该是这种与世隔绝的落单状态。这就好像美人意识不到自己的美貌,或者海洋意识不到自己的广大一样。
在我们这个平淡无奇唯学习至上的理工科学院,易声言的出现,就好像在平静无波的小池塘里突然放进了一条超级泥鳅,只要他随便搅一搅,就会引起轩然大波。
甫开学,他就以一头恐怖的金发,成功引起了全系师生的注意。别说上课的时候会有同班同学指指点点,到最后,连老师都看不下去了。
已经不止有一个老师,因为他显眼的金发,而在上课的时候故意用极刁钻的问题为难他,好让他下不来台。他有时回答的出,有时回答不出,但脸上的表情始终都是带着淡淡嘲讽,好像看穿了老师们不太光明的用心。这让老师极为恼火,却也无可奈何。
再到后来,有高年级的学长们看他不顺眼,而来教训他的。用小道消息来描述,那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恶战,在以一抵百的情况下,易声言蔑视群雄,双方大战三百回合,最后以学长的彻底失败而落下帷幕。
我对于这则描述的可信度表示深刻怀疑,但是看到易声言在第二天仍然顶着金灿灿的脑袋出现,脸上只是小小开了点花,起码我是相信学长规劝学弟从良,不是每一次都可以成功的。
令人意外的是,好不容易捍卫下来的染发权,在一个月后,就被他自动放弃了。他居然又把金黄到近乎透明的头发洗回黑色。
这无疑又引起了相当规模的惊恐,有人杞人忧天地过了一阵子,结果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