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杯与大宝马-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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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霸是当真不知情,所以也听得瞠目结舌,他这个表情估计是打消了叶警察的疑虑,对方开门见山道:“考虑到那家伙确实很危险,上头派我来看着你一点,怕你被报复。”
贺兰霸好半晌无言以对:“……有这个必要吗?”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反正我们也安排了人手监视这栋公寓,”叶警察慷慨大方地说,“只是顺便照应一下你,不过说实在的,你最近最好少一个人行动,尤其是晚上……说起来,你昨天晚上没回公寓吧?”
“哦,我去朋友家了。”贺兰霸随口编了句谎话,没说具体去干嘛,免得节外生枝,反正这会儿警察也没怀疑他。
警察是没怀疑,但站在电梯里宅男编剧的心情简直糟透了,警方说派了人手在这里蹲点,虽然并不是主要看防他,但这样一来他跟凯墨陇就没法接触了。没想到真被凯墨陇说对了,他当真不该乱跑。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他不跑这么一趟,警方见他长期不归说不定反而会怀疑到他头上,那顺藤摸瓜地抓到凯墨陇也是迟早的事了,抓凯墨陇不容易,抓他一介草民还不简单吗?
贺兰霸麻木地揣了课本跨着邮差包下了楼,课还是要去上的,就这么待在家里他更得憋死。在地铁上一手拉着拉环,一手看着手机犹豫良久,他最终还是没敢用手机联系凯墨陇,因为始终不能排除警方监听监视手机的可能性,就像叶警察说的,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贺兰霸花了一堂课的时间冥思苦想,伴随着身边《植物大战僵尸》慢条斯理的BGM声,总算有了战果。邓小胖正玩在兴头上,手机忽然被一把抽走。
“我靠!!”胖兄整个人激动大发了,不过撞上贺兰霸闪着高光的镜片很快就认了怂,“哎呀大师怎么是你啊,有话尽管吩咐嘛……”
贺兰霸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
贺兰霸给凯墨陇留了信,托邓小胖送到了英尼斯菲尔德酒店,由前台转交。在凯墨陇想到不被引渡回国的办法前,也只能这样了。
下课后他就回了公寓,果不其然老远就看见在路边一辆雪佛兰上朝他挥手低调地打招呼的吴队和叶警察,明明不是来监视他的,却搞得他压力比谁都大,在洗手间里随便一刮头,头发就掉一大把。
这之后他在家里宅了两天,不时到楼下买包泡面顺便到处晃晃,期间黑色雪佛兰不是停在楼下就是停在街对面,始终尽忠职守地守株待兔着。
第三天总算又轮到严赋格的课了,贺兰霸心情沉重地走进教室,有学妹举着一封信喊他:“师兄!有你的信!”
贺兰霸眼睛一亮。
纯白的信封,上面只有庚林电影学院编剧系和他的大名,编剧系的学生信箱是每个班一只,这连班级都没写也能传到他手上真是。贺兰霸赶紧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一个Gmail的电子邮箱号,邮箱账户用的是Caesar这个英文名。
贺兰霸一下课就直奔网吧,登陆Gmail,给这个邮箱号发了一封信过去,等了大概五六分钟,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Caesar:你在网吧?
贺兰霸:是啊。
Caesar:你用家里的电脑给我发邮件也没关系,不会被追踪到的。
贺兰霸:行。你呢,想到什么办法没有,总不能一直这么躲着吧。
Caesar:我不会一直躲着的。
贺兰霸:这段时间我也不好和你碰面,你自己做什么都小心点,吴队他们今天还在楼下蹲点呢,我随时给你汇报一下他们的动向。
他在聊天框打完这段话,凯墨陇那边老半天没有反应,隔了两分钟才发来一句——我昨天挺后悔的。
贺兰霸冷不丁瞧见这句话,有点小尴尬,抓了抓鸟窝头不晓得要回什么。
Caesar:有那么长的时间没能好好说话。
凯墨陇的留言一直无声地跳出来:
Caesar:以后还有机会的。
Caesar:不要和别人谈恋爱。
Caesar:他们都不会有我好。
Caesar:各方面。
贺兰霸看得忍俊不禁,眼前一会儿是昂首挺胸地展示着傲人身姿和霸气鬃毛的非洲雄狮,一会儿是在玻璃池中游弋的小海豚可怜巴拉的小眼神。狮子说我长得又帅尺寸又好技术又赞,我有萌系的宝马X5我还有霸气的法拉利458,我一挥爪就是三亿,海豚说我有小酒窝,我能十分钟重启,我还会给你做牛排,PLEASE PLEASE EAT ME!他笑着敲了个“好”上去,附赠了一个笑脸。
57
就这样Gmail通信持续了一周的时间;楼下的雪佛兰也风雨无阻地蹲守了一周的时间,贺兰霸的作息和凯墨陇时常是错开的;于是基本是每天起床后打开电脑;发现里面已经是一串留言,他逐条回复完,然后去厨房泡了碗面吸溜着进屋;一看你妹又是一串留言。
最重要是凯墨陇的留言都异常的没有营养,比如——
Caesar:我刚翻铁门把裤子划破了。
Caesar:我在游泳。
Caesar:天台上风好大。
贺兰霸只好耐着性子边吃面条边逐条回:
——那没什么;我梳头一次就梳掉48根头发。
——我在撸剧本。
——乖;别想不开。
他的生活还是两点一线,在严赋格的课上撸庞丽的微剧本;深夜时就听着交响曲编排明星特工凯撒的故事,只是每天醒来的时候总感觉特别空虚,坐在几乎二十四小时不关机的电脑前CHECK邮箱留言时觉得自己就像个寂寞如雪的黑客。很多时候凯墨陇只是自说自话,给他汇报今天干了什么,去了哪里,吃了什么,看了什么,他就这么每天看着凯墨陇给他报平安的信息,一边漱口一边在阳台上打望楼下警方的车辆,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之前也有问过叶民警,凯墨陇到底犯了什么事,因为要保密对方也不便透露太多,只暗示从美方出示的证据看,案中至少牵涉三条人命。贺兰霸实在不相信暖男如凯墨陇手下真能挂三条人命。叶警察越是一脸惊悚,他越是心里打呵呵,总之老子不信啦,不信不信啦。
“……别的都很赞,但是总觉得情感的爆发还不是很足,我想在中途加一段稍微激情一点的戏,然后就是希望能有一个他们多年后再相见的结尾,你看怎么样?……呃,师兄?师兄?”
庞丽的声音唤回贺兰霸的注意力,他们此刻正在学生餐厅,每周微电影的剧组都会碰一次头,讨论剧本,贺兰霸“哦”了一声:“你刚说激情戏?确定尺度不会太大?”
主演袁夏和于峥嵘也不约而同露出“千万不要”的表情。
“哎呀我们拍这个题材本来尺度就很大了,不好好利用怎么行?”庞丽笑着一摆手,“而且这是网络剧,审核不会这么严格,咱们只要不出现限制镜头就OK啦!”说着转向贺兰霸,笑眯眯地双手合十道,“师兄拜托了,要唯美系的哦!”
贺兰霸揉着额角苦不堪言,心说老子哪里会唯美系的?凯墨陇他能唯美起来吗?宅男编剧坐在巴士上闭着眼自我催眠着,唯美,唯美,唯美……
光是想象凯墨陇那张脸,还是挺唯美的。有时候凯墨陇趴下来离他很近的时候,高度近视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他甚至可以数清凯墨陇的睫毛,其实也是因为睫毛被汗水濡湿了的缘故,只是常规视力的人通常发现不了。扣下来的睫毛在眼睛上方影影绰绰,特别诱惑,再加上薄薄的汗珠挂在低垂的双眼皮上,在灯光下微微发亮,但其实这些都是点缀。不知道做1的一方是不是也会产生生理泪水,因为他总觉得凯墨陇的眼睛里覆着一层水光,随着他的动作细细地荡漾着,似乎动作再大一点,那些水就会像从树叶边缘震落的水珠,猝然落到他脸上。
可是,要是把视线稍微往下挪一挪,那就一点都不唯美了,虽然隔着一千五百度的雾气,但是那一点也不妨碍凯墨陇浑身爆棚的色气以声音,光影,气味各种方式冲击着他的五感。
贺兰霸摇摇头,没办法,凯墨陇不会唯美的做爱方式,哪怕在前戏后戏里他表现得都像一只讨人爱的海豚,但是正戏中他始终是一头狮子。从凯墨陇这里入手是万万要不得的,他总不能在床上大喊“卧槽你特么给我唯美一点”。
也许应该去补一些唯美范儿的同志电影,正想着,车载移动电视里就传来熟悉的音乐声。贺兰霸同车里其它人一起抬头看去——那是《夜盲症》的广告宣传片。首映日期是本月5号,也就是今天。
。
贺兰霸到院线时最近的一场《夜盲症》只剩下最前排的位置了,观众有大半都是女生,看见放宣传片的屏幕上出现安嘉冕的脸也能叽叽喳喳兴奋好一阵。他极少来电影院看片,最近的一次还是为了满足凯墨陇,但今天不一样,这是他自己的片子,怎么也要来支持一下。本来也不慌这一两天的,影片至少要两个月后才下档,但是他迫不及待想看自己笔下的故事变成胶片时的样子,受不了等别人来告诉他,所以哪怕是第一排正对大银幕的位置也当即就买下了。
故事的大纲和主线是晏菲的,但是具体的剧情和场景几乎都是他的,当电影厅里暗下来,银幕上出现黎明时分飘雪的森林,整个电影厅里回荡着一下下铲雪的声音,凶手掩埋尸体的这一幕作为开场一下就抓住了观众的眼球,吃爆米花聊手机的声音都不见了,只有鬼魅般的铲雪声,林中的阴冷好似能吹到银幕之外。贺兰霸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剧本中,坐在小小的书房里,那是所有精彩的故事诞生的地方。
他在书房里看见受害人一次次陷入突如其来的黑暗,惊骇慌乱不知所措,连环杀手一次次得手;他看见仰慕安嘉冕的心理学系少年精心伪装出一个犯罪现场供安教授做侧写,希望能让对方从悔恨中找回自信重操旧业;他也看见安嘉冕如何面不改色地进行现场推理,每一处都故意说错,残忍地装作没有发现少年身上散发的难过和失望;
而最激动人心的时刻,他看见失明的安嘉冕跌跌撞撞地闯进漆黑一片的图书馆,循着血腥味找到已经失血昏迷的学生,那个时候他的书房里仿佛也只剩下幽深恐怖的黑暗和浓重的血腥气,他能看见凶手的影子朝安嘉冕抱着学生的背影一步步靠近,而就在这时,原本俯身在地上的安嘉冕的背挺直了,他朝着四面八方的黑暗大声而冷静地道出了连环杀手的年龄,身高,体重,职业,甚至包括单身,病史,喜欢的颜色和驾驶的车型……
第一次,黑暗中的杀手悄无声息地退却了,贺兰霸听见身边不断传来唏嘘赞叹声,终于走出多年前的阴影,做出这次振奋人心的侧写的安嘉冕,让无数人激动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是这个,这就是我想要的,贺兰霸看向身边全神贯注于剧情的观众,他曾梦想做最伟大的编剧,想要观众们流泪时他们就会泪流满面,想要他们赞叹时他们就会唏嘘不已,想要他们鼓掌时他们就会起立鼓掌。
电影还远没有结束,但是贺兰霸胸口已经充溢着前所未有的满足,他握紧了手中的票根,这样的梦想太美好了,如果凯萨还活着,除了说我爱你,他还想对他说谢谢——谢谢你在那时烧掉我的保送通知单,谢谢你让懦弱的我还能在最后守住这份梦想。
影片的最后,经过两人多轮的较量,连环杀手终于被绳之以法,安嘉冕找回了自我。最后一幕里,安教授跟随着心理催眠师声音的指引,走过漫长昏暗的走廊,他站在走廊尽头的大门前,迟迟不敢推开那扇门,但是那扇门后好似有温柔的风声在呼唤,于是他松开捏紧的拳头,一鼓作气推开了大门——阳光在那一刻将他笼罩。
“你看见了什么?”催眠师轻声问。
“我看见天空,太阳,还有小鸟。”
安嘉冕缓缓睁开眼,眼前的黑暗开始模糊,影影绰绰的金色照射进来,那是催眠师拉开了百叶窗。他知道自己并没有生理性的失明,只是“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他再也看不见这世上任何美好的东西。
贺兰霸在写这一幕时并没有想太多,只是为了与《夜盲症》这个名字呼应。可如今当电影厅沉浸在一片安静里,他竟滑稽地被自己的剧本感动了。突如其来的黑暗、痛苦、挣扎,和黑暗过后温暖耀眼的光,意外地戳中了心坎。
片尾曲是一首老歌,安德鲁韦伯的音乐剧《Whistle Down the Wind》那首脍炙人口的同名歌曲。在钢琴如风的倾诉声中,安嘉冕对着穿衣镜穿上西装,系好领带,带上书本转身离开了房间,镜头拉向窗外高远的蓝天。
银幕